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不用勸我,我自己想。”蘇清歡疲憊地揮揮手,白芷這才告辭離開。</br> 蘇清歡呆呆地看著桌上的青瓷花瓶,腦子里雜亂一片。</br> 這件事情本身確實沒有造成嚴重后果,但是蔣嫣然這近乎瘋狂的愛戀讓她害怕,這種不穩定甚至偏執的性情,如果以后遇到世子的其他事情,蔣嫣然會怎么做?</br> 劍走偏鋒的性格,真的適合做大夫嗎?</br> 因為救人和害人,往往只在一念之間。</br>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世子也是她帶大的孩子,三觀很正,而且不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br> 否則,他若是真要利用蔣嫣然,后者恐怕不用他出手,自己就跳進坑里,并且甘之如飴。</br> 現在該怎么辦?</br> 放棄蔣嫣然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孩子,錯得再離譜,也要和她一起反省,幫她承擔,助她改正。</br> 可是蘇清歡就是很茫然,她該做什么,才能讓蔣嫣然能夠正確地面對這段很可能無疾而終的暗戀呢?</br> 暗戀不可怕,甚至有些可愛;可是一旦走上偏執之路,可能就要釀出災難的果實。</br> 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絲毫痕跡都沒有發現,蔣嫣然就已經情根深種。</br> 世子肯定會知道,也會猜測出這件事情,他會怎么想,怎么辦?</br> 兩個聰明的孩子,即使都假裝不知道,心里的疙疙瘩瘩呢?</br> 事情怎么就演變成了今日局面?蘇清歡想不明白,但是知道自己難辭其咎。</br> 蘇清歡心里亂糟糟的,然而還想著去看看夜音的情形,便擦了眼淚,撲了厚厚的粉,換了衣裳往世子府而去。</br> 世子不在府里,夜音的情況比起昨晚有了好轉,這讓人欣慰。</br> 似乎這場無妄之災讓夜音收斂了許多,她躺在床上,聲音虛弱地向蘇清歡道謝:“多謝夫人,我身份低微,還勞您親自為我保胎。夫人待我的種種好處,日后必不敢忘懷。”</br> “你好好養著,把孩子好好生出來便是,不用想其他。”蘇清歡淡淡道,“記住不可挪動,如廁也不可以。府里有的是人伺候,人手不夠我再給你撥。藥材、補品都是用最好的,加上我替你扎針,肯定能保住孩子,你往好處想。”</br> 這話聽得夜音喜滋滋的。</br> 果然是世子“第一個兒子”,蘇清歡都另眼相待,日后她還怕后半生無望嗎?</br> “多謝夫人。”她連忙道。</br> “還有,”蘇清歡繼續道,“這次事情就是意外,胎兒小,不穩當,不必擔心,以后都是越來越好的。”</br> 她自欺欺人地給這次事件定了性,到底自私地藏好了始作俑者。</br> “是,夫人,有您再,孩子一定會好的。”夜音高興地道。</br> “我去替你看看藥煎得怎么樣,一會兒服藥后再替你扎針。這幾日,我盡量多過來看顧著你。”</br> 希望這樣可以替蔣嫣然彌補一些,也給自己找點事情,暫時逃避思考這個問題。</br> 雖然她可能根本不稀罕。</br> 想到這里,蘇清歡又覺得一陣胸悶氣短。</br> “多謝夫人。”夜音連忙道。</br> 蘇清歡看人熬了藥,夜音服下,又替她扎了針,事無巨細地囑咐周圍人好好伺候,忙到中午才回家。</br> 下午她看著白蘇在收拾蔣嫣然交還回來的鑰匙和賬本,心里難受,暗暗想著,也不知道那個丫頭,什么時候能想明白。</br> 要是想不明白,自己能怎么點醒她呢?</br> 阿嫵提著吉祥興高采烈地跑進來:“娘,娘,您看看吉祥——”</br> “娘有事情要做,阿嫵出去和丫鬟玩好不好?”蘇清歡耐著性子道。</br> “不好。”阿嫵撇嘴,“姐姐說忙不陪我,您也說忙,爹也忙,小蘿卜都跟著忙……”</br> 白芷見蘇清歡眉間的郁郁,忙哄著阿嫵出去。</br> 而事實上,蔣嫣然經過一上午,已經想明白了,雖然可能和蘇清歡希望的那種想明白并不一樣。</br> 她坐在梳妝臺前,用纖細的手指從白色的小藥瓶中挑出一抹淺綠色的藥膏涂在臉上,頓時清清涼涼,驅散了臉上的灼燒感。</br> 紅葉站在一旁,滿眼擔憂地看向蔣嫣然,卻不敢開口。</br>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蔣嫣然對世子那種近乎執拗的愛戀。</br> “紅葉,伺候筆墨,我要寫信。”</br> “是。”紅葉忙答應下來,走到書桌前替她天水磨墨,心里忍不住想,姑娘這就想通了,要給夫人寫信?</br> 或者是,她想給世子寫信?</br> 結果,她猜錯了。</br> 蔣嫣然筆走龍蛇,很快寫完這封信,封好后交給紅葉:“找人送到軍營中,給將軍,就說我有急事。”</br> 紅葉愣了下,隨即雙手接過來,恭恭敬敬地道:“是。”</br> 她拿著信出去找人去送,回來的時候就見蔣嫣然在撥弄著她藥箱里的藥瓶。</br> “紅葉,你過來看,”蔣嫣然沖她笑笑,臉上的腫意消退了不少,“我來教你認藥吧。”</br> 紅葉從來不敢揣測這個聰明而又心機深沉的主子到底在想什么,低頭道:“是,姑娘。”</br> “這個是外傷藥,如果受了外傷,抹上恢復得很好,只要傷口不很深,不會留疤。”蔣嫣然拿起一個綠色的小瓷瓶道,似乎是嘆了口氣,“但正如人沒有十全十美的,藥也一樣。這個藥的缺點就是用的時候有點疼……”</br> 紅葉滿心不解,卻也不敢懈怠,認認真真聽她講了一下午的藥。</br> 她心里都替蔣嫣然著急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世子可能知道了姑娘的暗戀,也可能知道了她動的手腳,心里不知道怎么恨姑娘,畢竟世子肯定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夫人現在肯定也很生氣,以后不知道會如何對待姑娘,即使最好的結局,夫人原諒姑娘,那夫人心里的疙瘩呢?</br> 將軍要是知道這件事情,也會站在夫人那里。</br> 姑娘擁有的一切看似風光,但是都是建立在蘇清歡對她的喜愛基礎上的。</br> 失去了蘇清歡的寵愛,她也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罷了。</br> 可是蔣嫣然不急不躁地消磨著時間。</br> 晚上吃過飯,蔣嫣然囑咐紅葉:“讓人出去盯著,將軍一回來就立刻來告訴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