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卻覺得不妥,道:“還是先處理它主子的事情。至于它的去向,以后再說。”</br> 她總覺得如此通靈性的小東西,應該有自己的選擇。</br> 陰雨耽誤了蘇清歡他們三日的行程,猴戲人的枉死也宣告水落石出。</br> 原來,他來這里猴戲沒有“拜山頭”,沒有給地頭蛇“上貢”,那日晚上是被那些人追著要錢的。</br> 可是猴戲人早就把身上的銀子托人帶回去給老家的妻兒,身上沒有留下多少銀子。</br> 所以那些人惱羞成怒,就殺了他。</br> 既然有妻兒的消息,蘇清歡讓人送了二百兩銀子去他老家,作為買猴子之資。</br> 沒錯,這只母猴像抱住了金大腿一般,緊緊纏著蘇清歡不放。</br> 蘇清歡只能帶上它,騎馬的時候讓她坐在自己身前。</br> “馬上封侯,是個好兆頭對不對?”蘇清歡笑著對臉色不是很高興的陸棄道。</br> 陸棄是不想帶著猴子趕路的,要把它先送回邊城。</br> 可是蘇清歡憐憫它剛失去了主人,再到陌生環境中全是陌生人,恐怕會很難受。</br> 她現在,大概就是它最親近和依賴的人了。</br> 陸棄沒有作聲。</br> “對了,”蘇清歡岔開話題,“那個銀發的人,今日咱們下樓,你看到了沒?”</br> 他在一樓吃飯,雖然坐在角落中,但是渾身的氣勢不容忽視。</br> 蘇清歡對他越來越好奇了,感覺這位應該是掃地僧一般的世外高人啊!</br> “看到了,他也看到了我們。”陸棄淡淡道。</br> 雖然對方有意避免直接看他們,但是目光卻一直逡巡在他們身上。</br> 陸棄現在基本斷定,這個人是為了他們而來。</br> “那我們會不會有危險?”蘇清歡問道,“要不咱們還是跟大部隊一起走吧。”</br> 微服游玩固然好玩,但是總是性命安危更為重要。</br> “沒關系。”陸棄道,瞇起眼睛看著她身前愜意靠著她的猴子,“到時候這只猴子也會示警。”</br> 蘇清歡驚訝地看看他,又低頭摸摸猴子的頭:“這個,它應該不會嗎?”</br> “那留著他有什么用?”</br> 猴子立刻“咿咿呀呀”,手舞足蹈起來——它得向陸棄證明,它有用著呢!</br> 蘇清歡被它逗得大笑。</br> 在下一處停下投宿的第二日,有不速之客登門造訪。</br> 來的是叢家的人,代表的是叢老將軍第三子叢厲。</br> 客棧的房間不大,蘇清歡在屋里一邊逗弄著猴子一邊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br> “我給你起個什么名字好?”她摸了摸猴子的頭。</br> “叢將軍對秦將軍極為敬佩,私下常常對我等提起,說秦將軍乃是當世無出其右的戰神和悍將。”</br> 屋外的人說得唾沫橫飛。</br> 這話雖然虛偽,但是蘇清歡聽得卻很舒服。</br> 她的男人,當然了厲害著呢。</br> “……叢將軍有一掌上明珠,乃是四十歲上才得的,排行十五。十五姑娘年方十三,但是能文能武,深得將軍寵愛……只有一件事情,將軍每每想起,頭發都要愁白了。”</br> 蘇清歡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下面進入拉皮條,不不不,不能那么刻薄,是說媒模式。</br> 果然,雖然陸棄一直沒有吭聲,更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興趣,那人還是道:“十五姑娘放出話來,說一定要嫁個少年英雄。”</br> “雖然時勢造英雄,然而家世清白,自己又能干的少年英雄,還是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我們將軍愛女如命,把手下的好兒郎都列了個遍,然而十五姑娘還是不滿意。”</br> 蘇清歡暗想,這人口才真不錯,說起瞎話來跟真的似的,讓她聽得津津有味。</br> “最后將軍急了,問她要嫁誰。十五姑娘脫口而出,說‘嫁人當嫁秦公子’,我們將軍這才知道十五姑娘早已心有所屬。”</br> 秦公子就是外人對小蘿卜的尊稱了。</br> 蘇清歡對這個十五姑娘嗤之以鼻——你見過我兒子是圓是方,就弄出一副非君不嫁的樣子?</br> 倘使秦昭大餅臉,滿臉麻子,就像芝麻燒餅一樣,你看得上嗎?</br> 說你看得上我兒子,不如說你爹看上了我夫君……的權勢。</br> 偏偏還得裝模作樣,假裝體面,切。</br> 不,體面都沒了,哪有女方家里如此提親的?</br> 那人倒像聽見了蘇清歡的腹誹一般,自圓其說道:“因為我們將軍和秦將軍不算外人,所以這種本不該提的話,還是跟您說了。”</br> “將軍你看,秦公子比十五姑娘大半歲,而且門當戶對;十五姑娘樣貌性情也都是極好的,如果兩家能結秦晉之好,日后在大事上互相幫助,還有什么可發愁的?”</br> 這就沉不住氣開始提條件,畫大餅了?</br> 到底是叢家想要賣女兒,還是覺得她和陸棄會賣了兒子?</br> 這種事情,陸棄不好開口。</br> 蘇清歡隔著簾子涼涼地道:“想做我家媳婦也容易,但我這個人,最注重規矩;晨昏定省自不用提,舞刀弄劍不行,等閑外出也不行。還有,既然嫁到我家門,我希望她不要和娘家來往過密。”</br> 陸棄清了清嗓子,顯然對她這些條件的苛刻程度表示不滿。</br> 蘇清歡狠了狠心道:“秦昭是要上戰場的,他的媳婦要替他盡孝道。但是秦昭身邊也不能沒人照顧,所以多帶幾個丫鬟進門。將來跟著秦昭去戰場,能生孩子。”</br> 來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br> 這還沒結親,就已經談上了陪嫁丫鬟的事情,甚至把以后的庶子庶女都談好了?</br> 這不是欺負人是什么!</br> 來人冷聲道:“夫人,結親不是結仇。現在如果不是十五姑娘對秦公子有好感,將軍也不會主動提起親事。現在應該是秦將軍和夫人要來求我們的吧。”</br> 陸棄冷笑一聲:“那你倒是跟我說清楚,我求你們什么?”</br> 來人面上露出得意之色:“秦將軍不會不知道,現在叢家的這些勢力之中,唯有我們家將軍是最強大的嗎?”</br> 這個蘇清歡確實也聽說過,沒瞎說。</br> 叢厲手腕厲害,現在已經吞并了幾個兄弟的勢力,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