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黃昏。</br> 蘇婳來到云瑾家。</br> 打開包，她從里面掏出一個大紅包，放到茶幾上，“這是南音和墨沉給的，祝你倆白頭偕老，領證快樂。他倆臨時有急事一早飛去南城了，托我來送。”m.</br> 云瑾笑，“南音好客氣，領個證還給紅包。”</br> 蘇婳莞爾，“她喜歡阿堯，拿她當親哥哥。像她那種被全家人嬌寵著長大的千金大小姐，錢對她來說只是個數字。只要入了她的眼，金山銀山都能搬給你。”</br> 云瑾想起南音在餐廳里，為她出頭的畫面。</br> 很難不愛。</br> 蘇婳又從包里掏出三個，“這是我婆婆送的，這是北弦的，這是野哥和鹿寧的。四個紅包里裝的都是支票，有限定日期，別忘了去銀行兌出來，兌之前打電話預約一下。”</br> “好。”云瑾眼里升騰起一層薄薄的水汽，“你們顧家人太好了！”</br> 蘇婳淺笑盈盈，“我婆婆基因好，我公公選老婆的眼光更好。”</br> 談到基因問題，云瑾想到姐姐云恬。</br> 父母基因也不錯，姐姐卻像變異了似的。</br> 蘇婳瞥到她手指上的藍鉆戒指，“好漂亮。”</br> 云瑾抬起手指，“21.13克拉，寓意‘愛你一生’。”</br> 蘇婳嫣然一笑，“阿堯越來越浪漫了。”</br> 她對他也越來越放心了。</br> 話音剛落，手機忽然響了。</br> 是顧北弦打來的，“我今天工作效率高，回來得早，你怎么沒在家？”</br> “我來云瑾家了，給她送紅包。”</br> “我去接你。”</br> 蘇婳黛眉微微一擰，“就幾步路，不用接。”</br> “我就要接。”</br> 蘇婳哭笑不得，真服了他。</br> 坐得近，云瑾聽到了，眼里露出羨慕的神情，“弦哥很緊張你。”</br> 蘇婳無奈一笑，“特別黏人，比小逸風還黏人，結婚七八年了，還一天打三遍電話。”</br> 云瑾情緒微微失落，“真好，阿堯從不黏我。”</br> “不黏也好，清清爽爽。”</br> 云瑾睫毛微垂，“其實我喜歡他黏著我，為我吃醋，緊張我，最好是有點偏執病態的那種緊張，那樣讓我覺得他是愛我的。”</br> 蘇婳想到顧北弦那醋勁兒，挺符合云瑾的要求。</br> 她嫌累，沒想到云瑾卻喜歡。</br> 真是人各有異。</br> 蘇婳道：“男人太能吃醋，女人會累的，還是大度一點好。”</br> “可是會讓人有安全感啊。”</br> 蘇婳安慰道：“阿堯就讓人很有安全感，武力值很高，為人踏實，對待感情專一。”</br> 云瑾淺淡一笑，“是挺好，挑不出毛病，可我總覺得缺點什么。”</br> 蘇婳拍拍她的肩頭，“你可能是孕期綜合征，等孩子生下來，體內激素恢復正常就好了。”</br> 云瑾卻直覺不單單是孕期綜合征。</br> 阿堯對她應該是責任大于愛，更多的是責任。</br> 可是她又不能說，說多了，會被人嫌事兒多，被嫌身在福中不知福。</br> 又聊了幾句，蘇婳起身離開。</br> 云瑾送她出門。</br> 顧北弦正等在別墅門口。</br> 一襲質感良好的黑色羊絨大衣，將他襯得英俊逼人。</br> 他手里拿一塊柔軟的愛馬仕羊絨大披肩，直接搭到蘇婳頭上，把她的頭和肩包裹起來，嗔道：“降溫了，你也不知道戴個帽子圍個圍巾，著涼了難受的是你。”</br> 蘇婳笑著輕輕翻他一眼，嫌他矯情。</br> 同云瑾道別，兩人離開。</br> 顧北弦抓起蘇婳的手，放進自己大衣兜里，幫她暖著。</br> 走出去幾步，他還嫌不夠，干脆將她整個摟進懷里，用他的大衣衣襟包著她。</br> 全然不顧這是在外面。</br> 蘇婳想掙出來，被他按住。</br> 他個子太高，幾乎將她夾在腋下，夾成小小一個。</br> 云瑾站在原地，盯著兩人黏在一起的背影，怔怔看了好一會兒。</br> 她發現自己，竟然很吃這種張揚的，矯情的，有點兒霸道的，讓人近乎窒息的愛。</br> 她覺得自己可能有病。</br> 回到家。</br> 云瑾拿起《國家寶藏》繼續翻看。</br> 晚上和傭人一起吃過飯后，顧謹堯回來了。</br> 云瑾迎上去。</br> 顧謹堯站在鞋柜前換鞋。</br> 云瑾笑著說：“南音墨沉、姝姨、弦哥和野哥寧姐都給了紅包，給了四張支票。”</br> 顧謹堯微微揚唇，“回頭把支票給我吧，我派人去兌，你盡量少出門，外面氣溫低。”</br> “好。”云瑾眼神突然僵住，看到顧謹堯肩膀那里有一根頭發，很黑，比他的長兩三厘米左右。</br> 他是寸頭。</br> 沒人能近他的身。</br> 頭發要落到他肩上，只能和他擁抱。</br> 可他性格內斂，且是剛硬的性子，沒人敢抱他，除非女人。</br> 云瑾在腦子里飛速搜尋顧謹堯身邊的女人，短發的，漂亮的，貌似沒有。</br> 那就是女客戶了。</br> 等顧謹堯脫掉外套，她伸手接過來，趁機把那根頭發拿下來，捏在指間。</br> 一直到上床，都沒松開。</br> 躺在床上，她背對著顧謹堯，盯著指間的黑色短發出神。</br> 有那么一瞬間，都想去偷偷查看顧謹堯的手機，或者打他助理電話問問了。</br> 又覺得那樣做太跌份兒，也傷顧謹堯的自尊心。</br> 顧謹堯察覺異樣，從背后抱住她，“今天怎么這么沉默？”</br> 云瑾默了默，把指間的頭發拿給他，“你外套上有根頭發，比你的長。”</br> 顧謹堯忍俊不禁，拿過那根頭發看了看，笑道：“難怪突然不說話了，怎么不問我？”</br> “怕你覺得我事兒多，怕你生我氣。”</br> “這頭發是老顧的。他老人家花費大量財力物力和精力養了顧凜三十多年，結果發現是替別人養的，心理受重創，隔三差五就去拍賣行找我，讓我抱抱，尋求心理平衡。”</br> 云瑾長長地松一口氣，“我還以為是你女客戶的。”</br> 顧謹堯無奈一笑，揉揉她的頭。</br> 揉著揉著，暗暗嘆了口氣。</br> 這可憐的孩子，心思敏感，又太懂事。</br> 如果不是他留意到了，她又該患得患失了。</br> “嗡嗡嗡！”</br>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br> 顧謹堯拿起手機，掃了眼，是顧傲霆打來的。</br> 接通后，顧傲霆道：“我剛才直打噴嚏，是你想我了嗎？”</br> 顧謹堯笑，“對，剛才提你了。”</br> 顧傲霆激動，“我也想你了！下午抱你的時候，往你外套口袋里放了張卡，密碼是南音的生日，祝你倆領證快樂。記得把卡拿出來，別弄丟了。”</br> 顧謹堯感動，“從小到大，你在我身上花了太多錢了，以后不要給了。”</br> “以前是被迫的，現在是真心的，來自老父親的關愛。兒子，爸爸愛你！”</br> 顧謹堯啼笑皆非，笑著笑著竟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br> 長這么大，頭一次聽到“爸爸愛你”四個字。</br> 新奇又激動，隱隱還有點肉麻。</br> 他想對顧傲霆說“我也愛你”，可是張了張嘴，實在說不出口，那四個字像凍在喉嚨里了似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