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云恬挨了打，明明眾人都聽到了響亮的巴掌聲，明明都知道這一巴掌是墨鶴打的。</br> 可是墨鶴卻雙臂環胸，站在原地紋絲不動。</br> 他出手太快了！</br> 所有人都沒看到他是怎么動的手。</br> 云恬就像憑空挨了一巴掌。</br> 在場眾人都聽說過佛山無影腳，以為是夸大其辭，沒想到現實中卻見到了無影掌，一時皆震撼不語。</br> 云恬被那一巴掌打得眼淚都飛出來了。</br> 半邊臉又疼又麻，耳朵嗡嗡的，好像聾了一樣，兩眼直冒金星。</br> 她覺得眼珠子都快被打出來了，腮骨也像裂開了一樣。</br> 活了四十多年，從來沒挨過這么疼的巴掌。</br> 和這一巴掌相比，以前挨過的巴掌，相當于蚊子叮。</br> 云恬單手撐著地板，吃力地想站起來，可是膝蓋疼得鉆心，一時站不起來。</br> 她狼狽地趴在地上，捂著火辣辣的腫臉，仰頭看向警方，又氣又惱，“他打我，你們都看著不管？你們就是這樣秉公執法的？”</br> 警方道：“我們剛才已經問過顧胤了，他承認是自殺，說此事和墨鶴陸恩琦無關。他自殺的那家酒店房間，我們已經派人去封鎖了，會進一步取證調查。至于這位同志打你，你可以搜集證據，再去做個傷情鑒定，走法律程序起訴他。我們先回局里了，有事再聯系。”</br> 說完警方抬腳就走。</br> 云恬一聽，眉頭頓時擰成個疙瘩，沖他們的背影喊道：“你們辦事也太敷衍了吧？小心我投訴你們！”</br> 為首的警方回頭，一臉嚴肅地說：“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的相關規定，打人耳光會被處以最低五日、最高十日的拘留，并處最低兩百元、最高五百元的罰款。如果造成輕傷，將處以拘役、管制或者最高三年有期徒刑。但是，顧胤親口承認，他自殺和這位墨先生陸女士無關。你卻一直往他們身上引導，試圖讓我們誤以為他倆有故意殺人的動機，這屬捏造事實誹謗他人。情節嚴重的，涉嫌構成侮辱誹謗罪，會被人民法院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的。你們可以互相起訴，到時去牢里好有個伴。”</br> 云恬聞言氣結，憋得說不出話來。</br> 一股邪火在肚子里上下亂竄。</br> 要不是警方是她帶來的，她還以為他們是墨鶴的親戚。</br> 等警方離開好幾分鐘后，云恬才緩過勁來。</br> 她從地上費力地爬起來，挪到椅子上坐下，從包里摸出手機，撥給顧纖云。</br> 之前打她電話，一直打不通。</br> 這會兒終于打通了。</br> 云恬惱道：“你手機怎么才開機？剛才有事找你，一直打不通！”</br> 顧纖云的聲音傳過來，“手機沒電了，剛充好電。”</br> “你來趟醫院，顧胤自……”</br> “殺”字沒說出來，手機已經被墨鶴劈手奪走，掛斷。</br> 墨鶴警告道：“再亂說話，舌頭給你拔了！”</br> 云恬冷笑，“看不出來，你挺會護短啊。顧胤自殺了，事情因為纖云和顧逸風而起，我打電話讓他倆露下面，合情合理！”</br> 墨鶴眸色一沉，緊接著手一揚，把她的手機順著窗外縫隙扔下去了。</br> 樓層太高，手機摔下去，都聽不到響。</br> 云恬踉蹌地挪到窗口，朝下看。</br> 哪還有手機的影子？</br> 她扭頭瞪著墨鶴，咬著牙根憤憤地說：“你，你欺人太甚了！”</br> 墨鶴俊美面容沒有一絲表情，淡聲道：“再惹我，下次扔下去的就是你了。”</br> 云恬不敢再惹他，一瘸一拐地朝門口走去，得先去找手機，里面有很多重要資料。</br> 病房終于清靜下來。</br> 陸恩琦問顧胤：“打電話叫你爸來，還是給你找個護工？”</br> 顧胤想了想，“護工吧。”</br> 一個云恬就夠鬧了。</br> 再加個父親，得鬧翻天。</br> “好。”陸恩琦轉身走出去。</br> 墨鶴跟上去。</br> 沒多久，倆人帶了個經驗豐富的男護工過來。</br> 向護工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后，陸恩琦問顧胤：“手腕傷口還疼嗎？”</br> 顧胤嗯一聲。</br> 陸恩琦問：“以后還自殺嗎？”</br> 顧胤垂下眼睫，“不只因為纖云和逸風這件事，是活著太累了，從小就累，很崩潰。”</br> “誰不累？”陸恩琦抬起小手指向窗口，“你出去看看，看看滿大街的人，哪個不累？他們為房貸為車貸為孩子為老人為前途拼命工作，努力打拼，哪個不是累到崩潰，誰自殺了？你有吃有喝有房有車有存款有學上，還想怎么樣？你怪父母，怨命運，覺得自己小時候可憐，可是誰不可憐？那么多單親家庭的孩子，留守兒童，他們不可憐嗎？大家都可憐，可他們都在努力活著！你憑什么不好好活著？”</br> 說到最后，陸恩琦又哭了。</br> 顧胤也落淚。</br> 他仰頭將淚咽下去，聲音沙啞說：“小姨，你和小姨父回去吧，我想睡會兒。”</br> 陸恩琦抬手擦掉眼淚，“那你還自殺嗎？”</br> 顧胤輕輕搖頭，“不了，太疼了。”</br> 陸恩琦暗暗松口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再自殺，我第一個瞧不起你！”</br> “嗯。”</br> 陸恩琦俯身幫他掖了掖被子，又拍拍他的肩膀，“睡吧，孩子。”</br> 顧胤想說，不要叫我孩子了，你比我小半年。</br> 可是嘴一張，眼淚又涌出來。</br> 他說不出話來，心里五味雜陳。</br> 從病房里出來。</br> 墨鶴抱了抱陸恩琦，從兜里掏出手帕紙，幫她擦干凈眼淚。</br> 陸恩琦仰頭看向他，“我今晚像個小潑婦嗎？”</br> 她對云恬說她是潑婦，耿耿于懷。</br> 畢竟從小被父母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培養的。</br> 墨鶴仔細想了想說：“不像。你今晚很可愛，伶俐，潑辣，護犢子，就像個護犢子的小母牛。逸風和纖云如果知道你這么護著他們，得感動死。”</br> “什么？你說我像小母牛？”</br> 陸恩琦佯裝生氣，翹起腳就去拽他的耳朵，“請你再說一遍，誰像小母牛？”</br> 墨鶴微微一笑，俯身把她抱起來，“拽吧，好好拽，這樣拽更方便。”</br> 陸恩琦反倒不拽了，趴到他肩頭上，吧唧親了他耳朵一下，大眼睛亮晶晶的，“我哪里舍得真拽，我喜歡你都來不及。”</br> 墨鶴心里翻起一陣滾燙的甜。</br> 平時對她的印象就是嬌嬌氣氣，柔弱無助，需要他呵護、憐愛。</br> 可今晚出了這事后，才發現她比他想象得更成熟，有擔當有責任心，且聰明，反應機敏，口齒伶俐，思維清晰。</br> 連云恬那種老油條都輸她三分。</br> 這讓他驚訝。</br> 以前對她只是有好感，是喜歡，可現在，他覺得，他愛她。</br> 她是他靈魂里最缺失的那部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