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根本就不知道圍繞著杜麗娘姐妹發生了什么事情，第二天登船之后，定離因為畢竟是冒牌的，所以基本上都以處理公務為名留在船艙中。</br> 周濟夫妻，司徒清正一家四口、杜麗娘姐妹都在船上。</br> 司徒清正自己看書，蘇清歡和周嵐雪、司徒夫人在一起閑聊打發漫長的旅途，世子則興致勃勃地與司徒兄弟或者談天論地，或者對弈垂釣，過得格外熱鬧。</br> 船行進得很慢，對外只稱蘇清歡肚子月份大了又暈船，陸棄寶貝她，所以下令緩行。</br> 慢慢悠悠走了五六天，這日氣溫回升，陽光和暖，除了定離和杜麗娘姐妹之外的眾人都站在外面看運河兩岸的風光。</br> 這里顯然臨近城池，周圍來來往往的船多了起來，掛著各式各樣的帆和旗子，蘇清歡竟然想起前世堵車時候的情景。</br> 但是不要小看古人的素質，即使這種擁擠的情況下，船只南來北往，井然有序，并沒有出現胡亂沖撞的情況。</br> 可以在這里等等陸棄了，這混蛋一直也沒個音訊。</br> 定了主意，蘇清歡便道：“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想吃蟹生了。”</br> 世子知道她想拖延時間等陸棄，便道：“既然如此，要不問問表舅，就在臨清停下，休息幾日再走？”</br> 蟹生就是腌制的新鮮螃蟹，需要腌制幾日，又不能過太久，所以一般都現腌現吃。</br> 其實蘇清歡懷孕是不能吃生食的，只是找個理由罷了。</br> 反正在眾人眼中，陸棄寵她，無法無天，早已見怪不怪。</br> 果然片刻之后，前去請示“陸棄”的人就表示，“陸棄”允許了，讓船停靠在臨清城。</br> 其他人聽到這個消息倒還好，周嵐雪還興致勃勃表示想嘗試，說她在海上都是直接生吃，想嘗嘗經過蘇清歡之手做出來的蟹生是什么味道。</br> 司徒清正夫婦就有些不一樣的反應。</br> 司徒夫人滿眼歆羨——蘇清歡總是能做她想做的事情，不畏懼任何人的眼光，而陸棄也寵著她。</br> 有司徒大人，她很知足，但是看到蘇清歡，她還是忍不住羨慕。</br> 司徒清正則覺得蘇清歡這般太過分，但是想想從前的事情，到底沒說出反對的話來，看著自己夫人羨慕的樣子，他還道：“面兒你若是喜歡，我也給他們幾兩銀子去采買，花不了多少銀子。”</br> 司徒夫人道：“蘇夫人肯定不吃獨食，非但咱們，就連船上的侍衛仆從，肯定都能分到的。”</br> 司徒清正動了動嘴唇，卻終是沒有在說話。</br> 若是放在從前，他一定會教訓她，說不可占人便宜，事事都要交割清楚云云；但是現在，那個司徒清正已經死了。</br> 他現在就想有一日，讓他的面兒也過上蘇清歡一般暢快的日子。</br> 想吃蟹生？那就停下吃幾日；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那就多買了讓她做好人，分給眾人。</br> 權錢不能給女人帶來快樂；但是無權無錢，卻能讓自己的娘子在痛苦的漩渦中掙扎。</br> 給她最多的自由，給她最好的生活，什么名垂千古，哪如她的笑容重要？</br> 周濟在回憶他吃過的蟹生：“把蟹腳剪開，輕輕一吸，腌漬入味的蟹肉滑嫩鮮美，唇齒留香……”</br> 蘇清歡笑著道：“小舅舅快別饞我了，說的我簡直恨不得立時就吃上。”</br> 司徒夫人道：“我倒是吃過螃蟹，只不知道，竟然還有這么有趣的吃法。”</br> “螃蟹的吃法可多了，”蘇清歡掰著手指道，“從前在鄉下住的時候，我也要拿了銅錢去找河邊玩耍抓螃蟹的小子們與他們換螃蟹，換回來之后清蒸兩只，剩下的取了蟹黃做蟹黃豆花或者做蟹黃包，都是打牙祭了。要是配料隨便挑，更可以做出許多花樣，麻辣蟹……將軍很喜歡……”</br> “你在鄉下也要花錢買嗎？”司徒夫人表示很驚訝，羨慕地道，“要是螃蟹能換錢，我那時候就天天去抓螃蟹了。”</br> 蘇清歡：“我也是偶爾為之，舍不得錢。”</br> 其實主要舍不得那么多油去配螃蟹，清蒸的又寒大，不敢多吃。</br> 司徒清正臉上露出尷尬歉疚之色。</br> 蘇清歡忙道：“我那時候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日子過得艱辛。我時常埋怨將軍，怎么不早點找到我。你看你和司徒將軍，哥哥妹妹，從小青梅竹馬，風風雨雨一起走過來，多讓人羨慕。”</br> 司徒夫人紅了臉，低聲道：“我哥從小待我就極好。”</br> 司徒清正沖她笑笑，心里的愧疚卻像無法抑制的大霧，彌散開來。</br> 這個傻丫頭，他對她，哪里好了？以后他會對她真正的好。</br> “我待你好不好？”周濟用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對周嵐雪道。</br> 周嵐雪嬌嗔地看了他一眼，藍眸中笑意點點：“都老夫老妻了，在晚輩面前害不害臊！”</br> 世子作勢閉上眼睛，捂上耳朵，搖頭晃腦地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引得眾人哈哈大笑。</br> 周濟作勢要去打他，手都抬起來了，動作卻忽而停頓，臉上的笑意也凝固了，眼神看向跟在大船后面的小船。</br> 眾人不由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了過去。</br> “怎么回事？”蘇清歡蹙眉問道。</br> 她看到，后面侍衛乘坐的小船，其中有一艘被后面一艘體量更大的船撞得東倒西歪，上面的侍衛正在怒氣沖沖地與大船上的人理論。</br> 大船雕梁畫棟，雖然不及蘇清歡乘坐的這艘豪華，但是也并非等閑人家用的。</br> 可是此刻，大船正發瘋似的還在故意往小船上撞擊，顯然是有意為之。</br> 世子瞇起眼睛看過去，端詳半晌道：“是昌平侯府的船。”</br> 蘇清歡眉頭皺得更緊：“秦家？”</br> “嗯。”世子點點頭。</br> 周濟顯然也發現了，捋起袖子，氣勢洶洶地罵道：“這幫禽獸，也敢找我晦氣？老子忍了秦家很久了，既然今日他們撞上門來，咱們今日就打個痛快。鶴鳴媳婦，你讓人停船，讓人把我送過去，我打死秦家的龜孫子們。”</br> 蘇清歡道：“小舅舅稍安勿躁。錦奴，你傳令下去，讓弓箭手準備，只要他們敢撞，就給我放箭，死了都算將軍的！”</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