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銷毀子彈暫且擱置,大家繼續(xù)尋寶,又在坑道盡頭找到一門廢棄的雙管37高炮,一門85加農(nóng)炮,這都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定型的武器,粗大笨重,早就被新型武器所取代,退出現(xiàn)役,淪為各地公園的裝飾品,任由孩童攀爬嬉鬧,但在這里,盡管時光飛逝,歲月荏苒,他們依然保持著冷峻犀利的戰(zhàn)斗姿態(tài),一如當年冷戰(zhàn)時代。</br> 五個軍人在兩門炮前指指點點,他們都不是炮兵,不會操作這兩種火炮,本身也沒有太多興趣,只是實在太閑了,于是集體決定把兩門炮捯飭捯飭,當做馬代島的景點,這兩門炮都是牽引式,橡膠輪胎早就癟了,炮身也銹蝕得厲害,噴再多的wd-40也不頂事,只能當個景觀了。</br> 大家好奇心上來,忍不住連海軍的倉庫也一并檢查了,這下又發(fā)現(xiàn)好東西了,一具落滿灰塵的重型潛水服,巨大的銅制頭盔宛若外星人造型,可是個稀罕物。</br> “可惜沒有配套的氧氣瓶,不然可以下海底摸海膽了。”高小波惋惜道。</br> “重型潛水服不用氧氣瓶的。”黃連長到底是漁民出身,懂行,捋著頭盔后面的辮子狀管子說:“是靠岸上打氣的。”</br> 這玩意當個紀念品不錯,大家撇下它繼續(xù)搜索,找到海軍遺留的一批罐頭食品,八五年生產(chǎn)的紅燒牛肉罐頭,早就過了保質(zhì)期,兩箱67式木柄手榴彈,當年海軍實力還比較弱,只有四大金剛驅(qū)逐艦,寶貝的不行,哪能隨便拿出來打仗,所以遇到事情只能靠小艇和敵人“海上拼刺刀”,就是貼近用陸戰(zhàn)武器肉搏,機關槍加手榴彈,曾經(jīng)一度是我軍海戰(zhàn)的主要戰(zhàn)法。</br> 374不僅是一座島嶼,還是一個要塞,但是駐守這里的五個軍人并沒有要塞的圖紙,他們只能用腳丈量,把要塞的每一條道路,每一扇門記在腦海中,漫漫時光,就要靠著各種事情來殺死時間。</br> 傅平安和大家一樣,也是計算著日子過的,但是在島上的時間不能荒廢,每天早上他按時起床,升旗,跑步,擦槍,拆槍,銷毀子彈,黃連長懶得管他,整天就聽到八一杠的短點射聲響徹374島。</br> 光對著大海發(fā)射子彈沒啥意思,祝孟軍幫傅平安做了幾個鐵皮人形靶,放在島嶼各處供他“打獵”,傅平安的槍法很好,已經(jīng)達到精確射手的水平,但是沒有瞄準鏡,只靠缺口準星,他的成績很難再上一層樓。</br> 手槍就沒這個問題,傅平安最經(jīng)常做的事情就是兩手各持一把五四,模仿英雄本色里的小馬哥,左右開弓,肆意揮灑子彈,看的高小波直咂嘴,說這些子彈如果能用來招待地方上那些摸不到槍的老板,肯定能賺不少。</br> 除了射擊,傅平安還有兩個愛好,一是游泳,準確的說這個天氣這個緯度下,應該叫冬泳才對,二是攀巖,被困在峭壁上的事情給他很大刺激,年輕人總是不服輸,他發(fā)誓要征服374高地,起初還用保險繩,后面直接徒手攀爬,溜得很。</br> 入冬了,374島上很冷,部隊配發(fā)了皮大衣和皮帽子,只有東北邊陲的陸軍才配備皮大衣,要么就是海島上的兵,被服按照海勤標準走。</br>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就是2010年了,守備區(qū)張燈結(jié)彩,歡度元旦,西小樓也是一片歡歌笑語,通訊連中尉羅瑾已經(jīng)忘記了去年的不愉快事件,但是一件突發(fā)事件又讓她再度憤怒起來。</br> 那個飛賊又出現(xiàn)了,這回幾個女兵都看到了,依然是蒙著黑絲襪,體型瘦削,身手敏捷,順著排水管道爬上爬下,身輕如燕,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燕子李三。</br> 這回飛賊無處藏身了,因為西小樓和附近的路燈桿上都裝了監(jiān)控,依然是保衛(wèi)科負責偵辦此案,上次是副科長林鶴辦的案子,這次還讓他帶隊,林鶴調(diào)取了監(jiān)控,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找到了。</br> 但是找到之后也沒法辦,因為這個飛賊還是個孩子,是副政委十七歲的兒子,還在上高中,男孩子正處于青春期,難免有個沖動做了傻事,如果正常處理,這孩子的前途就毀了,副政委的名譽也完了。</br> 保衛(wèi)科是政治部下面的機構,林鶴和副政委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豈能砸自家的牌子,他低調(diào)的找到副政委通報此事,副政委震怒,回家把兒子暴打一頓,順便還破了另外半個案子,那些失竊的女兵衣服,也是這小子偷的,不過只是出于好奇,隨手就扔掉了。</br> 這案子必須壓住,但也需要給當事人一個說法,于是副科長林鶴約見了羅瑾。</br> 羅瑾來到保衛(wèi)科,室內(nèi)只有林鶴一個人,他起身熱情迎接,伸出手來:“稀客啊。”但對方根本沒有握手的意思,林副科長巧妙地掩飾了尷尬,關上門,給客人倒了一杯熱水。</br> “來,喝點熱水。”林鶴將熱氣騰騰的水杯遞過去,羅瑾接過來,將杯子放在茶幾上,看都不看。</br> 她很不喜歡這位副科長,通常保衛(wèi)科不設副職,所以副科長都是安插的關系,林鶴很英俊,如果不了解內(nèi)情的話,會認為他簡直就是軍人典范,一米八二的身高,如同電影明星般的相貌,得體的談吐,真的挑不出缺點來,但羅瑾知道,這就是個渣男。</br> 林鶴不是軍校科班出身,而是地方大學畢業(yè)的,他的履歷花里胡哨,晉升速度比誰都快,全賴有個好岳父,軍區(qū)搞后勤的嘛,有路子,靠裙帶關系上去也就罷了,只要有本事大家還是佩服的,可林鶴沒啥干貨,搞女兵很有一套,他和劉小娜的事情還以為瞞得天衣無縫呢,其實西小樓人盡皆知。</br> “羅瑾,最近還好吧。”林鶴寒暄起來。</br> “林副科長,說正事。”羅瑾不耐煩起來,她才不買這家伙的賬。</br> “是這樣的,咱們不是在西小樓秘密裝了監(jiān)控么,你上次打電話給我之后,我調(diào)取了監(jiān)控,還真有重大發(fā)現(xiàn),你來看看,坐這兒。”林鶴讓羅瑾坐在自己位子上,打開電腦,調(diào)取監(jiān)控視頻,順便將鼻子湊近羅瑾深深嗅了一口。</br> 香,真香,和劉小娜的味道不一樣,這是冰山雪蓮的味道,林副科長簡直要醉了。m.</br> 羅瑾看到了視頻中的人,確定就是上次偷看自己洗澡的那個家伙,她猛回頭,正看到林鶴一臉陶醉,頓時惡心的不行,推開椅子,起身走開。</br> 林鶴回過味來,不露痕跡的擦一下嘴角的涎水,說道:“案子破了,是李副政委的兒子,小家伙還不滿十八歲,組織上決定,這案子不能公開,畢竟關系到一個未成年人的前途,還有咱們守備區(qū)的臉面,我想你是可以理解的,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給你通個氣,讓你放心,以后不會再有類似事件發(fā)生了。”</br> 羅瑾冷冷道:“一個不良少年的前途重要,那一個優(yōu)秀士兵的前途就不重要了?”</br> 林鶴說:“你是說傅平安么,他并不冤枉,畢竟那些衣服是在他床底下找到的。”</br> 羅瑾奇道:“難道說還有另一個飛賊,或者這孩子和傅平安有交集?”</br> 林鶴說:“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不知道傅平安從哪里搞到的,反正他這么做很惡心,必須接受懲罰。”</br> 羅瑾說:“林副科長,我想你我都明白,那些衣服并不是劉小娜送給傅平安的,至于為什么出現(xiàn)在他的床底下,我想這是另一個案子,但你們保衛(wèi)科不會為了一個戰(zhàn)士再去興師動眾了對吧。”</br> 林鶴說:“羅排長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吧,再提起來對誰都不好。”</br> 羅瑾嘆了口氣,她忽然明白,那個兵是冤枉的了。</br> 當時哥哥碰巧到東山守備區(qū)來有事,羅瑾并沒有私下告狀,是羅漢從別的途徑得知了這件事,于是叫了兩個戰(zhàn)友把傅平安叫出來揍了一頓,動手的時候羅瑾就在一邊旁觀,看到那個兵被打到滿臉血,依然一聲不吭,絕不求饒,她就覺得不對勁,這是個硬漢,怕是做不出那種齷齪的事情,但是矜持讓她保持了沉默,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太冷血了,哥哥太過分了。</br> 一個無辜的士兵,莫名其妙的被人陷害,名譽掃地,前途盡毀,如果說副政委十七歲的兒子還是個孩子就該網(wǎng)開一面的話,那傅平安也不過比他大兩歲而已,憑什么副政委的兒子就該豁免,老百姓的兒子就該往頭上扣屎盆子。</br> 林鶴還在套近乎:“羅排長,最近流行玩微博,你注冊了沒有?聽說這個社交軟件和推特一樣,只能發(fā)140個字,逼著你用最凝練的內(nèi)容來展示自我,我注冊了,咱們互相關注吧。”</br> 羅瑾說:“這件事我會保密的,林副科長,我還有事,再見。”</br> 望著羅瑾墨綠色的苗條身影離去,林鶴意猶未盡,他需要一個更高的枝,據(jù)說羅瑾是伯父養(yǎng)大的,而她的伯父是中將副司令員,前途可比自家岳父還遠大,如果能和羅瑾好上,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就有了保障了。</br> 羅瑾回到西小樓,靠在宿舍的床上,寒冬臘月,守備區(qū)大院暖氣供應很足,室內(nèi)溫暖如春,有網(wǎng)絡,有食堂,出門還有車,可是在遠離大陸的孤島上,只有刺骨的海風,聽說很多駐島官兵心理上都出現(xiàn)了問題,傅平安是帶著冤屈上島的,心中郁結(jié)更甚,或許對這個兵的一生都會有影響。</br> 自己雖然并沒有主動害人,但是在整個鏈條中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羅瑾雖然高傲,但有一顆善良的心,她滿懷愧疚,卻又不能對別人提起,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補償傅平安。</br> 百里之外的孤島上,一身遒勁肌肉的傅平安正向著峰頂前進,他只穿了件絨衣,如蜘蛛人一般攀附在九十度的峭壁上,勝似閑庭信步。</br> 大海,給了他鋼鐵般的意志,和鋼鐵般的體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