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開始的時候挺恨皇后娘娘的,甚至想著要害她,因為我覺得她搶了你父皇。”</br> “但是后來我就想開了,她沒有跟任何人搶,在她來之前,你父皇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女人了。”</br> “是我們自己沒本事,不能怪皇后娘娘有手腕。”</br> “而且我也知道,皇后娘娘剛開始不喜歡你父皇,你父皇對她也不好。”韓妃笑,“我其實又可憐皇后娘娘又覺得舒服,我是不是也挺壞的?”</br> 燕寒真誠地道:“沒有,母妃很好。”</br> “好不好都是你母妃。”韓妃嘴角笑意更深了,“其實你換個母妃,可能就不會拖你后腿了。但是沒辦法,老天爺就是這么安排的,我也不會撒手。”</br> “皇后娘娘能讓你父皇對她好,全憑自己本事。”</br> “說句僭越的要砍頭的話,在她面前,你父皇就是賤,偏偏喜歡被她橫眉冷對,這誰要真的較真比一比,只有把自己氣死的份兒!”</br> “我早就想通了,她來不來,我都不會有寵愛;其實她人也不壞,是她讓你父皇放我們出宮的,她也從來不屑于暗算我們。”</br> “我雖然傻,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br> “不說別的,她沒有害你,就這一樁事情,我這輩子就都得感謝她。”</br> 燕云縉寵愛蔣嫣然到如此地步,如果后者吹枕邊風,挑撥父子關系,一次兩次不成,日積月累,難道不會成功嗎?</br> 但是自從蔣嫣然嫁到大蒙,她從來沒有針對過燕寒,韓妃心知肚明。</br> “所以我也不會害她的兒子,雖然我是真生氣她怎么能生兒子。”韓妃矛盾地道,又看看燕寒,“將來你和這個小東西,只有一個能做皇帝。我自然希望是你,但是到時候你們兄弟各憑本事吧。”</br> “你大他這么多,你父皇又把他交給了你,這樣你都做不了皇帝的話,大概說明你真的不合適吧。”</br> 韓妃深深嘆了口氣,“可是想想,我又覺得意難平。川兒,你還是得努力,你想退讓的時候為我想想。皇后娘娘是與你關系不錯,但是不能因此把本來屬于你的東西讓給她兒子吧。”</br> 這才是韓妃一直以來最擔心的問題。</br> 她覺得,燕川有被蔣嫣然“收買”了的嫌疑,害怕他連江山都拱手相讓。</br> “當然不會。”燕川目光堅毅,“父皇早與我說過,我從小亦是以未來君王的標準要求自己的,母妃您放心!”</br> 這話多少是心里所想,多少是為了安慰韓妃,此刻燕川也不清楚。</br> 但是韓妃顯然高興了。</br> 母子倆從未有過如此推心置腹的聊天,彼此感受都很好。</br> 韓妃還不放心地叮囑燕川:“千萬不要為母妃的原因責怪你父皇。我是真的沒有怪過他,要怪就怪我笨。你父皇那么聰明,你要是對他有不滿,他一定會知道的。”</br> 在韓妃心中,燕云縉就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人,沒有之一。</br> 燕川為了讓她放心,少不得應下。</br> “不知道你父皇打算閉關多久,”韓妃又嘟囔道,“難不成要一直這樣‘小東西’‘小東西’地叫下去?得讓他趕緊給他們兄妹起名字。再說,他總那樣,熬得住嗎?我是看穿了,皇后娘娘一點兒也不心疼皇上。要是我,肯定舍不得的……”</br> 燕川覺得這才是母妃的正確打開方式,之前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好像是他的錯覺一般。</br> “看什么看!”燕云縉又咆哮了。</br> 原因是他就解手的功夫,回來就看到蔣嫣然坐起來,用手扒拉著她的傷口再看。</br> 雖然已經過去一個月,但是燕云縉是看不得這個傷口的,總會覺得渾身發冷,一陣陣的后怕。</br> 他也怕,蔣嫣然自己把那傷口扒開,血流成河。</br> “紅葉縫得不好看,我這刀下去也歪歪扭扭的。”蔣嫣然不無遺憾地道。</br> 實在太難看了。</br> 可是當時她疼得厲害,沒有管那么多細節。</br> “趕緊躺下。”燕云縉沒好氣地道。</br> “刀口已經完全愈合了。”蔣嫣然道,“月子也做完了,難不成我要一直躺在這床上不成?”</br> “不行,你身上還有臟東西沒流盡。”燕云縉終于找到一條理由。</br> “因為你不讓我動,所以才流的慢。”</br> “真的?”</br> “反正有關系。”蔣嫣然道,“我是大夫,當然對自己的身體有數。”</br> “你趕緊給我閉嘴。”</br> 不提這事燕云縉還不生氣,一聽她提這件事情他就氣不打一處來。</br> “你是大夫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生?”燕云縉氣呼呼地道。</br> “那個在生之前,神仙也不知道。”蔣嫣然道,“來,咱們先想想,兩個孩子都叫什么名字。你起好名字了嗎?”</br> 燕云縉:“……沒有。我讀書少,你來起。”</br> 蔣嫣然:“……我之前聽說,大蒙這邊民間有很多是用出生的重量做名字的,要不就叫燕四斤和燕三斤?”</br> 燕云縉聽了想打人。</br> 他都不相信,她就這么對她拼了性命生下的兩個孩子!</br> 三斤四斤,什么不三不四的名字!</br> 偏偏蔣嫣然一本正經:“我讀書多,大俗即大雅。”</br> 燕云縉抓狂:“是不是覺得我舍不得你,就有恃無恐?”</br> “是。”蔣嫣然點點頭。</br> 然而她最終還是沒繃住笑出聲來。</br> 燕云縉也沒忍住笑了,然后又關切地問:“傷口疼嗎?”</br> 大概第三四天的時候,他擔心蔣嫣然挺不過來,跟她說了許多話。</br> 明明他情真意切,她卻被逗笑了。</br> 笑也就算了,結果牽動了傷口,又疼暈過去,所以導致到現在,燕云縉對她大笑都有陰影。</br> “不疼了。我是懶怠想名字的,你若是和我一樣,就交給燕川吧。”</br> 橫豎現在兩個孩子都在他那里。</br> 燕云縉:“……有你這般推卸責任的嗎?”</br> “大蒙也沒有母親起名字的規矩,我入鄉隨俗。”</br> 燕云縉想了兩天,頭發都掉了一大把,最后給兒子起名叫燕淙。</br> 燕川的“川”字取河流之義,燕淙的“淙”字取水流的聲音之義。</br> “無川無以流,有流方為川。”燕云縉對燕川如是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