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問的是世子其他的兄弟姐妹。</br> 世子和她視線平齊,嘴角勾起,挑眉道:“小老虎覺得我該如何處置?”</br> 阿嫵咬著嘴唇:“別人無所依仗,留條性命做個富貴人養起來沒問題;但是賀明安,我覺得哥哥需要三思?!?lt;/br> 賀明安身后龐大的上官家族,實在令人擔憂。</br> 世子似笑非笑地道:“上官家的現任族長,也就是賀明安的親舅舅上官渙,給我寫了一封奏章表明投誠之心?!?lt;/br> “可信嗎?”阿嫵狐疑地道。</br> “不可信?!?lt;/br> 阿嫵:“……那怎么辦?”</br> “賀明安的命,掌握在上官家的手中?!笔雷禹新冻隼湟?。</br> 那個弟弟,性格懦弱,他知道;但是不辨真假。</br> 如果上官家老老實實的,他也不是容不下賀明安;但是就怕上官家蠢蠢欲動,打賀明安的主意。</br> 如果是后者,就算賀明安無辜,他也不會心慈手軟。</br> 坐到他那個位置,原本就是踩著森森白骨,從血海尸山中一路廝殺上來的。</br> 不是每個死在他手下的人都是無辜的,但是卻是必要的。</br> 阿嫵十分贊成,嘟囔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被我爹影響了,婦人之仁,哼!”</br> “還耿耿于懷呢?”世子捏捏她的鼻子,“對表舅而言,現在什么心事都沒有了;如果天下大定,我也樂意兄友弟恭。”</br> 現在問題是,這天下雖然打下來,但是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百廢待興。</br> 外面很熱鬧,阿嫵忍不住偷偷掀開簾子看過去。</br> 世子寵溺笑道:“今日是西夏來使入京的日子,京城百姓都好奇西夏人的模樣,所以約莫不少人都出來圍觀?!?lt;/br> “戰又年這就來了?”阿嫵驚訝道。</br> 雖然知道他要來,但是這來得有點猝不及防啊。</br> 世子點點頭。</br> “好多年沒見了,不知道他還是不是那別扭的性格……”阿嫵道,“幸虧劉儀已經結婚生子,否則我真怕她蠢蠢欲動,跟戰又年跑了。”</br> 想起這件事情阿嫵就生氣。</br> “等我見到戰又年,一定要跟他好好算賬!勾搭誰不行,敢來勾搭我表姐!”</br> 別看劉儀現在過得還算幸福,從那件事情中走出來,她流的淚都得有幾大缸了。</br> 世子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就笑。</br> 這個傻姑娘,到現在都不明白,戰又年對劉儀的喜歡,只是一種移情——轉移對她的喜歡而已。</br> 想到這里,在阿嫵看不見的角度,世子眸中露出冷意。</br> ——別以為他不知道,戰又年才不會有心來給他道賀,他想來見的,是阿嫵!</br> 馬車行進速度慢了下來,阿嫵著急,嘟囔道:“西夏人有什么好看的?和我們有多大區別?又不是我舅母那般金發碧眼。說起來,好久沒見表弟了,不知道現在長成什么禍水模樣……”</br> 世子能夠走到今天,周濟才是不遺余力提供物質支持那個。</br> 不過阿嫵知道,世子也不會薄待他,一個富貴閑職,甚至世襲罔替那種都可能給他。</br> 周濟沒什么野心,但是對于兒子還是很在乎的,定然希望兒子走官場這條路。</br> 世子安撫她:“稍安勿躁,本來我們出來也不是辦事的。你若是悶得慌,就把簾子掛起來,看看外間熱鬧。”</br> 阿嫵卻不肯,哥哥不想用規矩束縛她,她也不想給他丟臉。</br> 畢竟不管男女,坐在馬車上本就引人注目,掀開簾子不成體統,令人側目指點。</br> 但是阿嫵實在太悶了,眼珠子一轉道:“哥哥,我們下去自己走吧?!?lt;/br> 這日子,摩肩接踵的行人,還是走路更快些。</br> 世子答應,兩人下了馬車,在人群中一起行走。</br> 有頭腦的人不在少數,所以人群中也不乏賣各類零嘴的小商販。</br> 阿嫵買了一串糖葫蘆舉著。</br> 她并不愛吃這東西,但是看著就忍不住買,紅通通的,掛著一層均勻發亮的冰糖,令人垂涎三尺。</br> 阿嫵只啃外面一層冰糖。</br> “今天可比鄭秀表演還熱鬧。”阿嫵笑嘻嘻地道,“等下次見她,我得告訴她,什么時候能有這么多人看她表演,她就算功成名就了?!?lt;/br> 阿嫵和鄭秀意趣相投,現在已經成了朋友。</br> 雖然做的是下九流的活計,但是鄭秀自尊自強,在阿嫵面前并沒有卑躬屈膝,而是真心相待。</br> 世子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不被周圍的人擠到。</br> “哥哥,”阿嫵舉著糖葫蘆指向不遠處的幡子,“你眼神好用,幫我看看那是賣什么的?!?lt;/br> “小心!”世子抱著她轉了個身。</br> 阿嫵反應極快,用糖葫蘆打偏了那支不知從何方射出來的冷箭。</br> 人群實在太密集,所以那箭便插到了他們身邊一個男人的肩膀上。</br> 男人發出一聲痛呼,緊握著自己受傷那側的手臂。m.</br> “有刺客啊,有刺客啊!”周圍人發出驚呼,人群頓時開始慌亂起來。</br> 眼見著一場踩踏事故就要發生,阿嫵怒道:“來人,維持秩序,把放冷箭之人給我抓出來!大家不要慌,先往兩邊店鋪撤退,放冷箭的人不是針對你們的。”</br> 人群之中有很多孩子,不希望他們被傷害到,所以暴露身份也顧不上了。</br> 電光火石之間,阿嫵已然明白,這場暗殺,針對的就是世子和她,否則沒有那么巧。</br> 她聲音響亮,中氣十足,一聽便是上位者的氣勢,所以周圍竟然真的有短暫的冷靜,但是很快又陷入慌亂。</br> 然而這短暫的時間已經足夠侍衛們把人流往旁邊引導驅散。</br> 世子也護著阿嫵隨著人潮往旁邊的店鋪里退散。</br> 可是這次,冷箭像流水一般,呼啦啦向兩人射來。</br> “哥哥,放開我,不用管我,我們倆都保護好自己。”阿嫵大聲道,和世子后背相抵,警惕地看著四周,整個人如同一頭潛伏的獵豹,從容甚至優雅之間,充滿了令人膽寒的攻擊性。</br> 他們身邊漸漸有侍衛匯集,對方顯然一擊不成,毫不戀戰,踩著密集的屋頂逃竄。</br> “取弓箭來!”阿嫵不知道什么時候把世子護在了身后,一身凜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