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含笑看著她激動得在屋里走來走去。</br> 她懂穆敏內心經過了怎樣的糾結掙扎，如果當初她和陸棄相識的時候，陸棄已經有了未婚妻，她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br> 她也曾短暫失落過，但是很快知道擔心是多余的。</br> 然而即便如此，后來聽說賀長楷曾經給陸棄和宋琳定親，她還是吃醋了。</br> 愛情絕對是這世上最排外的一件事情，沒有之一。</br> “那以后我就要大大方方追求秦昭了！”穆敏道。</br> “你追求他？難道你們不是兩情相悅？”蘇清歡笑著問道。</br> “不知道呀。”穆敏狡黠一笑，“他可沒好好跟我說過。反正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許，我賴定他了！”</br> 看著女孩欣喜的模樣，蘇清歡露出老母親欣慰的笑容。</br> 穆敏性格歡脫，和小蘿卜的性格很是互補；而且難得她單純赤誠，又狡黠靈動，令人歡喜。</br> “敏敏，過來坐。”蘇清歡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br> “好。”穆敏這下和蘇清歡更親近了，靠在她身邊道，“夫人，謝謝您的成全。我原本以為，您會嫌棄我出身……”</br> “敏敏，”蘇清歡看著她，目光慈愛又有教導之意，“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從不以出身論英雄，也希望你將來，永遠都不要因為身份自卑，亦不要因為別人的身份而看人下菜碟。”</br> 以后這就是小蘿卜的妻子，將軍府的中饋要交給她，所以蘇清歡便要指點她。</br> 其實如果蔣嫣然在，她會做這一切的……</br> 想到蔣嫣然，蘇清歡心如刀割。</br> 她現在身處敵營，不知道面臨著什么樣的折磨羞辱，甚至，她還活著嗎？</br> 蘇清歡淚盈于睫，若不是極力逼退淚意，恐怕已經淚流滿面。</br> “夫人我知道的。我沒有自卑，我能做我爹娘的女兒，感到很幸運。可是我和秦昭出身的懸殊也是客觀事實，所以我也并不介意別人提起這件事情。但是您不在乎，我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br> 聽她一口說出三個“我很高興”，蘇清歡摸摸她的頭，把她耳邊碎發替她別上去，哽咽著道：“我也很高興小蘿卜能有你。”</br> 穆敏驚訝地看著她眼角的淚，“夫人，您……”</br> 總不會是喜極而泣吧，她覺得自己沒這么大能量吧。</br> 蘇清歡抬起袖子擦拭掉眼淚，“敏敏，其實知子莫若母，我從小蘿卜看你的眼神里就知道他認定了你。而你心里也有他；兩情相宇，實在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作為母親，我很高興。你第一次登門，我原本應該好好照顧你，照拂你，讓你知道我喜歡你，期待你們修成正果。可是……”</br> “夫人，您都已經認可了我和秦昭的事情，這就是我最在意的。我也知道我從前沒有學過你們這里的規矩，也沒有人指點，若是哪里做得不對，您盡管指點。”穆敏道，伸手替她擦淚，“只是您別哭，您哭，我心里好亂，也很難過。”</br> 蘇清歡滿眼愧疚：“敏敏，你是個好孩子。我應該很高興，可是想到嫣然的事情，我這心……”</br> 實在是酸澀難忍，笑不出來，也沒有心情去張羅。</br> 現在的團圓，缺了蔣嫣然，終究不完美。而且這一切幸福之中，有多少蔣嫣然的血淚付出。</br> 想到這些，蘇清歡的心都要碎了。</br> 說話間，她已經淚流滿面。</br> 穆敏道：“夫人，你別哭，我不會安慰人，但是我知道嫣然姐姐對你們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無論您決定做什么，我都支持您。并且如果能用到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義不容辭。”</br> 這是秦昭的家，哭的是他的母親，失蹤的是他的姐姐，而且他母親待她溫柔，他姐姐為他犧牲，所以穆敏愿意站出來。</br> “好孩子，好孩子。”蘇清歡哽咽難言。</br> 穆敏抱住了她。</br> 穆敏身量還沒長開，但是抱著蘇清歡的姿勢卻十分堅定——這也是她日后會用心守護的人。</br> 幾乎是同時，繞了好多圈子，小蘿卜終于從陸棄口中得到了明錦已經悔婚的消息。</br> 他松了口氣。</br> 其實在此之前，想到蘇清歡的言行，他心中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但是現在終于確認了，他還是覺得長長地松了一口氣。</br> 陸棄瞇起眼睛看著他：“現在不埋怨我了？”</br> 別以為他不知道，當時定親的時候說一切聽他的，事、后遇到穆敏，這狗子肯定埋怨過他。</br> 小蘿卜笑道：“爹說笑了。”</br> 陸棄不想看他得意的樣子，站起身來道：“我要去見你娘，商量一下南下的事情。”</br> 小蘿卜斂容道：“爹，還是我南下吧，您駐守邊城。我去救姐姐！”</br> “不用，我去。”陸棄用不容置疑地口氣道，“我在這里，會等得不耐煩，我要親自去砍下燕云縉的腦袋！”</br> 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氣，小蘿卜沒有再堅持。</br> ——雖然他和陸棄的想法是一樣的。</br> 陸棄回去的時候和穆敏迎面碰上，后者草草向他行了個禮，一溜煙跑了。</br> 陸棄：“……”</br> 感覺他和穆敏的梁子結下了。</br> 可是就算心里不滿，作為晚輩，好歹遮掩一二啊，他可是她公公，看看她一臉嫌棄的模樣！</br> 陸棄決定之后好好和小蘿卜談談。</br> 看看這狗子混的，連自己媳婦都管不好，教不好！怎么就不學學他老子？</br> 嗯……學他老子找個無可挑剔的好媳婦，什么聽媳婦的都不會走錯路！</br> 回到屋里，看到蘇清歡眼圈泛紅，陸棄心疼，臉色頓時拉下來：“你這是被穆敏氣的？”</br> “你胡說什么！”蘇清歡別過臉去拭淚，“是沙子迷了眼。敏敏乖巧聽話，以后你不許針對她。”</br> 蔣嫣然是他們之間誰都不會主動提起的傷，但是都深深痛在心底。</br> 陸棄：他針對穆敏？他什么時候針對她了！</br> 小蘿卜那狗子向著穆敏就算了，現在蘇清歡也向著她了，簡直豈有此理！</br> 他沒好氣地道：“我來和你商量一下咱們南下的日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