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嬤嬤讓我跟嫂子說一聲,教她繡嫁衣呢!”蘇清歡一邊看信一邊笑嘻嘻地跟白蘇白芷說,“她的繡工就已經很好了,還不放心,說是知道嫂子懷孕,怕勞累她,只請她幫忙指點指點,不知道到時候那嫁衣要美成什么樣子呢!”</br> 穆嬤嬤才三十多歲,放在現代社會也就是晚婚晚育而已,而且歷經劫難,修成正果,確實應該好好操辦起來。</br> “嬤嬤還說,給阿嫵做了許多小衣服,囑咐我月份大了,不要動針線了。”蘇清歡動容,“她忙著繡嫁妝,還管得了這些,真是的,我得回信說她。”</br> 多大歲數都要有個娘,穆嬤嬤這點點滴滴的絮叨,讓蘇清歡心里溫情涌動,熨帖得五臟六腑都舒展開來。</br> 白蘇白芷見她心情好,都跟著笑。</br> 忽然,蘇清歡臉上的笑容凝滯,兩個丫鬟也跟著有些緊張起來。</br> “夫人,怎么了?”白蘇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br> “沒什么。”蘇清歡冷了臉,“某些人又以我親娘自居,還逼迫穆嬤嬤給我帶信。”</br> 她就說,都快到京城了,穆嬤嬤怎么這時候按捺不住給她寫信,原來是因為柳輕菡要把她寫的信,以穆嬤嬤的名義送來。</br> “皇貴妃給您寫信了?”</br> “嗯,我倒要看看,她又要我干什么?”</br> 蘇清歡一目十行掃完后面那張紙,冷哼一聲道:“我就知道她沒有什么新鮮事,頤指氣使,真真討厭”</br> 說罷,她便把信紙遞給白蘇。m.</br> 柳輕菡在信中嚴詞呵斥她,不許她回京城,說要是還記得她是她親娘,就趕緊回邊城去。</br> “皇貴妃這是幫皇上說話?想讓將軍歸位聽話?”白蘇道。</br> “不是這個又能是什么?”蘇清歡臉色冷冷的,“皇上給了她榮華富貴,就是她的天。她何時管過我的死活?”</br> 不過這話說完,她又覺得也有些不客觀,便又道:“除了將軍上次進京殺程宣的時候,她曾經示好過一次。可是也是別有所圖的!”</br> 白蘇白芷都覺得不應該管柳輕菡,便一起勸蘇清歡不要生氣。</br> 蘇清歡努力往穆嬤嬤身上想,不想讓柳輕菡打擾了自己的好心情,便把信收起來吃廣寒糕。</br> “你把廣寒糕送一些給世子和小舅母,還有司徒夫人,就不要給杜麗娘了。”她嘗著味道不錯,便開口道。</br> 廣寒糕其實就是桂花糕,因為糕中攙著鮮桂花,象征著“蟾宮折桂”,因此被賦予“廣寒高甲”的好寓意,一般舉人進京趕考的時候都會被贈送,取個好寓意。</br> 蘇清歡是害怕戳到杜麗娘的心傷。</br> 白芷應聲而去。</br> 蘇清歡嚼著鮮甜清香的點心,不知怎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br> “白蘇,我想不明白了,你快幫我分析分析。皇貴妃要斥責我,讓我說服將軍回邊城,是為了討好皇上,自然應該大張旗鼓,為什么要偷偷摸摸找到穆嬤嬤,把信夾帶到她的信中?”</br> 這不是錦衣夜行嗎?做了一件對皇上有利的事情,還不求他知道,這不是柳輕菡的風格。</br> 白蘇被問住了。</br> “她是故弄玄虛還是別有用意?”蘇清歡眉頭緊蹙,大腦飛快地轉著,“如果是前者,咱們不必理會;如果是后者,她的用意是什么?”</br> 難道,她故布疑陣,其實暗中還是讓皇上知道,想通過這種“無私”的方式向皇上邀寵?</br> 還是說,她故意避開皇上,甚至害怕皇上通過其他途徑得到這封信,所以語焉不詳?</br> 或者,她發現了什么危險,想向她示警?</br> ……</br> 一時間各種想法,紛紛涌入腦海中。</br> “白蘇,你把世子叫來,我問問他,宮中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事情!”</br> 世子來了之后卻說沒有,他的想法和蘇清歡基本一致,所以便道:“也許是最近發生了什么,我也沒接到消息。我這就讓人去打聽,有備無患。”</br> “好。”蘇清歡點點頭。</br> “對了,我來之前剛收到一個好消息,”世子狡黠一笑,“娘猜猜是什么好消息?”</br> 蘇清歡滿臉驚喜:“是你表舅要追上來了?”</br> 除了這個消息,現在什么好消息都不足以讓她高興。</br> 世子點頭:“對,表舅飛鴿傳書,他現在已經在路上了。他走陸路,快馬加鞭,若是路上沒什么狀況,應該在我們到達京城前一日與我們匯合,到時候我們下船乘坐馬車一起進京。”</br> 蘇清歡惴惴不安的心總算歸位,長出一口氣道:“那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他還有沒有說別的,比如敏郡王怎么處理的之類?”</br> 她迫切想得到更多的消息。</br> “那個倒是沒提,只說很順利。”</br> “那就好。”蘇清歡如釋重負,“今天咱們吃點好的慶祝下。冬月螃蟹越來越少,公蟹到了最肥美的時候。白蘇,取銀子,買五十筐最好的螃蟹,人人有份。也有人不喜歡螃蟹,靠岸時候再買十頭羊,熱熱鬧鬧喝羊湯,啃羊排,吃羊肉。”</br> “是。”白蘇聽說陸棄沒事,也喜上眉梢,高興地答應下來,取了銀子出去讓人操辦。</br> 蘇清歡滿面春風,又對世子道:“你和你表舅都喜歡吃鍋子,回頭等你表舅回來,天也冷了,吃羊肉鍋子,暖意融融的,多舒服。”</br> “還要娘調制的麻醬,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br> “沒問題。我師父也喜歡,不過穆嬤嬤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她又懷了孕……”蘇清歡絮絮叨叨地道,“說起來,阿嫵比她舅舅或者小姨母還大。不過看你表舅和舅老爺,或者看明珠和裴景,也不錯。”</br> 世子陪她說了一段時間的話,見她揉了揉腰,便站起身來道:“娘,您先休息,我要回去看公文,晚上再來陪您吃飯。”</br> “去吧去吧。”</br> 世子剛回到自己的住處,定離匆匆進來,旁人都以為是陸棄出來,紛紛行禮。</br> “表舅,”世子的心提了起來,“有事嗎?”</br> 沒事定離是不會出來的!</br> 定離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面色凝重地把一封信遞給世子:“京中來的急件,最急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