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雞肉和雞湯小蘿卜都用了不少,但是鴨蛋只淺淺地嘗了一小塊。</br> 穆敏以為他不喜歡,一邊往自己碗里劃拉炒鴨蛋一邊問:“你不喜歡鴨蛋?”</br> “尚可。”</br> 穆敏動作頓住,隨即把剩下的鴨蛋要往他碗里送。</br> 小蘿卜伸手護住自己的碗:“不用,你多吃點。”</br> “你是嫌棄我?”穆敏問。</br> 小蘿卜搖搖頭。</br> 穆敏爽朗笑道:“嫌棄也不要緊啊。有人就是生來有潔癖,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吃飯,這不算什么毛病。”</br> 說話間,她把不多的鴨蛋都倒到自己碗里。</br> 小蘿卜這才道:“既然這代表你們族里的好運,希望能夠讓你得償所愿。”</br> 穆敏愣住,隨即低頭往嘴里扒著鴨蛋,沒有作聲。</br> 良言一句三冬暖,大概就是這樣吧。</br> 這種溫柔細膩的寵愛,在她的人生中大概是缺失的。</br> 爹很愛她,她知道;可是終究聚少離多,父女之間有著疏離感,爹也不會注意這樣的小細節。</br> 她命里,缺的就是秦昭啊!</br> 可是在更早之前,他已經和別人定下了白首之約。</br> 真是悲傷。</br> 現在穆敏還能自嘲,還能假裝輕松地想這件事情;當情根深種的時候,她連假裝都無法維持了。</br> 愛情來了的時候就是這樣,他普普通通一句話,就能引發她心中悲喜的驚濤駭浪。</br> 小蘿卜沒有告訴穆敏杜明秀和他明日相見的約定。</br>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想好說不說,要不要去赴約。</br> 離開,回去見父母,這是他最想要做的事情。</br> 即使,心有不舍。</br> 可是現在的情況,繼續留下去,他一直為之驕傲的堅持和操守,還能在嗎?</br> 所以他要走,要盡快走。</br> 當斷則斷!</br> 杜明秀直接約定了明日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他如果赴約,會不會有陷阱?</br> 他又要以什么理由甩開穆敏?</br> 暮色四合,穆敏看著大門疑惑地道:“三叔今日怎么還不回來?”</br> 小蘿卜道:“他說今晚有事,不回來了。”</br> 穆敏驚訝,指指自己,又指指小蘿卜:“他怎么放心你我在一個屋檐下呢?不對,到底是什么事情,他才能離開?”</br> 她心里有種不好的感覺:“秦昭你在家里等我,我去三叔家看看去。”</br> 小蘿卜順手拿起葡萄架子上掛的燈籠道:“夜深看不清路,我陪你去。”</br> “行!”</br> 小蘿卜又從院子里拿起一根短木棍,用匕首削了幾下后遞給穆敏。</br> “還得帶武器?”穆敏樂了,“我們這里路不拾遺,出去很安全的。”</br> “拉著另一端,這樣走路不會摔倒。”小蘿卜把光滑的那一端遞給她。</br> 現在他就要和她避嫌了……</br> 這樣無微不至的體貼,到底要隔著什么。穆敏神色短暫黯然,隨即笑道:“走吧。我閉著眼睛都很熟的路,倒是你要小心,別摔倒我把拽倒。”</br> “我要摔倒,會松手的。”小蘿卜道。</br> 穆敏:“……秦昭,你知道什么是開玩笑嗎?”</br> 小蘿卜道:“知道。”</br> 穆敏:“……你不用這么嚴肅回答的。”</br> “我要讓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這樣以后別人也挑撥不了。”</br> 穆敏“哦”了一聲,沉默地走在他身后。</br> 山谷夜里,萬籟俱寂,只能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的蟲鳴。</br> 月華如銀,傾瀉而下,把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br> 雖然是一前一后,月亮卻分辨不出來,把兩人的影子并排投到地上,竟然還有幾分親密。</br> “秦昭,”穆敏忽然開口,“跟我說說和你定親的女人什么樣吧。”</br> 應該是大家閨秀,風姿綽約,舉手投足都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女人吧。</br> 穆敏活了這么多年,除了羨慕別人有娘,再也沒羨慕過誰。</br> 可是現在,她真的羨慕,甚至嫉妒和小蘿卜定親的女人了。</br> “我不知道,我沒見過。”小蘿卜道。</br> 更準確地說,在爹娘來信之前,他都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br> 娘曾說過,一定要讓他找個情投意合的女子,所以聽說爹替他定了明錦之后,他有些驚訝。</br> 但是也僅此而已。</br> 他對于女人,并沒有特別的偏好。</br> 姐姐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不容更改的——誰能和未來的皇上搶女人?</br> 那輪到他自己的婚事,就必須十分謹慎了。</br> 他的婚事,從一開始,就注定存在算計和權衡。</br> 明家和陸家,門當戶對,互相扶持。</br> 所以盡管蘇清歡后來一再和他強調,事情不是沒有轉圜余地,他還是一口答應了婚事。</br> 為了讓姐姐弟弟過得輕松,就要他負重前行。</br> 更何況,既然爹能看上明錦,說明她不會一無是處。</br> 誰會料到,人生會有穆敏這樣的轉折呢?</br> 穆敏“哦”了一聲,“她一定很漂亮,家世也很好……”</br> “或許吧。”小蘿卜淡淡道,并不想多提明錦。</br> 他想,明錦可能也不會愿意被他在這種情況下提及。</br> 明錦是他的未婚妻,應該被妥善考慮。</br> 愛不愛是其次,她是他的責任。</br> 穆敏也感受到他的情緒不高,而且繼續追問,總有一種愛而不得的怨婦感覺,所以她也聰明地止住了話題。</br> 兩人去穆三叔家問,三嬸出來,都沒有讓穆敏進去,站在門口,口氣涼涼:“你三叔不是在你那里嗎?”</br> 小蘿卜聽著她陰陽怪氣、置身事外的腔調,不由蹙眉。</br> 這是穆敏長大的家,這是那個家的女主人。</br> 在這樣的環境下能成長為現在這般開朗活潑的性格,穆敏不容易。</br> 三嬸打了個哈欠,“沒事我就回去睡覺了。”</br> 說話間就不客氣地關了門。</br> 穆敏道:“秦昭,咱們回去吧。”</br> 小蘿卜沉默地牽著她沿著來時的路回去。</br> “她雖然不喜歡我,但是很緊張三叔。她既然這樣漫不經心,說明肯定知道三叔的去向,并且不用擔心。既然這樣,咱們也能回去放心地睡了。”穆敏如是說。</br> 回去后,兩人燒水洗漱,各自回自己的房間休息。</br> 穆敏輾轉反側,失眠了。</br> 她可能是瘋了啊!為什么她眼前全是秦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