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進宮之后和皇上談了什么,阿嫵不得而知。</br> 但是很快,圣旨到了。</br> 皇上斥責了盧錫安的行為,然后讓阿嫵進宮養胎。</br> 坊間傳說,盧錫安在皇上面前“據理力爭”,認為這個孩子無法證明是皇上的,無法保證皇家血脈的純凈。</br> 皇上看著他怒道:“不管四個月還是六個月,都有可能是朕的骨肉。朕也不想追究你們誰在撒謊,等生出來就知道現在究竟是幾個月了。如果這是朕的第一個親生骨肉,不配得到重視嗎?”</br> 有人說,皇上還是偏袒秦府。</br> 也有人說,打狗還得看主人,皇上不喜是一回事,別人敢欺負又是另一回事。</br> 這種說法,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br> 皇上這幾個月來,雖然所有的人都要從頭認識起來,但是他處事果決,眼光狠辣,已經讓很多人敬畏了。</br> “爹,哥哥他——”阿嫵遲疑地問陸棄,“這是什么意思?”</br> “我們商量過了,”陸棄道,“現在已經是春天了,你懷孕的事情也沒瞞住,成婚暫時怕是不能了。所以我打算帶著你娘去登州海島上,正好也借著這個契機……”</br> 阿嫵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br> 陸棄又道:“你安心養胎,外面的事情自有你哥哥撐著。這件事情并非三兩個月就能處理好。”</br> “對,”蘇清歡接口道,“但是日子總是要過的。”</br> 阿嫵短暫震驚之后,心里舍不得爹娘,又因為要和哥哥見面而有些忐忑和歡喜。</br> 歡喜的自然是能見到哥哥,忐忑的是不知道這個孩子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壓力。</br> 小可告訴她,不必太在意孝期懷孕這件事情。之前又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也沒見到皇帝因此當不成皇帝啊。</br> “阿姐,你臉皮厚一些,也別對皇上要求那么高。做什么名垂千古的明君?那樣只是累皇上。只要百姓安居樂業,勤勤勉勉,完全可以不拘小節。”</br> 不知道為什么,聽了他的開解,阿嫵頓時覺得自己之前擔心的那些事情,都不值一提了。</br> 果然是小可離開太久,她都沒有個心靈相通的人說話,把她那么大的心都堵上了。</br> 本來就是,就這么點事情,就算被人指指點點,也不過是一時而已。</br> 哥哥這個皇帝都快坐不穩了,和這個相比,被人詬病幾句什么私德有虧,不算什么大事。</br> 阿嫵進宮后被安置在長春宮,前朝皇后就住在長春宮,但是現在有些荒涼了。</br> 她帶著李先生,清婉和皮皮入宮,宮里另外還有太監宮女各四人伺候,幾人態度恭敬,小心伺候。</br> 尚霓衣來看她,她還沒心沒肺地道:“這下你不用花銀子讓人往外帶信給我了,想說什么,幾步就來了。”</br> 尚霓衣握著她的手道:“孩子怎么樣了?”</br> “好好的,皮實著呢,像我。”阿嫵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現在我就感覺她總在我肚子里吐泡泡,所以我自己總喊她泡泡。”</br> 尚霓衣道:“這個名字不行,你不要亂喊。我只能想到腫眼泡。”</br> 阿嫵哈哈大笑。</br> 尚霓衣又壓低聲音道:“到宮里也好。外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這里雖然也差不多,但是有皇上坐鎮,總是收斂一些。”</br> 她一直在陪著阿嫵,同吃同睡,又幫她給孩子做小衣裳,阿嫵看著她的蘇繡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br> “晚上我也留在這里陪你吧。”尚霓衣道,“你有身子,清婉還是個姑娘,李先生也多年沒伺候過人……”</br> 阿嫵笑道:“難道你就伺候過人?我現在能跑能跳,不用人伺候。不過你留在這里陪我,我很高興。”</br> 哥哥是不能來的,他若來了,恐怕其他人會多想。</br> 可是她又想錯了,下午的時候虎牙來傳旨,說皇上晚上要來長春宮用膳。</br> 阿嫵心道哥哥這是瘋了嗎?</br> 尚霓衣先行回去。</br> 一聲尖尖的“皇上駕到”,被李先生精心打扮了一番的阿嫵,站在門前規規矩矩地向皇上行禮。</br> 皇上態度淡淡地:“平身。”</br> 阿嫵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地進去。</br> 李先生一直眼神灼灼地盯著她。</br> 阿嫵知道這是提醒她懂規矩,伺候好皇上。</br> 可是皇上不喜歡屋里很多人,飯菜上齊之后便揮手讓她們下去,屋里只剩下虎牙一個人伺候。</br> 皇上給了虎牙一個眼色,后者在阿嫵的驚訝中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守著。</br> 皇上伸手摸摸阿嫵的臉:“小老虎,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br> 阿嫵聽見這話,覺得剛才的那點陌生倏然就消失了,心里有種莫名的委屈涌上來。</br> “好好吃了,沒瘦。”阿嫵的眼睛看著虎牙。</br> 虎牙“嘿嘿”笑,一臉驕傲。</br> 皇上道:“他是個傻子,可是他家里有聰明人。”</br> 阿嫵松了口氣道:“身邊親近之人,很難長久瞞下去。”</br> 皇上也知道,所以他身邊現在只留虎牙貼身伺候,其余人都基本換掉了。即便如此,他也不習慣用他們。</br> “盧錫安嚇到你了是不是?懷孕的事情,不早點告訴我,是不是傻?”</br> “我也沒告訴我爹。我和我娘都讓我爹罵了。我吧,好歹肚子里有寶貝,我爹沒怎么說我。我娘就被我爹說得很慘了。”阿嫵笑嘻嘻地道,“盧錫安不是個好東西,將來再清算他。”</br> 皇上輕輕把手放在她小腹上,滿臉將為人父的驕傲:“沒想到,她這么快就來了。”</br> “哥哥知道的時候是什么心情?”阿嫵仰頭問他,眼中有燦爛的星光。</br> “很慌張,”皇上誠實地道,“又很期待,又有擔心,不知所措,做夢的時候會覺得這是假的,因為太高興了,反而不敢相信。”</br> 阿嫵聽著他幾乎語無倫次,知道他是真的太高興了,不由抿唇而笑。</br> “對了哥哥,”阿嫵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把我接進宮是什么打算?我以為你會晚上偷偷摸摸來看我,怎么如此光明正大地就來了?”</br> “傻瓜,你懷著我的孩子,我來看你,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