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一兩天，世子推說忙不見，阿嫵還沒有放在心上，正樂得圍著蔣嫣然轉。</br> 可是第三天世子還不肯見，她心里便開始犯起了嘀咕——哥哥什么時候這么忙碌了？</br> 而且爹娘這幾天也有些古怪，沒看出來多少高興，反而還有些憂愁。</br> “我要見哥哥。”阿嫵徑直來到世子的營帳外。</br> 她來了當然沒人敢攔，侍衛立刻進去通報。</br> 阿嫵原本以為要等一段時間，但是沒想到，世子立刻讓她進去了。</br> 營帳里除了世子外并無別人，也就是說，世子自己在忙？</br> 而當她走到世子桌案前，發現他沒有在批閱公文，而是在懸臂練字，顯然不是忙得擠不出功夫的模樣。</br> “哥哥，你為什么不見姐姐？”阿嫵在世子身邊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難道是避嫌？可是姐姐找你似乎是有正事啊！”</br> 阿嫵知道世子對蔣嫣然的態度——從來不給她任何期待，所以現在他、姐姐和自己的關系，才沒有因為這錯位的愛慕而改變。</br> 當然，也有蔣嫣然控制情緒，處理得當的功勞在。</br> 克制，是世子和蔣嫣然共同的主題。</br> 世子笑著帶她到塌上坐下，“這個問題，小老虎還問過誰？”</br> “除了哥哥，誰也沒問。”阿嫵誠實地道，“我想著還是直接來問哥哥，找旁人說不定就被帶到溝里。”</br> “而且涉及姐姐，我也希望得到真正的答案。”</br> 阿嫵把自己這幾天的困惑都說出來。</br> “哥哥，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爹娘究竟為什么不開心？”</br> “而且我昨天去找姐姐，竟然看到紅葉在收拾東西。姐姐都回來了，難道她反而藥走？”</br> 世子聽她說完后道：“小老虎有沒有想過，蔣姑娘如何回來的？”</br> 阿嫵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br> 在世子的循循善誘之下，她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br> “哥哥，你在開玩笑吧。”阿嫵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生硬笑容，“姐姐怎么會幫燕云縉？”</br> “蔣姑娘，已經跟夫人表明心跡了。”</br> 這話在阿嫵聽來不亞于晴天霹靂。</br> 世子也不瞞她，把他的所有想法都告訴她。</br> 她不問，他可以不說；但是只要他問，他便不想隱瞞。</br> “哥哥，這不是真的。姐姐怎么能喜歡燕云縉呢？”阿嫵喃喃地道，“她怎么能幫大蒙？我不信，我不信……”</br> 世子也不多勸，只道：“你慢慢想想我剛才說的話。”</br> 阿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忖半天后她才又道：“我還是不信姐姐會背叛我們。如果哥哥說的是真的，那也一定是姐姐覺得這件事情對雙方都有裨益……”</br> 世子沒有否認。</br> “不行，我得去問問姐姐。”</br> 世子沒有攔她，看著她一陣風似地跑出去。</br> 阿嫵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br> 她失神落魄的神情令人心疼。</br> 蔣嫣然沒有否認對燕云縉的感情，也告訴她，她要跟著燕云縉離開。</br> “哥哥，姐姐要我跟你說，她知道您在拖延時間。可是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會輕易改變；她還說，繼續耽誤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白白讓皇上得了好處，請哥哥明日抽空見她。”</br> 世子答應了，又跟阿嫵說了半宿的話。</br> 阿嫵離開的時候情緒已經好了很多，不過回去后還是幾乎一夜未眠。</br> 第二天，她陪著蔣嫣然一起來到世子營帳外。</br> “姐姐，你進去吧，我在這里等你。”阿嫵目光堅定地看著蔣嫣然。</br> 蔣嫣然看穿她心中所想，笑道：“就算世子不答應，也不會對我不利的。”</br> 阿嫵看著她：“我怕姐姐自己想不開。”</br> “我？更不會了。不管事情成敗，我總是要見見他的。”</br> 他是指燕云縉。</br> 更何況，這件事情怎么會不成功？</br> 她今日心中的信心，比當初毅然決然離開時的信心更堅定。</br> 蔣嫣然進去給世子行禮后就一條一條地擺出了自己的理由。</br> 對于世子，她從來不打感情牌。</br> 她知道他面對的困境——與外患相比，內憂同樣令人憂心忡忡。</br> “河中、東華一帶已經有亂民暴動，聲勢浩大。”她道，“眼下雖然是朝廷要對付的，但是這件事情最終還是要落到您的身上。”</br> “燕云縉要退兵，只是想保全實力。除了中原之外，他在北面也倍受威脅，如果他敗得太慘，回去也是任人宰割的命運。”</br> “即使只能維持三五年的平靜，也夠您整頓中原，從容應對了。”</br> 世子終于開口：“那三五年之后呢？你有沒有想過，今日之后，你如何自處？”</br> 蔣嫣然微微一笑：“我從來都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只求無愧于心。有生之年，力所能及，我不會讓燕云縉再對中原用兵，除非中原主動挑釁。”</br> “你未免太自信了些。”世子的聲音冷峻起來。</br> “一條命而已，我賭得起。”蔣嫣然還在笑。</br> “他值得你以命相搏？”</br> “值得。”蔣嫣然絲毫沒有猶豫地道，“而且世子，我想我已經用我過去的表現向您證明了，只要我想做，我就能做到。”</br> “畢竟我曾經以一己之力，憑我對燕云縉的影響，為您為中原做過那么多事情。”</br> “你有沒有想過，我不答應呢？”世子冷聲問道，“你一條命在我眼里不算什么，可是對我娘呢？”</br> “您會答應的，我也不必送命。在成為燕云縉的女人之前，我更早就對您，了如指掌。”</br> 世子徑直看著她，目光中一片清明了然。</br> 許久后他才徐徐開口：“為了燕云縉，你竟然連從來不肯提到的事情都搬出來了。”</br> 蔣嫣然分明是在提醒他，她曾經對他用情多深，為他做了多少事情。</br> “是。”蔣嫣然坦然承認，“為了達成目的，我不擇手段。”</br> 世子閉上眼睛：“我不答應。”</br> 蔣嫣然絲毫沒有慌亂，一副愿聞其詳的模樣。</br> “我不會冒險，不會與虎謀皮。”世子道，“如果他背信棄義，我將放虎歸山。所以我非但不會放他，而且會加強戒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