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你說這些。”燕川別過臉去。</br> 流云看見他耳垂紅了,頓時愣住,隨即心情變得極好。</br> “燕川,你想如果你是瞎子瘸子,你父皇還會像現(xiàn)在一樣重用你嗎?”她頓了頓,十分豁達,“所以你看,人真是要有用處的,誰都一樣。人家這樣看我們,我們也在這樣看人家。”</br> 天生神力本來就是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為什么非要去計較,父皇和三個哥哥是喜歡她還是喜歡她的能力呢!</br> “有時候我覺得活著挺不容易的,所以還是傻一些好,不要去細想,不要鉆牛角尖。”流云道,“我娘沒有活到我功成名就的那日。她是病死的,死之前除了我,誰都不見。她告訴我,離開皇宮,最好離開拓跋部落。”</br> 當時她并不懂為什么,只覺得母親被皇宮傷害得太深了,所以才會如此。</br> 后來經(jīng)過了許多事情,她終于明白了,所以選擇遠嫁大蒙。</br>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無怨無悔的愛?</br> 她是喜歡燕川,但是也不會為了他而放棄割舍所有。</br> 所以燕川說得對,她在選擇的時候,確實也有自身自私的考量,可是她對燕川的感情也是真的,只是順水推舟而已。</br> “燕川,你是不是覺得我心機還挺深的?”流云忽然問道。</br> “沒有,你繼續(xù)說正事。”</br> 流云沒有從他眼中看到疏離,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歡喜涌起。</br> “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流云道,“當我意識到我的聲望已經(jīng)超過三個哥哥,我知道我該離開了。”</br> “你娘怎么去世的?確實是因為生病嗎?”</br> “是。我之前也懷疑過,畢竟我也知道為什么三個哥哥之后只有我。后宮的娘娘們聯(lián)手克制新人,你應該明白吧……”</br> 燕川當然明白,他的母妃在過去,也曾經(jīng)扮演過這樣的角色。</br> 只是手段不夠狠,也不夠決絕。</br> 在蔣嫣然到來之后,大蒙的皇宮才算干凈,所有陰私再無藏身之處。</br> “但是我后來反復調(diào)查,確認我娘確實是郁郁寡歡,生病而終的。”</br> 想到亡母,流云眼中的淚光在昏暗的燭光下閃亮。</br> 她沒說,她娘到死都沒有名分,是她功成名就之后,父皇才給了她身后名。</br> “你沒有替你娘委屈嗎?”</br> 燕川問這話,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br> 雖然他愛戴父皇,也敬重蔣嫣然,但是對于母妃所遭受的委屈,還是十分介懷的。</br> “委屈?有一點點吧。”流云實話實說,“但是也還好,我娘在跟了我父皇之后的日子,過得很富足。她原本只是個身份最低微的丫鬟,沒有際遇跟著我父皇而是嫁給別人,未必有更好的結(jié)局。”</br> 燕川很不明白,為什么流云擁有無與倫比的武力值,偏偏心態(tài)還能如此平和。</br>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對黑胖的認知實在太淺薄了。</br> “我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拓跋部落的情況,讓你心中有數(shù)。燕川,我知道你是好心來幫我的,所以不要沖動,不要好心辦壞事。我也不希望你在拓跋部落和烏塔國的斗爭中損失一兵一卒。那都是你的將士你的心血,不應該無辜被卷入別國爭斗。”</br> “那你失敗了呢?我也見死不救?”</br> 流云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她的臉上都在發(fā)光。</br> 她說:“我不會失敗的。我曾五次帶兵對上烏塔國,沒有一次敗績。他們以為我不在了就可以隨意欺負拓跋部落,這次我一定讓他們長足教訓,打得他們滿地找牙!”</br> 烏塔王真是個出爾反爾的烏龜王八蛋,明明說好了再不南侵,卻還是想渾水摸魚。</br> 燕川頓了片刻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人既然帶來了,就是供你差遣的。你我本為一體,就算,就算不那么和諧,外人眼里總不會把我們分開看。如果任由別人欺負拓跋部落,我的臉往哪里擱?”</br> 事實上,他擔心的是,流云已經(jīng)離開這么久,恐怕有些事情已經(jīng)變了。</br> 兵權(quán)這種東西,想要改弦易轍,說難很難,說容易也很容易。</br> 流云感受到他言語之中的關心,露出笑容:“燕川,謝謝你,我并沒有看錯你。”</br> 謝謝他,并不曾計較自己強嫁之事;謝謝他,不計較自己一次次出格的冒犯;謝謝他,陪自己千里跋涉,風刀霜劍,攜手并進,哪怕他心里并沒有她。</br> 情啊愛啊,其實都不是什么靠得住的東西。</br> 真正靠得住的,是人品,是擔當。</br> 她選擇的這個男人,擔得起頂天立地這四個字。</br> 說完這話,她發(fā)現(xiàn)燕川竟然臉紅了。</br> 燕川自己也覺察到臉上火辣辣的,沒好氣地道:“誰讓你說這些了?趕緊給我說正事。你也聽說了,你父皇生病不見人,事事都通過你大哥拓跋賀若來傳達,你怎么想這件事情?”</br> “你想問的是我三個哥哥的性情吧。”</br> “難得你開竅了。”</br> 流云今天發(fā)現(xiàn)了燕川可愛的一面,并不覺得他的毒舌可惡,反而覺得很歡喜他的別扭。</br> “我大哥從小腿腳斷了,沒有接好,所以不能騎射,甚至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性情很溫和。我二哥身體也不是很好,總是小病不斷,他脾氣最好,沒有人怕他,就連他府上最低賤的丫鬟都不怕他。我三哥驍勇善戰(zhàn),脾氣火爆,心里不藏事情……”</br> 燕川聽她介紹完,心里想著,恐怕這些都是黑胖這個傻子自己以為的。</br> 皇室之中,有什么性情溫和,脾氣最好,心里不藏事的人?</br> 如果有,早就已經(jīng)是死人了。</br> 但是他并沒有戳穿她。</br> 關于家庭和諧幸福的美夢,不知道黑胖還能維持多久。</br> 從燕川打聽的消息來看,這次的事情,其實就是兄弟鬩于墻,并沒有外侮其辱,而是有人勾結(jié)外族,妄圖達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br> 當然這其中有很多都是他的懷疑,誰是給烏塔國大開方便之門的人,他還沒有查到。</br> 等他查出蛛絲馬跡,所有的真相都將徐徐被揭開,拓跋部落恐怕要經(jīng)歷巨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