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不著急要答復,你回去好好想清楚,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蘇清歡態度親和地道,“將軍答應過你,保你姐妹周全,自然也包括給你們選擇的自由。而且裴郎中是大長公主的嫡孫,也做不出來強買強賣的事情,是吧!”</br> 裴景“嘿嘿”地笑著,不肯搭話。</br> 他還真的就想強買強賣!</br> 杜麗娘看看蘇清歡,又看看裴景,陷入了糾結之中。</br> 這是決定杜云娘一輩子命運的事情,她不能輕易做決定。</br> 裴景見她這般模樣,笑嘻嘻地指著白蘇、白芷道:“怕什么!進了大長公主府,你妹妹就是掉進了福窩。這兩個可都是我們府里出來的,你看看能挑出來毛病嗎?我祖母什么都不缺,把她伺候高興了,什么都能賞賜,你妹妹的好日子就來了。”</br> 杜麗娘咬了咬嘴唇,艱難地道:“得您青眼,奴和妹妹受寵若驚。奴只有一樣疑慮,若是妹妹伺候的不好,會不會被……”</br> 裴景驕傲地道:“只要她不觸怒刑律,大長公主府絕不會濫用私刑。但是她要是犯了府里的規矩,那最多也就是打個板子,攆出去,不會要她性命。我們是有規矩的府邸!”</br> 杜麗娘求救地看向蘇清歡,想從她面上辨認真假。m.</br> 蘇清歡默默地點了點頭。</br> 杜麗娘立刻跪下道:“那多謝裴郎中,奴愿意。但是奴想簽活契,三年,要不五年也行。”</br> 蘇清歡心中嘆氣,杜麗娘終究是不舍姐妹情。</br> 她心軟,便幫她說話,道:“裴景,你便答應吧。杜云娘不聽話,你找兩個嚴厲的嬤嬤管教,可以打罵責罰,但是不能傷筋動骨,也要允許杜麗娘去看望,允許她們姐妹來往走動。至于賣身銀子就算了,杜麗娘不缺錢,這銀子她拿著也不能花得舒服,只三五年后,你們把人放出來,也別要賣身銀子。若是三五年間,杜云娘有看上的人或者大長公主給指婚,得通過杜麗娘的同意。你看看,這樣行嗎?”</br> 她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杜麗娘。</br> 杜麗娘沖她叩首,感激涕零:“奴多謝夫人為奴姐妹設想周全,若能如此,再好不過。”</br> 她現在才隱約明白過來,蘇清歡為什么那么受人尊敬。</br> 強硬處性情剛烈,不容侵犯,但是柔軟處思慮周全,心地善良。</br> 蘇清歡提醒她道:“你別著急答應,先問問你妹妹的意見,總要她同意才行。”</br> “她會同意的,奴這就回去告訴她。”</br> “去吧。”</br> 裴景看著她出去,嘟囔道:“還說是花魁,一點兒都不好看。”</br> 蘇清歡也順著他目光看去,眼神悲憫:“如果她能選,她也不想做花魁。”</br> 現在杜麗娘洗盡鉛華,甚至故意衣著樸素,除了頭上的銀釵,耳朵上銀丁香,身上竟然再無首飾。</br> 這般自然入不了裴景的眼,卻讓蘇清歡對她刮目相看。</br> 很快,杜云娘便來了,歡天喜地地給裴景磕頭,嘴巴都合不上了。</br> 裴景笑嘻嘻地跟蘇清歡道:“托您的福,我的這個差事辦得太好了,得了只百靈鳥,還不用花錢,回去我得在祖母面前好好討賞,這真真一副金嗓子,老天爺賞飯吃。”</br> 他臉上雖然一直在笑,眼神卻多了幾分輕蔑——他這樣的人,眼睛是真的毒,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該如何對待對方。別看他嘴里說杜麗娘不好,但是心里可能和蘇清歡想得一樣;雖然他現在夸贊杜云娘,但是心里不知道如何輕賤她。</br> 可惜這個道理,杜云娘不懂。</br> 蘇清歡看得一陣無語。</br> 就這樣,裴景和杜麗娘定了契約,帶著杜云娘離開。</br> 后來,白芷這個愛八卦的對蘇清歡道:“杜麗娘把她箱子里的好東西,挑了不少給杜云娘呢!”</br> “就你眼睛尖。”白蘇笑罵一句,“走了好,總算耳根子清凈了。”</br> 蘇清歡正盯著陸棄送給她的一根白玉釵看,沒有心思聽這些,悵然若失地道:“將軍怎么還沒個消息?把世子叫來我問問,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瞞著我?”</br> “那怎么會?”白蘇笑道,“咱們一直在趕路,將軍就是辦完事情追咱們,也得有一段時間啊!您看世子天天來,歡聲笑語的,哪里像有事瞞著您的樣子?再說,您這么聰明,誰能瞞得過您去?”</br> 蘇清歡想想覺得也有道理,不好意思地道:“是我想多了。”</br> “奴婢給您做了廣寒糕,給你端一盤來?”白蘇忙岔開話題,“按照您教奴婢的法子做的,您給奴婢指點指點。”</br> “好啊。”</br> 白蘇笑著出去,卻很快回來,帶回來的不是點心,而是兩封信。</br> “奴婢剛出去就遇到侍衛來送信,說是京城來的,您看看。”</br> 蘇清歡笑著道:“定然是明珠給我送喜帖的。”</br> 她接過來,看了一眼信封,喜不自禁道:“不是明珠,是穆嬤嬤!”</br> 白芷道:“您跟穆嬤嬤去信,說十月底就到,這都冬月月初了,還沒到,她老人家定然掛念。”</br> 蘇清歡茫然:“我上次說了十月底嗎?我怎么不記得了!早知道不應該告訴她時間,省的她老人家在家里焦急等待。嘖嘖,這信這么厚,是不是要罵我?”</br> 說話間,她撕開了信封,展開了信。</br> “我沒說錯!”蘇清歡看著看著,忽然激動地道,“真的是喜帖!不過是師傅和穆嬤嬤的喜帖!”</br> 白蘇、白芷都高興地湊上來看:“真的嗎?真的嗎?”</br> “豈止是真的,還雙喜臨門呢!我要做姐姐了!”</br> 穆嬤嬤信中十分不好意思地說,她懷了身孕,剛剛發現,薛太醫堅持要給她一個婚禮,便定在了臘月。</br> 大概怕蘇清歡多想,穆嬤嬤還特意解釋了,兩人的婚事本來就定下了,是這個孩子打亂了安排,使得婚事提前。</br> 其實她不解釋,蘇清歡也能從她字里行間讀出少女初戀般的喜悅。</br> 多年糾纏,終于修成正果,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蘇清歡替她高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