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韓妃第一次對燕云縉產生了不滿。</br> 為什么要讓她兒子來做這些事情!</br> 燕川現在就算不是唯一的皇子,也是大皇子,應該治國,而不是來奶孩子!</br> 但是韓妃的膽子一如既往地小,所以她也只是敢怒不敢言。</br>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忙,希望減輕兒子的負擔。</br> 燕川其實并不想用她幫忙,但是又覺得拒絕太傷人,便讓她幫忙照看弟弟并且讓人一起幫忙盯著。</br> 至于妹妹,燕川幾乎不用別人。</br> “他們叫什么名字?”韓妃忽然想起了這件很重要的事情。</br> 燕川道:“父皇還沒來得及給他們起名字。”</br> “嘖嘖,小可憐。”韓妃抱起小皇子,臉上卻帶著得意的笑,“當初你出生后,你父皇得到消息就立刻給你起名了。”</br> 這種對比讓她心情愉悅。</br> 韓妃最擅長的就是自我安慰,比如她不想燕云縉一直陪著蔣嫣然,只想蔣嫣然真慘,生個孩子險些丟了性命。</br> 起初燕川對韓妃是真的不放心,但是后來發現她照顧起孩子來得心應手,而且十分細心。</br> 唯一的缺點就是愛叨叨。</br> “當初我就是把你從這么大,一把屎一把尿地養大,轉眼間,比我都高那么多了。”</br> “你不如你父皇,你父皇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都好幾歲了。”</br> “你的婚事怎么說的?等過了這陣,我要去跟你父皇提一提。”</br> “嘖嘖小磨人精,吃飽喝足趕緊睡覺。”</br> 燕川到后來對她的嘮叨已經免疫了。</br> 但是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他現在對韓妃十幾年來對他的付出有了更深的體會。</br> 所以某一日,他鄭重給韓妃行禮感謝她的付出,韓妃又哭又笑,像個瘋子。</br> 燕川發現其實自己的母妃是個很好的女人,她喜歡孩子,照顧孩子耐心細致,而且不存心眼,一門心思都是為自己和父皇。</br> 但是同時,他又替她委屈。</br> 不管父皇和皇后娘娘的愛情怎么感人肺腑,他母妃的犧牲也是實實在在擺在這里的。</br> 如果當年不是入宮而是找一個草原漢子,現在可能也兒女成群,夫君知冷知熱。</br> 母妃現在,也不過剛剛三十歲而已,但是這輩子,卻只得到過父皇幾次青睞而已。</br> 母妃的這一生,如果就這樣過去,是不是,太委屈了?</br> 很多道理,很多體貼理解,都需要經過時間和經歷的洗禮才能獲得。</br> 弟妹出生,燕川明白了什么是內心柔軟,看懂了母妃不為人知的美與苦。</br> 想起從前他或多或少的嫌棄,現在只覺得對不起母妃。</br> 這一日,屏退了所有下人,燕寒抱著妹妹,韓妃抱著小皇子,母子倆坐在窗前的榻上,身前是火盆,背后是冬日的暖陽。</br> “別說中原人就是心思精巧,”韓妃還有一個優點——對新事物接受特別快,“這榻就是方便實用,咱們怎么就想不起來呢。”</br> 自從蔣嫣然來了這里,大蒙宮里宮外流行起了很多中原的新風尚。</br> “嗯。”燕寒答應一聲,看看甜睡的妹妹,又抬頭看著韓妃,“母妃,您有沒有想過換種活法?”</br> 韓妃腦子轉的慢,半天也沒明白,輕輕晃著懷中的小皇子:“換種活法?怎么換種活法?”</br> “母妃,”燕寒看著她,“父皇一直冷淡待你,你不覺得委屈嗎?”</br> “川兒,你,你怎么了?”韓妃瞪大眼睛,近乎惶恐地看著他,“你這是想到了哪里去?我能跟著你父皇,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啊!”</br> 燕川委實不能理解,為什么時至今日,母妃還是無怨無悔。</br> 母子之間沒有隱瞞太多,燕寒直接說要去求燕云縉準許韓妃出宮再嫁。</br> 韓妃眼睛瞪得更大:“你瘋了不成?我不走,我生是你父皇的人,死是你父皇的鬼!”</br> “可是母妃,父皇心里只有皇后娘娘。您難道要把一生都消耗在無望的等待中嗎?”燕寒有些激動,口氣也就重了些,“您現在總不會還指望著,皇后娘娘得子后也會無寵吧!”</br> 他母親單純得讓人心疼。</br> 韓妃美麗的眼睛種蓄積起蒙蒙的霧氣,慢慢低下頭去,眼睛盯著小皇子的黃色襁褓,眼神空洞。</br> 她喃喃地道:“川兒,你讓母妃多做幾天夢不行嗎?”</br> 燕川心中痛不可擋。</br>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應不應該提起這個話題。</br> 可是這是他親娘,他恐怕是這世上唯一還關心她過得快不快樂的人了。</br> “我其實什么都明白的。”韓妃用力吸了吸鼻子,抬頭沖燕川笑。“我當初生完你,你就被人抱走送到你父皇那里。而之后,我有一年沒見到你父皇。”</br> 燕云縉想見兒子便讓人抱去,對于韓妃已經忘到腦后。</br> 一年之后的相見,還是宮里設宴,宮里所有的女人都去了,她才得以在人群中偷偷看看燕云縉。</br> 那之后,又是漫長的等待。</br> 也是因為燕云縉總是四處征戰的原因,一年半載才能見一次,對韓妃來說是常態。</br> “可是皇后娘娘生完了,皇上都不肯離開她的房間。”</br> 韓妃自嘲地想,她又能期待什么呢?</br> “川兒,你不用管我,也不用替我鳴不平。”韓妃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看著燕川,“我還是那句話,能嫁給你父皇,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咱們草原上的女人,哪個不希望嫁給一個勇武的英雄?”</br> 說話間,韓妃臉上浮起一層淺淺的紅暈,“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父皇的時候,不知道他是皇上。他帶著許多人打獵,從我家門口經過,那時候我想,我將來若是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做夢也能笑醒呢!”</br> “后來,陰差陽錯,我真的跟了你父皇,還生下了你。”</br> “要是沒有你,母妃可能真的會因為你父皇的冷淡而傷心欲絕;但是我有你,這十幾年都過得很幸福。你父皇也沒變,仍然是我心中的那個蓋世英雄。”</br> “他沒有對不起我,他想過放我走,是我不想離開的。”</br>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即使現在他不喜歡我,我也絕不會降低眼光去看其他男人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