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晚上回來的時候，跑來問蘇清歡發生了什么事情。</br> 世子府二門發生的事，蘇清歡不指望能瞞過他，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同時也帶著平等的，商量的口吻請他提意見。</br> “娘想得很對?！笔雷涌隙ǖ牡?，“表舅此舉確實欠妥。我們知道娘為人的，不會有這樣的擔憂；但是大部分人，即使在戰場上與表舅肝膽相照，互相托付后背，卻未必清楚您的為人。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更何況，也確實怕上行下效，帶壞了風氣。”m.</br> 蘇清歡點頭，幽幽地道：“地虎軍是他十幾年心血，怎么能容許有閃失？”</br> 有人說，好的愛情，是彼此成就。</br> 她無能，不能成就更好的陸棄，卻也決意不肯拖他后腿。</br> 這點臉，她還要。</br> 之前因為陸棄試探她假死之事，她還委屈，覺得自己勉強答應下來，是因為愛他所以才退步。</br> 可是他也愛她，他為她，連底線原則都不要了。</br> 蘇清歡感動又惱火。</br> 妖女昏君，哪一對有好下場？</br> 她還想與他天長地久，白頭偕老呢！</br> 不行，今晚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必須時候使用暴力手段，捏住他命脈，逼他妥協，哼！</br> 世子留在她這里吃飯，因為她要離開，世子也格外眷戀她，吃過飯也依偎在她身邊說話，舍不得走。</br> 蘇清歡讓白蘇把剩下的菜撿了幾樣，在旁邊的茶水間中搭了桌子，讓虎牙幾個跟隨世子的小廝在那里用飯。</br> 一直到陸棄來了，世子還舍不得走。</br> 蘇清歡把大歡說的話先提了，道：“生辰那日，不，最近這段時間，都要千萬小心?！?lt;/br> 陸棄沒有放在心上，目光中有冷光閃過，道：“我知道了。”</br> “順勢而為是什么意思？”蘇清歡不解。</br> “給你娘解釋一下。”陸棄看向世子，考校意味明顯。</br> “整合軍中勢力，若是時機合適，順勢留下精銳力量，滯留西夏或附近，等與我父王呼應?！笔雷訔l理清晰道。</br> “原來如此。魏紳竟然也看穿了……”</br> 陸棄冷漠道：“未必是看穿，他只是猜測，存了試探之意。橫豎說空話沒什么成本，他故弄玄虛罷了?！?lt;/br> “好吧。”</br> 蘇清歡想和他談一下軍中不許留女人這事，正要把世子支開，便聽外面傳來白蘇的聲音：“世子，張嬤嬤給您送的宵夜，是送到這里還是送到您房間里？”</br> 世子臉上露出不虞之色，口氣煩躁地道：“拿過去賞給虎牙?！?lt;/br> 張嬤嬤對他已經到了盯梢的程度，還要時不時地表現出她對他多么上心，每天都讓人給他送吃食。</br> 世子本來想讓她安分些，但是蘇清歡說，給她留些體面。打狗看主人，這體面是給王妃，而不是給她的。</br> 張嬤嬤卻愈發過分，每日都讓小丫鬟盯著他行蹤，隨時隨刻都能冒出來。</br> 她只在穆嬤嬤面前有些氣短，但是總能找到穆嬤嬤不在的時候出來做跳梁小丑。</br> 比如今日，她明明知道世子在蘇清歡這里用過飯，卻還故意來送吃食，分明是想膈應蘇清歡。</br> 蘇清歡安撫地拍拍他后背：“處理得很好，不喜歡可以賞人，但是不要當面打臉。你忍耐些，旁的事情可以強勢，但是被‘孝’這個大字壓著，你必須學會忍氣吞聲?！?lt;/br> 人活著，誰不委屈？站得有多高，就要承受多大的壓力。</br> 世子“嗯”了聲，懂事地道：“娘，我知道怎么處理，您和表舅說話，我先回去了?！?lt;/br> 蘇清歡欣慰地點點頭，讓白芷送他回去。</br> 白芷看了一眼陸棄。</br> 陸棄罵道：“蠢貨，沒看到我在這里嗎？”</br> 用一副懷疑的眼神看著他是幾個意思！</br> 蘇清歡笑著替白芷解圍：“還不是你慣會嚇唬人！白芷，快去吧。”</br> 白芷這才行禮退下。</br> 白蘇也懂事地替他們帶上門出去。</br> 蘇清歡盡量用平和的口氣道：“我從醉鄉居回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你先答應我，等我說完再發作……”</br> 她把事情始末說了，陸棄幾次按捺不住要開口，臉色也十分懾人。</br> “向鳴好大的膽子！”他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上的茶具都跳了幾下，茶水灑了不少出來。</br>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蘇清歡道，“我倒要感謝他告訴我，否則我還不知道，你現在這么昏庸。若是我早知道，是決計不會同意的。這事情，本來就是你錯了。向鳴為了你，為了地虎軍，雖然行動言語偏激，但是不無道理?！?lt;/br> 道理講了一籮筐，蘇清歡覺得自己苦口婆心，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最后卻只換來陸大爺一句氣定神閑的“我有分寸，你不必管！”</br> 你有你大爺的分寸！</br> 蘇清歡又急又怒，可是知道陸棄的驢脾氣，只能順毛捋，于是按捺住自己，緩和了口氣，略帶疲憊道：“鶴鳴，我不是不跟著你走，我對你何嘗不是依賴，想朝夕相對，日夜廝守？但是凡事無規矩不成方圓，你以為只是向鳴一個人有這樣偏激的想法嗎？他今日只是偶遇，又忍耐不住才跳出來。從這個角度講，他是忠臣良將，你該謝謝他。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可能代表了地虎軍中很多人的想法，處理不好，引起嘩變怎么辦？”</br> 陸棄冷聲道：“他想傷你，我不會再留他了，地虎軍也容不下他。”</br> “你能不能好好聽我一言？”蘇清歡和他爭執的時候真的很無力，晃動著雙手道，“你已經做錯了，再趕走忠直之人，還沒出征，軍心就已經開始亂了，如何打勝仗？我知道你對我好，我知道有人敢動我一根毫毛，你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墒枪侥憧傄置靼?！”</br> 熊孩子，不，熊直男，真是沒救了！</br> 蘇清歡說了大半夜，軟磨硬泡，用盡渾身解數，都沒能讓陸棄松口。</br> “邊城那么亂，如果要把你留在那里，我還不如把你留在京城，最起碼還有人照應。”</br> 蘇清歡血槽已空，趴在桌子上裝死，拿陸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br> “娘，娘——”世子的聲音焦急而慌亂。</br> 時間已然到了丑時，這時候，他這么慌亂地跑來，蘇清歡的心砰砰地劇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