那人往草叢更深處走。

　　常年辦案的經驗告訴周逢啟，那人并不簡單。

　　但是那人會是誰呢？是沈枕戈的舊情人，還是沈枕戈的火包友呢？跟這個案子會不會有關系？

　　周逢啟后知后覺才醍醐灌頂，勿怪這么多年，沈枕戈都是單身，仿佛無欲無求的模樣。原來他早已心有所屬。只不過周逢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是，這個人竟然是個男人。

　　昨晚沈枕戈的自w是不是也是因為他？

　　不過他們最后那段對話是什么意思呢？

　　乍一聽像是打啞謎，仔細一聽更是毫無頭緒。

　　沈枕戈沒有追上去，他依舊坐在原地。像是一尊望夫石似的，靜靜地蹲在那里，被一片月光籠罩著，一層接著一層的慘白月光濾下來，將沈枕戈身上跌宕起伏、激烈熱切的情緒慢慢清洗，洗到只余下平日里的鎮定自若，不茍言笑。

　　……

　　周逢啟觀察了那人離開的路徑，察覺到那人是穿過苗木林，往西側的柏油馬路上走。他觀察了四周，很快意識到，從他右邊繞一些綠化植被，再穿過幾棟小區樓，很可能就能與那人打個照面。

　　周逢啟來不及理清楚，只覺得頭腦一熱，便按照腦海中規劃的路線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穿出小區后，他給沈枕戈發了條短訊，大概是家里父母有點事，他不能馬上回局里，要開著沈枕戈的車回家一趟。

　　慶幸的是，這條柏油馬路是彎曲的。所以從那人走過來的視角看過來，是難以判斷周逢啟是不是沿途路過他和沈枕戈那個場面然后從小區里穿出來的。

　　周逢啟將手機關機，假裝很焦急的模樣，想四處找人借個手機打電話。

　　那人迎面走來。

　　他把連衣帽的帽子戴在頭上，微低著頭，叫人看不清臉上表情。

　　周逢啟迎上去：“你好，我的手機沒電了，請問能借你一下手機打個電話嗎？”

　　那人微微抬頭，露出臉來，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周逢啟。

　　他的神情很淡，沒什么表情。他的臉相比之前在月色朦朧下若隱若現的春情，似乎少了幾分遜色。他的字句慢而清冽：“抱歉，我沒有手機。”

　　周逢啟這是完全沒料到：“誒？”

　　不想借的話，這個借口也太遜色了吧，“現在社會，沒有手機？”

　　但下一秒周逢啟就不得不承認這人說的也許真的是真的。這人的神情里帶著一種莫名的清澈。

　　就好像跟社會脫節似的，或者說，哪怕歷經世事黑暗人間混沌都仿佛還是跟他沒關系似的那種清澈冷冽。

　　“能讓一下嗎？”

　　周逢啟下意識地讓開了路。

　　這人從他身側擦過時，周逢啟才發現比自己還高上一兩公分，但背脊卻很薄，身高比大約在4:6，十分優越。

　　這樣完美的身形，他上次見到，是在陸湛清拿出來的那張照片里。

　　紀沉舟。

　　-

　　周逢啟回到警局時，已經是晚九點半。秦宋喊了他兩聲，還問：“沈枕戈怎么沒跟你回來？”

　　周逢啟沒回頭，回了句，“他有私事，秦隊，我有點事，等會再和你討論。”說著，徑直走回了他的辦公桌。

　　周逢啟將黑匣子里的視頻拷貝了一份在電腦，又迅速將黑匣子還回到沈枕戈的車上。隨即他返回辦公桌，戴上耳機目不轉睛地看起視頻。

　　視頻上，切換到10月17日，也就是紀沉舟遇害當天。

　　周逢啟直勾勾地盯著屏幕，他害怕從屏幕里看到不愿意看見的東西，但是他卻真的發現沈枕戈在晚20:15分的時候，出發前往紀沉舟的公寓，在20:48分到達公寓。

　　監控視頻里模糊的建筑叢，很顯然，就是紀沉舟的公寓小區。而這個車最后停下的停車場，很顯然，正是小區的停車場。

　　周逢啟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顫打哆嗦。

　　所以，就在紀沉舟死亡當天晚上，沈枕戈去過那里。

　　而沈枕戈無論是案發當場，還是直到今天，都完全掩蔽了這個信息，就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沈枕戈為什么要這么做？

　　周逢啟不寒而栗。

　　-

　　沈枕戈到局里的時候，已將近23：00。秦宋略略抬頭掃過去，沈枕戈頭發微亂，神情凝重，衣服上也有些褶皺，但步履匆匆。

　　警局里空蕩蕩的，只剩下秦宋一人，他蹙了蹙眉，喚他：“枕戈。”

　　沈枕戈見了秦宋，道：“紀正南孌|童，有沒證據？這起案子很可能背后有更深的牽扯，如果要連根拔起——”

　　秦宋義正言辭：“10月17日，你在20:48分到達了紀沉舟的別墅。法醫那邊給的驗尸報告，死者死于當晚8點到9點之間。沈枕戈，你有什么話要說？”

　　就在這會，其余已經下班的幾個警察也都走了出來，周逢啟走在最前面。

　　手里還拿著沈枕戈的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