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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歸案起波瀾

    四月的云南邊陲,天氣已經很熱,兩人剛從密林里鉆出來,熱帶叢林荊棘密布,身上衣服都刮的一條條的,臉上手上遍布血痕,太陽熱辣辣的,汗水從頭傷流下,傷口蟄的生疼,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但誰也不敢分心,稍一分神就要命。</br>   兩把槍互相指著,兩個人高度緊張,手指壓在扳機上,互相用最兇狠的語氣命令對方放下槍,當然都是自說自話,高巖腦瓜子嗡嗡的,根本聽不到對方說的是什么。</br>   “警察,放下槍,你被逮捕了!”</br>   “放下槍不然我一槍打死你!”</br>   “再不放下武器我就開槍了!”</br>   “你開啊,你先開槍我也能先打死你!”</br>   一陣色厲內荏的叫嚷之后,雙方慢慢平靜下來,高巖是個年輕的刑警,開過槍,但沒殺過人,這種高強度的對峙讓他的精神處在崩潰的邊緣,傅平安就強多了,他上過戰場,殺過不止一個人,又經歷過漫長且煎熬的戰場綜合征折磨,心理素質強的不是一點半點,他只是不想殺這個無辜的警察而已,不然早就一槍爆了他的頭了。</br>   “要不這樣,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放下槍,慢慢的放,好不好?”傅平安提出建議,“這樣瞄準,容易走火。”</br>   “你先放,我信不過你。”高巖說,心里焦躁萬分,為什么耿大隊還沒出現,他又不敢拿手機,生怕一分神被對方先開槍。</br>   高巖哪里知道,耿直在跨越一條溝的時候崴了腳,現在變成了瘸子,腳踝腫的老大,走都走不動,沒法來支援他了,就算能走得動,兩人也失散了,這地方手機信號差得很,耿直想打電話都打不通。</br>   “我他媽又不是傻子,要么一起放,要么一起死!”傅平安手槍舉的很平穩,哪怕他在破口大罵,槍口依然紋絲不動。</br>   高巖感受到了壓力,他真怕自己撐不住了下意識開槍。</br>   “好吧,一起放,慢慢放,等等,把槍放哪兒?”高巖問。</br>   “把槍放回去。”傅平安左手掀開衣服,露出腰帶,開始查數:“一,二……”</br>   兩人極其緩慢的同步將槍口下垂,平舉,收回手臂,將機頭大張的手槍別在腰帶上,就像兩個決斗前的西部牛仔。</br>   高巖終于松了一口氣,槍口指著腦袋的壓力太大了,現在到了攻心階段,他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對方投降。</br>   “傅平安,你別沖動,你只是故意傷害罪,又不是殺人罪,你這樣一走了之,想過父母么,想過親戚朋友的感受么,一輩子當逃犯,心理壓力有多大你知道么,天天睡覺睡不安穩,聽見警笛就害怕,你愿意過這樣的日子么?”</br>   這是在警官學院上學時學的攻心戰術,勸導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時很管用,但對方是傅平安。</br>   “你和我談心理壓力?”傅平安笑了,“我是精神病人你知道么,有證的,我抗壓能力可好了,我不會睡不安穩的,我還要讓他們睡的不安穩,如果我跟你回去,你知道我會面臨什么?被關在看守所里幾年遲遲不開庭,用盡各種辦法折磨我,因為我根本沒犯罪,他們就是想整我而已。”</br>   高巖說:“既然你沒犯罪,那就更好辦了,跟我回去,我保證你受到公正的待遇,看守所里不會有人虐待你,暗害你。”</br>   傅平安嗤之以鼻:“你老幾啊?工作幾年了?什么職務?什么警銜?你保證?你拿什么保證?我女朋友被他們非法拘禁,報警后反而被一直拘留到現在,不起訴,不審判,就這樣一直折磨著,他們的套路我懂。”</br>   高巖說:“你一定搞錯了,你跟我回去,我帶你去市局申訴,另外我很感興趣,你說的‘他們’究竟是誰,有這么大能量,可以只手遮天。”m.</br>   他在故意拖延時間,拖得越久,援兵趕來的希望就越大。</br>   傅平安不知是計,還一本正經的給他解釋:“他們就是譚斌、譚輝兄弟,這兩個名字你不會陌生吧,我女朋友掌握了他們行賄的證據,所以才被整,你知道我這個案子為什么過了半年才要抓我么,因為我向紀委舉報他們了。”</br>   高巖說:“據我所知,你扎了另外一個人八刀,把譚輝的嗓子也打壞了,這你不否認吧?”</br>   傅平安說:“沒錯,是我干的,我一個人赤手空拳被他們騙到酒店,一進門就看到我同學劉康乾被綁在沙發上,屋里床上還綁著個女人,三個大漢虎視眈眈,我請問你,警官,換做是你,是不是要坐下來和他們好好聊聊,勸他們懸崖勒馬?”</br>   高巖說:“明白了,你這不屬于故意傷害,是互毆。”</br>   傅平安氣笑了:“你上警校的時候,刑法課及格了么?算了,我也不和你爭,你們遇到這種案子都給算互毆,老百姓在你們眼里就沒有正當防衛的權力。”</br>   高巖說:“我說了不算,要法院說了算,你跟我回去,相信法律,相信正義,會還你一個公道,你現在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你知道私藏槍支是什么罪么?”</br>   傅平安說:“你當我傻啊,我就算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我不想不明不白死在看守所,也不想像高速公路的監理那樣被人撞死滅口。”</br>   高巖的心猛然抽動了一下,他咬牙問道:“你說什么監理?”</br>   傅平安說:“譚家兄弟勾結交通廳長劉風運,拿下高速公路建設合同,層層轉包,工程粗制濫造,一個監理實在看不下去想舉報,被譚輝找人撞死了,這事兒人盡皆知。”</br>   高巖一口血差點吐出來,當時他確實懷疑過,也想調查,但是被上級阻止,領導找他談話,就像現在自己開導傅平安這樣,讓他相信組織,相信法律,后來調查結果出來了,就是個意外而已,絕不是謀殺,他雖然疑竇重重,還是選擇相信。</br>   現在傅平安又把這事兒掀出來,等于在高巖傷口上撒鹽,他是警察,比一般人更加的多疑,父親的死疑點重重,極有可能是被人謀殺,而兇手就是譚家兄弟,現在譚家兄弟又要滅傅平安的口,而自己卻要幫他們抓人。</br>   何去何從,他心亂如麻。</br>   他是警察,信仰程序正義,他也是普通人,是兒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而面前站著是人,是打傷譚輝,舉報貔貅集團的豪俠勇士,按理說自己應當和傅平安并肩戰斗,血債血償,可惜的是,站在法律角度,他們一個是兵,一個是賊。</br>   “那個被撞死的監理,叫高宗漢,是我的父親。”高巖緩緩說道,字字泣血,“我爸為了給我攢買房子的首付,一把年紀還在工程一線,他從年輕時就是個認死理的人,到老了更倔,我能想象得到,他看到偽劣工程時的憤怒,他眼里不揉沙子,我小時候涂改成績騙他,能被他打的屁股開花,他是被一輛泥頭車撞死的,頭沒沒了,還不到六十歲,我還指望他在我婚禮上講小時候打我的段子呢,可惜不能了……”</br>   兩行淚從高巖臉上流下,這不是能裝出來的悲傷。</br>   傅平安咬牙啟齒道:“那你為什么不去報仇!”</br>   “我會報仇的,不過不是現在。”高巖猛然拔槍,對準傅平安,“現在你得跟我回去,我是警察,我不管別人,但我穿這身衣服,我頭頂國徽,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誓言!”</br>   傅平安也同時拔槍,但兩人都沒有開槍。</br>   “你想走也行,打死我。”高巖依舊在流淚,“打死我你就能走了,我也不用糾結了,可惜就不能給爸爸報仇了可我真的沒辦法放你走,雖然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對不起,因為我是警察。”</br>   傅平安的手指壓在扳機上,都壓到了二道火,輕輕一觸就會擊發,可他真的不想打死這個小警察,另外他發現,高巖的手指雖然放在扳機上,但是手腕無力,手指也沒有繃緊,他根本沒打算射擊,而是一心求死。</br>   “打死我,你就殺了警察,無罪也變成了有罪,你這輩子都不能翻身了。”高巖流著淚說,“你放下槍,跟我回去,我請你相信一個警察的誓言,雖然我什么也不是,但我相信,這個世界還有正義和公理存在,我會給你一個公平。”</br>   這個小警察瘋魔了,傅平安嘆了口氣,看來不打死他真的沒辦法跨過國境線了,可是就像小警察說的那樣,打死警察,就真的無解了,何去何從,他同樣心亂如麻。</br>   突然之間,傅平安合上擊錘,關上保險,將五四手槍丟在地上:“好吧,你贏了。”</br>   高巖依然舉著槍,左手從后腰拿出一副手銬丟過來:“自己戴上。”</br>   身后傳來聲音:“傅平安,別耍花樣,還有一把槍對著你呢。”原來是耿大隊拖著傷腿終于趕到。</br>   兩把槍瞄著傅平安,這下是徹底沒戲了,傅平安撿起手銬,戴在腕子上,耿直看了看地上的槍,長出一口氣。</br>   高巖撿起傅平安的五四,嫻熟的拆成零件,奮力丟到國境線的另一邊。</br>   “不存在什么槍支。”高巖面對耿大隊質疑的眼光,面無表情的解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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