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更加面紅耳赤,這場景他不是沒幻想過,但是沒想過是發生在醫院的場景下。</br> 忽然病房的們推開了,一個護士大嬸推著小車進來了,見狀忙道:“哎呀小姑娘你干什么,這里用不著你,起開起開,我來。”</br> 楊伊只好退到一旁,護士一邊幫李信換導尿管,一邊問:“你們家那個護工呢,干的好好的怎么走了?”</br> 李信說:“那不是護工,是朋友。”</br> “哦,需要護工的話,我給你介紹一個,有經驗,力氣大,端屎端尿這些活都讓他來,出去跑個腿買個東西也行,上回有個老大爺便秘,護工帶著手套幫他摳出來的……”</br> 楊伊訕訕的退到一邊去了,真讓她端屎端尿的話,怕是堅持不了一天,唉,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就是這么大。</br>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并不是自己沒用,而是人各有所長,自己的戰場不在病房,而在網上。</br> 楊伊拿出自己的武器,一部蘋果手機,上微博查看關于李信車禍案的相關帖子,不看則已,一看火冒三丈,微博上一個認證為記者的id“淮江日報阮小川”對于案件發表了一篇帖子,可謂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在他的筆下,故事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br> 不得不說,阮小川也是做過一番調查的,肇事司機叫王鵬,今年只有十六歲,是一名輟學少年,家境貧困父母雙亡,只有奶奶拉扯他長大,而今奶奶患上重病,王鵬不得不離開學校打工掙錢,給奶奶攢錢看病,他在一家私人開的汽車修理廠當維修工人,前日修車結束試車的時候,不幸發生車禍,將李某撞傷。</br> 然后,阮小川用了更多的篇幅來描繪本應該是車禍受害一方的李某,他站在貌似中立的位置,以記者的視角倒敘前情,為什么一個高三學生會在本應該上學的時間出現在交警隊門口,那么就不得不提到事發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李某為了陪酒女與人大打出手,開著私家車撞壞別人的車,還放言說你知道我爸爸是誰么,他涉嫌故意損害公私財物罪,按照法律應該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似乎延遲了他受到法律懲罰的時間線,我們不禁要問,法律的尊嚴何在,難道有一個在政法機關當官的老子,就能借著所謂受傷逍遙法外么。</br> 楊伊簡直要氣炸了,她鎮定思緒,寫了一個澄清的稿子發上去,還@了她最喜歡的一個女記者,id叫“又萌又軟的雙兒”的人。</br> 但是帖子如一滴水匯入大海,根本翻不起浪花來,在微博這個舞臺上,她一沒粉絲,二不懂規則,只能看著阮小川這樣的人肆無忌憚的造謠,偏偏受到煽動的網民還不少,一個個叫囂著叫人肉李某和他父親的真實身份,至于買兇殺人,根本就沒人關注了,即便提起,也會被人嗤之以鼻,說是造謠帶節奏。</br> 楊伊快哭了,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無力感,她從小學到高中所接受的教育都是陽光的,積極的,善良的,正義的,她天然的認為這個世界也應該和書上寫的一樣,陰暗面是存在的,但永遠是邪不壓正的,壞人再猖狂,終究也會受到正義的懲罰的,可是現實卻給了她狠狠一擊,記者阮小川是微博上的紅人,坐擁十萬粉絲,向來以鐵臂擔道義,妙手著文章著稱,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是好人這邊的么,為什么他會寫那樣無恥的文字呢。</br> 楊伊想不明白,她沮喪又悲傷,照顧人不行,在網上論戰也不行,到底應該怎么辦啊。</br> ……</br> 關于嘉德資產案件黑幕,李秀承并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一個電話打進來,對方自稱是曹子高的家長,問李秀承怎么才能放過他們。</br> “這樣吧,你開個價,別管多高,我都能接住。”李秀承開的免提,車里的傅平安和郝清芳都聽的清清楚楚。</br> “你那邊開著錄音的吧,你就等著我報個天文數字,然后去告我敲詐勒索對吧,兄弟,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么?”李秀承冷笑一聲,掛了電話。</br> 打電話的人是曹子高的姨夫王建,他號稱家族里的外交部長,就醫入學撈人辦戶口找工作,啥事都能安排的妥妥的,王建沒啥學歷,高中畢業去武警部隊混了三年,沒下過基層,一直跟著支隊長當司機,退伍后分配到省政府小車班,后來調到省駐京辦幫忙,再后來干脆辦了停薪留職,下海闖蕩,但他并不是做生意的料,當掮客倒是一把好手,借著兩個大舅哥的勢,混的是風生水起,近江黑白兩道平趟。</br> 外甥出事,王建義不容辭,再加上曹汝林和劉風華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方便親自出馬,所以將此事全權委托,安排搶手寫稿子,找有關部門刪除網上不利于曹子高的帖子,都是王建的杰作,他還親自給李秀承打了個電話,想誘導他說出賠償金額,作為證據一抓一個準,當年三聚氰胺案的受害人就是這么中招的,可謂殺手锏。</br> 但是李秀承不吃招,一眼識破王建的計謀,這也在預料之內,王建已經安排人找李秀承的把柄,在檢察院工作這么多年,怎么可能沒有小辮子呢。</br> 但是忙和了一圈,還真找不出什么把柄,李秀承干檢察官多年,兩袖清風,剛正不阿,至今住著當年單位分的小房子,車也是買的二手的,賬上存款不到五萬,也沒有情人之類,這就有些鬧心了。</br> 一個人告訴王建:“兄弟,別忙乎了,李秀承要是腦子活絡點,早就當上檢察長了。”</br> 王建不信這個邪。</br>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還真被王建找到了一點證據,他立刻實名舉報,上面一層層壓下來,區檢察院紀檢組找到李秀承談話,組長問他去年是不是私自去江大附中做了兩期法律培訓,而且沒有向組織報備,嚴格較真的話,這屬于利用自身工作便利為自己及家人謀取利益。</br> “對是給孩子們做了兩次法律基礎常識的課外教育。”李秀承坦然回答。</br> “有收入么?”</br> “義務的,一分錢也沒收。”</br> 紀檢組長很為難,這個雞毛蒜皮的事根本不能拿來辦人,但他還是說:“這個我們要調查一下,你暫時停職吧,正好你家里也有事,就當休息吧。”</br> 李秀承笑了笑:“那我謝謝你的好意了。”</br> 停職往往伴隨著接受組織調查,但區里并沒有調查李秀承的意思,等于給他放了個大假,可以騰出時間干自己的事情了。</br> 李秀承很清楚對手的能量,分分鐘可以將自己碾碎,此時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他必須多路出擊,攪得對方心神不寧,陣腳大亂,才能保全自己,為兒子伸張正義。</br> 作為檢察官,他一眼看出對方的紕漏所在,那輛價值幾百萬的蘭博基尼絕不是一個公務員家庭能買得起的,從超跑入手,查曹家的關系網,是當前第一要務。</br> 普通人想查點事情很難,但對于李秀承來說這都不是難事,蘭博基尼在車管所的登記人是一個叫于麗的女人,于麗是八公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這輛車只是登記在她名下,由她出資購買交稅上保險而已,實際上于麗從來沒駕駛過這輛車,從車輛沒掛牌的時候,就是曹子高在使用。</br> 曹汝林是中院副院長,劉風華是高檢行政官員,他們的兒子開著律師購買的豪車,這明擺著就是利益交換。</br> 李秀承以為找到了切入點,他從于麗下手,查她和八公律師事務所經手的案子,卻沮喪的發現,于麗是個年輕律師,比曹子高大不了幾歲,法律專業畢業,去年才拿的律師證,還不能獨當一面打官司,而八公律師事務所又是本省赫赫有名的存在,他們代理的案子很少打輸,這和律師的水平有關系,也和律師們的身份有關,合伙人不是退休的法官檢察官就是大學里教法律的教授,法官都是他們的前下屬或者學生,想打不贏都難。</br> 八公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一共有八個,這八個人的履歷拉出來,哪個都比曹汝林地位更高,資歷更老,這里面的關系盤根錯節,可不是一個李秀承能撼動的。</br> 這條路不通,他再去查曹劉二人的名下財產,一查嚇一跳,這兩口子名下只有兩套房子,一套是五十平方的老公房,一套是一百二十平米的商品房,還還著公積金貸款呢,兩口子名下都沒有汽車、股票,也沒有參股任何公司實體,這就是兩個典型的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清廉自律的法律人。</br>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點表面功夫瞞得過一般人,瞞不過檢察官,但是李秀承有一種預感,他將要揭開一個巨大的高壓鍋的鍋蓋,開蓋的技巧不對的話,會炸死人。</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