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這次進京,本來就要找昌平侯府的晦氣,不為別的,她也要查出陸棄生母枉死的真相,告慰她在天之靈。</br> 沒想到,還沒到京城,在半路上就冤家路窄遇到了。</br> 更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敢主動挑釁!</br> 她十分想知道,對方腦子里到底裝的什么漿糊,竟然敢來撞陸棄的船!</br> 白蘇護在蘇清歡身前,擔憂地勸她道:“夫人,您先到船艙里面休息片刻。這外面吵雜,別要驚到小主子。”</br> 蘇清歡冷笑道:“你以為昌平侯府有人敢和我們硬碰硬嗎?他們賭的,不過是將軍被孝道所困,被天下人的議論所綁,不敢對他們?nèi)绾瘟T了。可我今日就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打錯了算盤!”</br> 周濟激動地道:“對,早就該如此!要是姐姐當年……罷了,不提那些,打死這群王八蛋龜孫子!”</br> 果然不出蘇清歡所料,昌平侯府的船一看這邊弓箭手都出動了,幾乎立即掉轉(zhuǎn)了船頭往后撤退。</br> 秦承,陸棄同父異母的弟弟,白氏的兒子,站在船尾破口大罵:“秦放你個數(shù)典忘祖的東西!”</br> 蘇清歡怒不可遏,幾乎也是喊出來的:“射到辱罵將軍者,賞銀千兩。”</br> 話音剛落,秦承抱頭鼠竄,鉆到了船艙中不敢出來,引得蘇清歡這邊侍衛(wèi)一陣嘲諷。</br> 雖然這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但是蘇清歡和世子商量了下,不清楚昌平侯府的人是路過還是已經(jīng)住在此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有多少人,為了防止上岸之后再起波瀾,便決定打消了先前的安排,繼續(xù)前行。</br> 如果昌平侯府的人跟上,多半說明他們也是在途中,不足為患,等到下座城池再休息。</br> 但是無論如何,都要盡量避開他們。</br> 不是害怕和他們對上,而是擔心處理不好,為人詬病。</br> 世子派人去打聽秦承的行程,同時派了一些人上岸置辦東西。</br> 蘇清歡還是做出了蟹生,分給眾人。</br> 雖然人人有份,但是也總有大小之分,最上乘的自然是給世子、周濟和司徒清正這些人分。</br> 不過世子畢竟是孩子,蘇清歡不許他多吃;她自己和周嵐雪都是孕婦也不能吃,所以大的便剩下不少。</br> 蘇清歡打點分配的時候,便挑了一盤大的,讓白蘇去送給杜麗娘姐妹。</br> 白芷嘟囔道:“為什么要給她們?”</br> 蘇清歡有什么新鮮的吃食都不忘記她們,讓白芷憤憤不平。</br> “她們上船以來安分守己,一直在下面艙中,等閑都不出來,”蘇清歡道,“也足夠表明誠意了。再說杜麗娘給將軍幫忙,不就是為了求個干凈的將來嗎?她有心向好,咱們不應(yīng)該排斥她。”</br> 她對杜麗娘,有感謝有同情,真心愿意拉她一把。</br> 白芷道:“杜麗娘也就算了,那杜云娘,一到晚上哼哼唧唧,真想把她的嘴縫上。招蜂引蝶,別人還當咱們將軍多不正經(jīng)呢!”</br> 蘇清歡哈哈大笑:“你得想,她是幫我們遮掩,這樣別人才以為將軍真在,否則如何夜夜笙歌呢!好了,快去送吧?!?lt;/br> 不是什么金貴的東西,她不吝嗇。</br> 白蘇道:“還是奴婢去吧?!?lt;/br> “那就讓白蘇姐姐去,我去了肯定不給她們好臉色?!卑总凄洁熘?lt;/br> 她隱約比蘇清歡多知道一些關(guān)于那兩姐妹的事情,所以對她們更加不屑一顧。</br> 眾人都在分食蟹生,嘴饞的蘇清歡卻不敢吃,聞著香味口水都要淌下來了。</br> “夫人,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白芷見狀道。</br> 她對許多海鮮都過敏,所以也吃不得。</br> “好,咱們?nèi)タ纯?,我看剛才旁邊小船上有人在拉網(wǎng)打魚?!碧K清歡笑道,“要是能有鰱魚,買幾條養(yǎng)著,回頭給將軍做剁椒魚頭吃?!?lt;/br> 白芷想說,等將軍來了再買豈不是更好?但是看著蘇清歡提起陸棄時溫柔的神色,便把話吞了回去。</br> 主仆二人站在船舷處,居高臨下地看著四周的小船,后面還能看到昌平侯府的船。</br> 世子已經(jīng)讓人打探清楚,秦承是奉命回鄉(xiāng)祭祖——這本來是陸棄這個嫡長子的責任和榮耀,卻被他全部占了。</br> 昌平侯府這個爵位只傳了三代,所以他們的老家并不在京城,每年都有人往返京城和老家之間。</br> 這件事情蘇清歡從前就聽過,但是沒往心里去。</br> 現(xiàn)在想想,陸棄的生母能那樣被對待,也是因為秦家人擺脫貧困日子沒多少年,做派根本比不上京中其他權(quán)貴人家,沒什么規(guī)矩可言。</br> 秦承一人進出,竟然能用這么大的船,這么大的排場,可見昌平侯真是寵愛他了。</br> 再想想年幼就被趕出家門的陸棄,蘇清歡不由替陸棄覺得委屈。</br> 有后娘就有后爹,這話真是太有道理了。</br> “夫人,您看,那是不是那個崔書生?”白芷的一聲驚呼,打斷了蘇清歡的遐思。</br> 蘇清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男人,長身玉立站在一艘小船的船頭,背對著她們,不知道在張望什么。</br> “哪個崔書生?”她沒認出來,有些茫然。</br> 白芷道:“剛才他回頭我看見了,就是那個被太子欺負過的崔書生??!”</br> 蘇清歡這才想起她救治過的那個被太子強迫殘忍對待的崔公子,又看了兩眼,不確定地道:“是他嗎?”</br> “是,是,就是他?!卑总频?,“您看他身后那個隨從,叫什么名字來著,我想想。哦,對了,是青石?!?lt;/br> 說完,不待蘇清歡說話,她搖著手臂大聲道:“青石,青石——”</br> 蘇清歡忙掩住她的嘴。</br> 船上的主仆二人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理他們,轉(zhuǎn)身往船艙里走去。</br> “夫人,您干嘛不讓我叫他們!”白芷氣鼓鼓地道,“他們剛才明明都回頭了,還假裝不認識!就算不認識,咱們這么大的陣仗,他們總該聽說了吧!您是他救命恩人,也沒得他什么回報,他來給您磕個頭不應(yīng)該嗎?”</br> “他心里未必就沒有感激之意。”蘇清歡道,“他是個讀書人,自尊心強,發(fā)生那種事情,就是尋常人也不想提起,更何況他呢?我們何必要揭開他傷疤呢?只當陌生人便是?!?lt;/br> “是奴婢想錯了?!卑总七@次誠心實意地接受了蘇清歡的批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