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正式入學，我的心卻無法平靜。
    我看到了一個鏡中的惡魔。他是一塊投入靜謐湖面的巨石，以后必將掀起重重波瀾。
    而我，會是湖中被巨石殃及的魚？還是岸上被水花濺濕的人？抑或，我是否可以做風平浪靜之后，從天空降下，駐足于巨石之上的一只鳥呢？】
    ——狹路重逢——
    “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老師叫你去說什么了？”
    何忍和豫游走在學校的路上，不久前他剛從教員辦公室回來。發生在那里的事，他不知該從何說起。
    正在這時，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幾聲。豫游笑起來：“哈哈，我還以為你是鐵打的，原來你也會肚子餓啊！走，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吃的時候你再慢慢說。”
    何忍這才想起來，今天他除了剛從家里出門時順路吃了幾個包子，還粒米未進。現在，大半天時間已經過去，校園中心主樓上的一口舊式大鐘顯示的時間已是下午三點多。
    不，他還不能確定現在和他離家的那天是不是同一天。畢竟他被人迷暈擄上車后就失去了意識，并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我到底是有多久沒吃東西了啊！”他想著覺得有點可怕，于是加快了腳步，一路詢問之下，往最近的一個食堂走去。
    不多時，二人就來到了食堂。這里和一般學校的食堂沒什么區別，唯一的不同是整個食堂被分成了兩個廳，左邊廳的墻上寫有“常食”二字，右邊廳的同樣位置所寫的則是“忍食”。
    雖然這些字下面也有多種語言的譯注，但它們的漢字都寫得最醒目，看來這兩個食堂應都是中國人開的了。盡管何忍對“忍食”是什么感到很好奇，可好奇心不管飽，他沒有多做猶豫，很快就跑進了常食廳。
    也許因為還沒到晚餐的時間，所以這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一個大媽在隔窗后嗑著瓜子。現在不是慢慢點菜的時候，何忍隨便要了幾個菜，連價格也沒多看，便端著盤子坐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呦，還有天婦羅呢，真不錯，可惜就是有點涼了。”豫游咬著手里的一只天婦羅炸大蝦，坐在了何忍旁邊，“我剛和那個大媽聊了會兒，她說現在雖然東西少，但是正規飯點的時候這里可是有中韓日三國美食的，偶爾還有東南亞菜。下次我們找個時間來嘗嘗吧！”
    豫游說著話，卻發現何忍不應聲，他側頭一看，“我的天！”何忍竟已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第一碗飯，菜盤也已干干凈凈，他此刻正埋頭吃著第二碗飯。一點菜都沒了，這是真真正正的白米飯，可他依舊吃得很香。
    “呃……看不出來，我以為你是很嚴肅認真的那種人，沒想到是個吃貨啊！”豫游說道。盯著桌上的空盤子，他甚至看不出來何忍當初打的是什么菜，這速度……“唔，好飽！”何忍吃完，滿足地靠在了椅背上，“你快吃啊，我還想去看看‘忍食’是什么東西。”
    “厲害……”豫游不甘落于人后，他也甩開腮幫子“大戰”起來。這里的菜雖然味道偏清淡，但總的來說還算合他的口味。比他高中時總吃的那老三樣——炒粉、炒面、炒飯要強多了。
    二人吃完后，又來到了右邊的忍食廳。左邊那廳剛一進門就能聞到香味，這邊卻一點氣味都沒有。一個大叔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正獨自用一副牌在玩著空當接龍。
    “你們是新生吧！”看見有人進來，大叔問道，“剛剛已經去隔壁阿花那里吃過了吧？”
    “阿花？噗……”聽著那食堂大媽的名號，豫游忍不住笑出聲來。“別笑，那可是人稱魔手阿花的人物，說她是這里所有學生最大的敵人也不為過！”大叔抬起頭，嚴肅地說，“你們新生不知道忍者的體重必須保持在一百二十斤以下的規矩嗎？”
    “啊？”
    “忍者是隱秘職業，身法、跳躍、走路聲音和體重的關系我就不多說了，就連潛伏技巧都和體重有關，你要是非常胖，想找個地方藏一藏都藏不住，敵人立馬就發現你了！”大叔解釋道。
    “雖然體重和我們學校的畢業率沒有直接掛鉤，但也是你們就業后影響升職的一個關鍵因素。以前啊，就有很多學生喜歡吃阿花做的菜，結果畢業之后工作雖是找到了，卻因為體重的關系一直升不了職，只能在最下層打拼。這算是忍界的潛規則了。”
    “我聽說啊……阿花曾經做過一段時間忍者，結果她不控制飲食，越吃越胖，最后被公司給裁了。那之后，她為了報復忍界，就化身成復仇惡魔，潛入到了吳服大學，用她那一雙魔手專門做高熱量、高脂肪的食物給學生吃，想讓所有人都變成和她一樣！”
    “用心歹毒啊！”大叔故作神秘地說，“你們要是不怕，就每天都吃她做的菜試試，看你們還能不能在忍界混得下去！”
    “這大叔真有意思。”何忍心里偷笑道，“雖然他前面的話說得好像很在理，后面這些卻一聽就知道是瞎編的。看來，這左右兩個食堂應該是‘世仇’，為爭搶生意，兩位‘掌門’可能已經分門別派，爭鋒相對很多年了。”
    “來，看看你們要點什么。年輕人，要多聽長輩的話，長輩是不會害你們的。”大叔站起來，走到食品柜邊，說，“你們馬上要軍訓了吧，聽我的沒錯，多帶點忍食過去，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二人走近一看，這里的食物遠沒有左邊食堂的那么色香味俱全。除了有幾種三角形的飯團看起來像食物的樣子，其他東西倒更像是藥丸。
    “一看就沒什么食欲啊！”豫游小聲嘀咕道。
    “大叔，這些是什么？”何忍指著那些黑乎乎的藥丸問。
    “算你識貨！”大叔一拍肚子，自豪地介紹道，“這是兵糧丸，是用紅蘿卜、蕎麥、山芋、甘草、薏苡、糯米，磨成粉后浸泡在我獨門秘制的藥酒中三年，等酒蒸發以后，再揉成果核一般大小，一天只吃三粒就能飽。”
    “你們知道嗎，吃辛辣或味道過重的東西也是忍者的大忌。你想想，你如果吃得一口大蒜味，幾米以外敵人就聞到你了，你還當什么忍者！我這兵糧丸，不僅攜帶方便，能用最短的時間補充最多的體力，更重要的是，它一點氣味也沒有！”
    “在酒里泡了三年啊……”豫游暗想，“這東西還能吃嗎？早過期了吧！”
    “還有這止渴丸，顧名思義，是用麥角、梅子和冰糖，經過九九八十一天……”
    這次，沒等大叔說完，何忍就止住了他。他看出來了，這大叔是個話嘮，如果不盡快制止，他恐怕說到太陽下山也說不完。
    “大叔，兵糧丸和止渴丸都給我來一些吧。”何忍說道。這是唯一能讓他別再說下去的方法了。當然，何忍也是真心想買點這類東西試試。既然來了忍者大學，總得嘗嘗“當地的土特產”。
    “好嘞！”大叔挑了一些，放在秤上稱了起來，“一共一百卓羅，剛好湊個整數。怎么樣，還要不要再加點兒？”
    看著秤上為數不多的那幾顆丸子，豫游心想：“怎么這么貴啊……這比常食的菜可貴多了！”
    “夠了，先要這些吧。”何忍微笑著回道。
    “小同學，你呢？是和他一樣，還是你想試試這‘芋項鏈’？”大叔收了何忍的錢，一邊用防潮的錫箔紙幫他包好東西，一邊轉向豫游推薦道，“這是用多種干芋頭制成，平時可以掛在脖子上，餓的時候只用低頭咬一口就行，方便得很！”
    “啊，不，我還是來幾個飯團吧。”豫游沒敢要那種奇怪的東西。
    ……
    “老蔡頭，你剛才說我什么了？又把你那胡編的故事到處說了吧！”
    買完忍食，二人走出了食堂。剛一出門，就聽到后面兩位“掌門”好像吵了起來，氣氛很是“歡快”。何忍的心情也變好了，現在這樣的輕松氛圍才更像他曾想象過的大學生活。
    二人一路聊著天，走到了軍訓準備室所在的二號樓前。現在離集合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得去用籌碼換點必須品了。
    進入二號樓后，他們跟著墻壁上的箭頭標識一直上到了最頂層。開門一看，這個“房間”的占地面積竟然多達整整一層樓，已經遠不能用“房間”二字來形容了。
    這里滿眼都是大小不一的玻璃陳列柜，每個柜子里都擺有一件物品。一些學生像進入了購物中心一樣，正仔細挑選著自己心儀的道具。幾個工作人員則在柜與柜之間的走廊上巡視。準備室后段還有專門的職員辦公室。
    這里場地雖大，人也不少，整體氛圍卻并不嘈雜，何忍有一種置身于展覽館中的感覺。
    “小羽！”豫游看見姜徵羽也在這里，馬上過去向她打了個招呼，“你也在選東西嗎？我們一起挑吧！”
    “不用了，我和她們是一起的。”姜徵羽指了指旁邊另外幾個女生。看來，她剛入學不久，就交到了好幾個閨蜜。
    “哈，那我也和大家一起吧！人多也好有個商量嘛！”豫游厚著臉皮跟了上去，“你們看，這個瑞士軍刀不錯，野營時一定派得上用場，我要了！”
    何忍走得比他們慢，他被某處陳列柜里的一個牛皮紙袋吸引住了。這里的每個可換物品上都貼有一個標簽，上面用中、英、日三種文字手寫標注著該物品的名稱以及它需要用幾個籌碼來兌換的具體數額。但是并沒有寫明每個道具的用途或功能介紹。
    這個牛皮紙袋的標簽上寫有三個漢字，那是何忍聽說過的一種東西。但他不確定這袋子里所裝之物和他想的是否是同一回事。這時，正好有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請問……”
    何忍想詳細問問這東西的效果，工作人員卻笑著搖了搖頭，“同學，不好意思，學校有規定，有些道具的具體用途我們不能說。”
    “反正只要一個籌碼，要不要拿了這東西呢？”何忍看著標簽上的“價格”，掏出一個籌碼握在手里，他還在猶豫，“算了，一會兒決定了之后再回來看看吧！”
    “看來，想分辨出什么東西是做什么用的只能靠我自己了，問是問不出來的。”何忍想道。這里雖然很多東西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比如小刀、手電筒、帳篷。但也有很多東西是他從沒見過的，光從外表上很難看出個所以然來。何忍猜測，這些可能是忍者的專用器械。
    “何忍，到這邊來一下！”走在前面的豫游向他招著手，說。
    “這邊可以兌換帳篷，要四個籌碼。我和你湊一湊，每人出兩個籌碼，軍訓時我們就一起共用帳篷吧。小羽她們幾個也是這樣做的。換東西的老師說這帳篷很大，住好幾個人都沒問題。不過每個人還得自己花一個籌碼換一個單人睡袋，這個是沒法共用的，哈哈。”
    “嗯。”何忍心想，“這也不失為節約籌碼的好辦法。”
    “好的，我這就來。”他答應了豫游一聲，便向前走去。經過一個拐角處時，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這里，有一個人正在給一個背包拉上拉鏈，他似乎剛整理完自己方才換好的東西。這人抬頭時，正好和何忍四目相交了。
    此人，是一個足以讓何忍剛才的好心情瞬間由晴轉陰的人。
    以何忍不久前的經驗判斷，這人的每一個舉動，可能都是事先設計好的，蘊藏有某種深意在內。那么，現在他們的相遇會不會也并不是一次單純的偶遇？或許這人很早就守候在這里，專等著何忍的到來。從對方的眼神中，他讀出了這種可能性。
    “何忍同學？”對方向他打招呼道，“真巧，你剛過來嗎？”
    何忍禮貌地對面前這人笑了笑，回道：“是啊，我們又見面了，藤林涼夜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