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姮走之前卻忽然有了些留戀,又湊到阿初的襁褓處看了看,喃喃自語道:“謝大人那么好看,怎么生出這么丑的孩子?真的沒有被人換嗎?”</br> 柳輕菡笑罵一句:“快滾。”</br> 姮姮嘟囔道:“難不成真是我看走眼了?要是將來阿初長得像謝大人一樣好看,可以給我做皇夫的。所以老祖宗,您不要把他定給別人,先讓我挑哈。”</br> 柳輕菡:“……皮子癢了是不是?這是你舅公!哈哈哈哈……”</br> 小阿初日后定然是美男子,他會是謝行的希望和傳承,才不要尚主呢!</br> 不得不說柳輕菡想得最多的是將來的格局和利益,而不是勞什子的輩分。</br> 反正又沒有血緣關系,驚世駭俗又如何?</br> 但是她的孩子,還是舍不得委屈了。畢竟不尚主,這孩子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日后吃香的喝辣的,美女環繞,一輩子花天酒地不好嗎?</br> “我做了皇上,我說了算。”姮姮霸氣側漏。</br> “昏君。我看還是讓你母后再給你生個弟弟算了。”</br> 姮姮笑著往外走:“我也希望呢!到時候就沒人逼我讀書了。”</br> 她伸手扶著門框,又覺得手一陣鉆心地痛,頓時苦了臉。</br> 這勞什子皇帝,她才不想做呢!巴不得有個弟弟!</br> 柳輕菡看著她的背影,伸手讓人把阿初抱給她,用手輕輕摸摸他的臉,笑道:“將來真的過不下去,給她做皇夫也不失為一條退路。但是你還是要學你爹,聰明上進……小東西,你說你爹要和我置氣多久呢?”</br> 她一生行事桀驁自由不解釋,老了老了,卻被一個謝行,弄得心里上下起伏不定。</br> 再說姮姮回到宮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阿嫵。</br> 結果阿嫵身邊的宮女說她正在睡覺,讓她不要打擾。</br> “大白天就睡覺,母后可真懶。”姮姮嘟囔著,渾然不知她父皇昨晚多過分。</br> 想想她還是去找尚霓衣,哭訴了一番自己被打的凄慘遭遇后,又和她說謝行多了一個兒子的事情。</br> “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不讓你去,擔心你老祖宗遷怒于你。”</br> 憑空多了一口人,這么大的事情阿嫵不可能不知道,她知道了,尚霓衣也就知道了。</br> 阿嫵很惆悵地和尚霓衣道:“我真搞不懂我外婆到底要做什么。”</br> 尚霓衣卻能懂。</br> 她說:“你和皇上兩情相悅,雖然也是皇上苦等你多年,但是終究沒有多大的差距;但是柳夫人和謝大人不一樣,他們中間,隔了兩代人。不動感情還好,若是彼此都動了真感情,柳夫人勢必要為謝大人的將來著想。”</br> “你這么說也有道理,但是外婆心里沒有疙瘩嗎?”</br> 尚霓衣笑笑:“柳夫人的年紀,很多事情都看了,可能及時行樂,遠比守身如玉來得重要。”</br> 畢竟如果她是循規蹈矩在乎世俗的人,那當初她和謝行就不會有開始。</br> 柳輕菡一輩子跟過很多男人,真正動情的,也唯有謝行而已。</br> 她是一個真正不為世俗羈絆的人,想到謝行的將來,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br> “你別忘了,”尚霓衣淡淡道,“謝行家里,唯剩下他一個男丁而已。如果謝家斷在他手里,又失去了柳夫人,余生他又有何歡?”</br> 不是所有人都想著死能同棺,畢竟謝行還年輕,還應該盡情享受人世繁華。</br> “余生何歡”這幾個字讓阿嫵沉默了,有些擔憂地看向尚霓衣。</br> 尚霓衣何等聰明,立刻反應過來,淺笑道:“你不用瞎聯想,我沒有想我自己。我現在很好,有姮姮,我什么都不想。所以你看,人活著,還是要有念想。我很贊成柳夫人的做法。我若是她,也會這么想,但是未必敢這么做。”</br> “我外婆不知道,她在宮中還有個知己呢。”阿嫵翻了個白眼,“孩子生了也不能塞回去,所以生了也就生了。但是我聽說謝大人大發雷霆,還摔了東西搬到外院住,不知道外婆怎么辦?”</br> “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柳夫人自己可以的。她既然敢做,就一定能兜得住。”</br> 柳輕菡經歷過的大風大浪,別人十輩子都趕不上,拿捏人心的本事,也是無與倫比。</br> 她拿得下的男人,就掌控得住。</br> 所以尚霓衣對這件事情一直很清楚,也樂得從姮姮口中得到“最新進展”。</br> 姮姮對于大人的復雜感情實在理解不了,托腮惆悵道:“行吧,希望阿初不要長得墮了謝大人的聲威。”</br> 根正苗紅,千萬別長歪了,到時候就是不能收做皇夫,看著也賞心悅目不是?</br> “別讓你父皇知道你的想法,否則我擔心那個孩子會夭折。”</br> “為什么?”</br> “將來長大后你父皇都未必愿意讓你提皇夫的事情,現在提,呵呵……”尚霓衣了然地道。</br> 看著困惑不解的小東西,尚霓衣舉例當年皇上被陸棄為難的事情,讓她明白岳父和女婿這兩種生物的先天仇恨。</br> 姮姮似懂非懂。</br> 尚霓衣取出藥來給她擦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別想,心里記住就行,總有一天能明白。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比如你舅舅,這也是該牢記的。”</br> 聽到她說小蘿卜,姮姮頓時苦了臉,“我怎么知道我舅舅這么壞!”</br> “以后他會更壞的。”</br> “為什么?”</br> “你舅舅真是沉得住氣,能成大器之人不一樣。”尚霓衣由衷地贊嘆道,“你知道今天早朝之上,皇上奪了他手中的兵權嗎?”</br> 姮姮愣住了。</br> 這是發生了什么大事?為什么她從舅舅那里,什么都沒看出來?</br> 而且兵權這種東西,不是十分重要的嗎?父皇想做什么?</br> 她這般想著,在尚霓衣面前也沒隱瞞,直接問了出來。</br> “誰也不知道你父皇想做什么,但是你想發生了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你舅舅還能像沒事人一樣去給你上課,你說他內心有多強大?以后想偷懶耍滑的時候想想,你能對付得了他嗎?”</br> “不敢了不敢了,”姮姮心有余悸,“舅舅也挺慘的,我父皇莫不是為我出氣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