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拓跋賀若的描述中,拓跋賀奇為了掌控流云,為她量身定做了這一出的“美男計”。</br> 流云透過窗戶看出去,外面長天高遠(yuǎn),萬里無云,明明是天氣這么好的一天,她卻覺得渾身發(fā)冷。</br> 她知道古云達(dá)是拓跋賀奇的人,但是她以為那是大哥對她的疼愛。</br> 是她太遲鈍,毫不設(shè)防。</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古云達(dá)對她的好,是有些越界了——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燕川,她根本感受不出來。</br> “人已經(jīng)不在了,說那些,也死無對證?!绷髟评淅涞氐溃⒉幌胱屚匕腺R若看穿自己的動搖。</br> 古云達(dá)死于一場風(fēng)寒,說起來也有些令人唏噓。</br> 鐵打般的高大漢子,沒有熬過風(fēng)寒。</br> 拓跋賀若似乎洞察到了她的想法,冷笑一聲道:“軍營中和你走的最近的是三弟,他怎么能容忍大哥把手伸進(jìn)來?所以他剁了大哥的這只‘手’。古云達(dá),死于中毒,三弟派人所為?!?lt;/br> 流云心情復(fù)雜,面上卻淡淡的:“如果二哥說得都是真的,我要謝謝三哥去。”</br> “你謝他?你聽我說完再決定要不要謝他!”拓跋賀蘭眼中露出嘲諷之色,“你的好三哥,擔(dān)心大哥一計不成,計算算計你的婚事,便要先下手為強,派人在你酒中下、藥,讓人毀你清白。結(jié)果卻很可笑,酒被你的丫鬟偷喝了,你卻沒事。他的人摸到你房間,被你當(dāng)成刺客宰了?!?lt;/br> 燕川的臉色黑沉地快要擰下水來。</br> ——流云的三個廢物哥哥,把所有的能耐都用來對付她了!</br> 得流云者得天下,大概是他們的共識。</br> 幸虧他的黑胖有能力,運氣也不賴,加上這三人狗咬狗,她才能僥幸活到現(xiàn)在。</br> 拓跋賀若走了,拓跋賀蘭又來了,目的和前兩人一樣,抖出了許多兩人要害流云的舊事。</br> 打發(fā)走他,流云自嘲地道:“燕川,你說我蠢真沒錯,我豈止是蠢,我是蠢到無可救藥!”</br> 驗證這些事情,她并沒有用很長時間。</br> 從前她只不過不愿意把心機和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但是作為拓跋部落手握實權(quán)的公主,流云查證起來舊事,易如反掌。</br> 很不幸,這三個人對于彼此罪名的指認(rèn),都是真的。</br> “怎么處理他們?nèi)耍俊毖啻ò崔嘀宰拥馈?lt;/br> 事實上,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出去把這三個畜生宰了,最好把老拓跋也拎出來鞭尸。</br> “我不參與,也不會處理他們?!绷髟频?,“他們對不起我的那些事情,一筆勾銷了?!?lt;/br> 燕川怒不可遏:“你是觀音菩薩嗎?那些罪行,怎么能一筆勾銷?”</br> 她能忍,他忍不了!</br> 拓跋家的這些王八蛋,就應(yīng)該五馬分尸,凌遲處死。</br> “恨他們太消耗我了,”流云緩緩地道,“既然說好了立新君,不干涉新君所有決定,那就交給他處理吧?!?lt;/br> 到時候就算新君判處拓跋三兄弟死刑,她也不會插手。</br> “太便宜他們了!”燕川咬牙切齒地道。</br> 流云卻笑了,笑意蒼涼,又帶著慶幸:“我是想,我走過的每一步路,有順利的,有不順的,但是最終走向了你,那所有的過去,我都感激?!?lt;/br> “而且我是被他們養(yǎng)大的,當(dāng)還了他們的恩情,從此一刀兩斷?!?lt;/br> “我現(xiàn)在只想離開這里,和你好好過日子?!?lt;/br> 燕川狠狠捏捏她的臉,“傻子!”</br> 他又何嘗不慶幸,她那么勇敢,勇敢地找到自己。</br> 有了她最初的堅持,才有了兩人現(xiàn)在的親密無間。</br> “燕川,我想把我娘也帶走。”</br> 燕川一愣,隨即很快就明白過來。</br> 如果流云的母親地下有靈,是不想葬入魔鬼的墳?zāi)惯吷系摹?lt;/br> 她一定深恨這里,希望徹底和這里劃清關(guān)系。</br> “好。我讓人……我?guī)闳ミw墳?!?lt;/br> “好。”</br> 流云母親的墳?zāi)购芷瑩?jù)說是暫時安置,等老拓跋死后再遷。</br> 時值深秋,草木衰敗,流云和燕川站在低矮的墳頭前,周圍靜謐一片,偶有鳥雀撲棱翅膀的聲音響起。</br> 流云緩緩跪下,燕川撩袍挨著她,也跪下。</br> “娘,我?guī)е啻▉砜茨恕D此遣皇呛芸∏??”流云眼中有淚,臉上卻有笑。</br> 燕川緘默。</br> 他感謝這個女人,忍辱含羞生下了流云,給了她自保的天生神力,在流云最初的生命中留下了善良和單純,讓她能沒心沒肺地長大,雖然憨傻,卻不至于痛苦。</br> “娘,我要帶您離開這骯臟的地方。對不起讓您等了這么久?!?lt;/br> “我原本想帶您去大蒙,但是后來我反悔了。您若地下有知,也不想離開故土吧。所以我讓人給您找了一處峽谷,有山有水,冬無嚴(yán)寒,夏無酷暑……”</br> “娘,我過得很好。如果您記掛著我,那就放心地走吧,去投胎,要投胎到富貴人家,再也不要受到此生的磨難?!?lt;/br> “娘……”</br> 流云幫母親遷完墳后病了一場,可是她依然支撐著病體扶持叔父的兒子上位,然后拖著未曾痊愈的身體,和燕川一起離開。</br> 拓跋部落,她一刻都不想多待。</br> 拓跋賀奇因為弒父被殺,拓跋賀若和拓跋賀蘭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北方苦寒之地。</br> 但是這些,和流云都沒有關(guān)系了。</br> “喝口水?”燕川看著流云干裂的嘴唇,把一杯蜜水送到她唇邊。</br> 流云微微起身,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又躺回去,道:“我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顛簸散架了,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放我出去騎馬?”</br> “騎馬就不用想了,到了中原都城或許吧。”燕川慢條斯理地道。</br> 他們現(xiàn)在要回去接燕念回大蒙,至于燕淙,就留在中原呆著吧。</br> “我已經(jīng)痊愈了!”流云氣得扁嘴。</br> “別扁嘴。人家美人這般風(fēng)情萬種,你么?呵呵?!毖啻ǘ旧嗟氐?。</br> “昨晚誰說我最好看?”流云冷哼一聲。</br> 與其相信男人那張破嘴,不如相信白日見鬼。</br> “在床上,你永遠(yuǎn)都最好看?!毖啻ǖ?,眼神邪魅地看著她,語氣像拐騙孩童的拐子,“來,告訴我,現(xiàn)在想不想變好看?”</br> “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