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啟滾了滾喉結,無聲地注視著秦宋,腦海里翻滾過千萬種可能。他再一次確認:“你剛剛無意提到了一起強|奸案,你還記得不,你說受害者是陸家的千金陸湛清。”
秦宋陷在回憶里,長長地凝視著窗外的月亮。那斜月一片懸在當空中,像是侍女掛著的耳飾,金燦燦的,迷了人的眼。
周逢啟又問了一次,秦宋才回過神來。
秦宋瞇了瞇眼,顯然,那是一樁并沒有受到多大重視的簡單案件,除了主角令人印象深刻,其余的案件細節他也記得不算太清楚。
周逢啟提醒:“昨天夜里我跟沈枕戈回來找的那個強|奸案的卷宗,就是受害者是陸家的千金陸湛清的案子。”周逢啟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在往腦海里涌,無數忐忑不安的揣測像是煙花一樣炸開在他的每一寸神經里。
秦宋微微一愕然:“所以,這里有什么緣故?”
“被指控強|奸陸湛清的人——就是紀沉舟。昨晚師傅查紀沉舟死因的時候查到了這個卷宗——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師傅很確信紀沉舟當年根本沒有強|暴陸湛清。”
說是這么說,周逢啟腦海里卻閃過了今晚他跟蹤沈枕戈時那個陌生男人的身影。
秦宋也察覺到了案件的異常,“所以,你的意思,有那么一種可能,當年沈枕戈見面的人就是紀沉舟?所以沈枕戈才那么確定紀沉舟當時沒有作案時間?”
周逢啟卻馬上有陷入了下一個困境:“那就更奇怪了。他們看上去真的不認識。而且如果真的見面,為什么沈枕戈沒有讓紀沉舟作證,而紀沉舟也沒有讓沈枕戈作證?只要他們相互作證,那不是都不用蒙受不白之冤了嗎?”
秦宋剛提起的興奮又不得不落地:“那可能這真的就是一個巧合?”想起什么,”直接查一查開房記錄不就行了?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周逢啟一拍腦袋,”對哦!“
兩人很快查詢了開房記錄,但是當天那一家賓館那一天并沒有紀沉舟的開房記錄。
線索斷裂。沈枕戈見的不是紀沉舟。
周逢啟握了握拳,無論如何也理不清事情的經過。
周逢啟漫無目的地想,按照秦宋口里說的沈枕戈最在意的兩個人,一個應該就是沈枕戈的父親,還有一個必然是昨天他見的那人。
也就是說,沈枕戈當時見的應該就是昨天那人。而不是紀沉舟。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沈枕戈依舊是清白的。
周逢啟黯然道:“也許師傅確定紀沉舟之所以不會強|奸陸湛清,是因為紀沉舟是個同性戀。”頓了頓,他遲疑道,“而且,師傅他——就是個同性戀。同性戀更懂同性戀吧,也許。”
長久的寂靜。
秦宋瞇著眼,道:“你怎么知道你師傅,是個同性戀?”
周逢啟回憶今晚看到的那些限制級場面,“我……反正就是知道。師傅不愿意說的唯二重要的人,我猜應該就是他的愛人。”
只是周逢啟還是沒想明白,為什么沈枕戈對陸湛清的強|暴案還有那個做偽證的人那么在意。
……
周逢啟閉上眼,他在腦海里開始案件還原。
他想象著那一日的下午,風和日麗,沈枕戈忽然接到一通辦公電話,是從辦公室里轉接進來的。
沈枕戈面色從容地接聽。
那一頭喘息地、低聲地卻又沙啞地喊他:“沈枕戈。”
沈枕戈霎時變了臉。像是全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似的。
那一頭又輕聲說了兩句。沈枕戈意識到了情況的異常,他將電話掛下。他抄寫了來電號碼,匆匆步出辦公室,前往市局之外的公用電話亭打電話。
他知道那人是不可以被曝光的。他知道那人沒有他的聯系方式。那人很可能連個手機和電話都沒有。那人也許是借助賓館電話通過網絡公開的市局辦公室號碼打到這里,然后再轉接到自己這里,才能真正聯系上自己。
沈枕戈是個如此謹慎的人。
以至于到了緊張過度的地步,才會確認那人的身份后,匆匆出去通過公用電話亭回撥。
也許是換了公用電話亭,對方才終于將他的處境暴露了出來。
于是結束通話回來時沈枕戈的臉上出現了些微的慌亂,就像一件完好精致的瓷器忽然出現了一道隱秘的裂縫。
不過他面上依舊不喜形于色,但看文件心不在焉,簽字時連自己的名字都會寫成那人的名字。
但是沈枕戈終究是坐不住了。
他拾起椅背上的外套,迅速穿上,請了個臨時早退的假——沈枕戈從來不會假公濟私,外勤就是外勤,早退就會請假。這是他第一次因為私事而早退。
他的右側小腿并不好,早年受過傷,開車也費勁。但還是忍著不適到了一家賓館。
門鈴響。房門開。
那人在門里,仿佛是剛從浴缸里走出來。身上還穿著衣服,滴滴答答一路的水漬,衣服因為水的緣故貼在他身上,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形。
那人額前的發濕漉漉的,凝成一束一束,耷拉著。面上細細地布著一層汗。見到沈枕戈時,寡淡冷漠的臉上好像才終于釋放出壓抑的春情。
那人輕輕曳下了沈枕戈的領帶。
沈枕戈跟著那人進了門,兩人的目光膠在一起。隨著門輕聲落鎖,所有畫面慢慢消失了光線,陷入黑暗,直至完全看不見。
……
眼前的模糊一片慢慢重回清晰,就好像相機逐漸重新聚焦。
秦宋晃在他眼前的手,把周逢啟逐漸喚回到現實,周逢啟的大腦像是重新啟動了一回,怔怔看著秦宋。
秦宋問:“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周逢啟回答:“在想這案子接下來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