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很不解，如果哥哥對她和從前一樣，那之前費那么大功夫迂回干什么？</br> 皇上卻沒有解釋這個問題，而是翻舊賬道：“我這個要做父皇的，最后才知道這件事情。小老虎，你說我該怎么罰你？”</br> 他很想板起臉來嚇唬他，可是嘴角的笑容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好性情。</br> 阿嫵笑著道：“想給哥哥一個驚喜，反正距離生還遠著呢。哥哥驚喜嗎？”</br> 皇上：“……”</br> 他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小腹，然后忽然單膝跪在地上，把頭貼在她肚子上，自言自語般地道：“姮姮，能聽到父皇的聲音嗎？我是父皇。”</br> 他曾無意中見到陸棄也是這樣靠在蘇清歡肚子上，和彼時還在母腹中的阿嫵說話。</br> 十幾年后，相同的場景再次發生，卻是他的小老虎要做母親了。</br> 皇上不知為何，熱淚盈眶。</br> 關于家庭和幸福，蘇清歡和阿嫵接力而來，讓愛和溫暖從未缺席。</br> 不管是蘇清歡還是阿嫵，她們身上都有一種女性的堅韌不拔和隱忍付出精神。</br> 她們的愛，是無邊黑暗中的燈火，支撐著他一路走到今天。</br> 如果說他對阿嫵有一點兒好處，讓世人都覺得是縱容和寵溺，那么在他們看不到的背后，阿嫵給的他是愛的海洋。</br> 阿嫵肚子里的是一個沒有被期待過的小生命，卻悄然而至，勇敢而堅韌，像她的外婆和母親。</br> 皇上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阿嫵剛學走路時候的場景：她張開雙手，搖搖晃晃，像一只雛鳥，跌跌撞撞地往他懷里撞……</br> 會有一個小乖乖，像阿嫵那樣，抱住他的大腿喊“父皇”，會和他撒嬌，會在闖禍后怯怯地看著他；她是他和心愛之人愛情的結晶，也會是他未來幸福的延續。m.</br> 阿嫵要做母親了，內心柔軟許多；但是皇上這般深情款款地和一個還沒什么意識的孩子說話，她還是覺得很好笑。</br> “哥哥，你又不是沒見過小孩子。”阿嫵道，“一歲之前你跟她說話她都不明白，更何況現在呢？就是拳頭大小的一個小肉團而已。”</br> 皇上卻一動不動，伸手摸著她的肚子道：“小老虎，你說這是是誰？”</br> 他想聽她說，“這是我們的孩子”，可是阿嫵從來都不解風情，是破壞氣氛的好手。</br> 她悶聲道：“哥哥，這里是我肚子上的五花肉。”</br> 皇上被她逗得哭笑不得，道：“沒個正形。”</br> “真是五花肉啊。”阿嫵把自己肚皮上的肉往外拉了拉。</br> 雖然沒有拉動，手下的肌膚依然緊致，可是她還是覺得自己胖了不少，有些憂傷地道：“現在早上打拳都不敢打太長時間，從前這里都是精肉，現在估計變成了五花肉。”</br> 她的小蠻腰，她的伏擊，都被肚子里的小東西無情地摧毀了。</br> 皇上眼前浮現出她白皙緊致有形的小腹……</br>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笑著道：“你都懷孕四月有余，然而幾乎沒人能看出來。哪里來的五花肉？”</br> 阿嫵悶聲道：“反正我還是胖了。”</br> “等姮姮生下來就好了。”皇上道，“小老虎怎么都好看。”</br> 阿嫵撇嘴：“哥哥你哄小孩呢！姮姮？哪兩個字？”</br> “姮娥。”皇上道，“你覺得如何？”</br> 阿嫵想了想：“挺好聽的，比我想的泡泡好聽。不過你別說我了，霓衣已經鄙視過我一番了。”</br> 皇上微笑著看她。</br> “姮姮，姮姮……哥哥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吧，就是比我的好。”阿嫵又道。</br> 她莫名喜歡“姮”這個字，覺得充滿了女性的柔美，又有一種孤傲。</br> 皇上道：“也沒有。隨便想想，本來覺得你若是不喜歡就改了。你既然喜歡，那就保留吧。”</br> 正背對著他們，無聊看著門數著門格子的虎牙清了清嗓子。</br> ——皇上撒謊不打草稿啊！這幾天誰看奏折的間隙一個勁兒地翻書，翻著翻著還搖頭傻笑的？</br> 皇上陰惻測地開口道：“虎牙，你病了？病了的話，朕給你賜藥。”</br> 虎牙裝死：“不敢不敢。”</br> 阿嫵從小就熟悉這兩個人，所以聽明白了兩人之間的暗語，不由偷笑。</br> 她給虎牙解圍，“哥哥，那大名就叫賀姮？”</br> “對。”</br> “賀姮，賀姮……”阿嫵嘟囔著，“為什么我覺得似乎有人也用姮這個字做名字呢？”</br> 皇上傲然道：“姮姮是你我的女兒，皇太女，只有別人沖撞她的罪過。若是相同名字，她們要改。”</br> 阿嫵：“……霸道。”</br> 其實皇上沒說的是，他取這個“姮”，因為這個指代嫦娥。</br> 高居月宮之上，卻注定孤獨，高處不勝寒。</br> 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賀姮的命運。</br> 做他的女兒，榮耀而艱辛，這是不可以選擇，也必須接受的命運。</br> 皇太女，高傲而孤獨的存在。</br> 阿嫵完全沒想過這些，她的關注點都在當下。</br> “哥哥，我還忘了問，你這樣大搖大擺地來看我，別人怎么看？”</br> 皇上笑道：“這件事情你不必擔心，除了你，沒人會覺得怪異。”</br> 阿嫵不解地看著他。</br> 皇上就勢坐在地上，頭微微仰著靠在阿嫵大腿上，手依舊不舍得從她肚子上挪開，雖然姿勢別扭，他卻甘之如飴。</br> “你聽過徐綰兒嗎？”</br> 阿嫵想了下才道：“南朝時候和當時皇帝父子倆都有染的那個徐綰兒？”</br> “對。”皇上道，“你想她是如何進的宮？”</br> “她祖父謀反獲罪，她和她娘被送到宮廷為奴，后來憑著才學聲名鵲起，引得皇上皇子競折腰。”阿嫵道。</br> “是了。”皇上點點頭，“她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死在當時皇上手下；她呢？依然受寵。世人對女子，沒有那么高要求，為了自己保命，這樣也不是不可以原諒。而她們自己，亦不覺得這般可恥。”</br> 阿嫵：“……所以即使我爹和哥哥吵架，也不妨礙我討好哥哥，哥哥喜歡我？”</br> 這什么扭曲的世界和三觀！</br> “你受娘影響，想得和旁人不一樣。”皇上笑道，“你很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