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術也是一種智慧。
在崇尚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智者們中間,沒有多少人真的正視這句話。在他們看來,這句話更像是只懂體術,不懂智戰之人的自我安慰之詞。
然而,凡事亦有例外。】
——體術之智——
兩位教官之間的戰斗在短短十秒內分出了勝負。
五班的人們士氣大振,正歡慶著他們的勝利。
“教官,你真厲害!剛才你是直接瞄準了他的內臟在出拳的嗎?難怪威力那么大!”
“教官你是不是一直在隱藏實力啊,你要是拿出真功夫,那家伙一早就會被你秒殺了!”
學生們圍著中川唯,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唯獨何忍并未加入他們。他的心神,仍停留在方才那場行云流水般的戰斗中。
中川唯在擊出最后三拳時,喊出的“肺”“脾”“腎”三個字的確氣勢十足。而之前,中川唯面對敵人既密集又凌厲的攻擊,看似全無還手的余地,也確實只是一種假象。
上田和哉雖打得生猛,實際上卻并未占到多少便宜。他的大多數攻勢都被中川唯巧妙地化解了。他的體力也因為這一次次揮空的拳頭而在不斷流失著。這是中川唯故意為之的。
中川唯為了讓上田和哉盡早醒悟,的確有所讓拳。她很少主動攻擊,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抵擋和閃避。但同時,她也是在用這種迂回退讓之法虛耗著上田和哉的體力。若不是上田和哉的體力不知不覺間已被拖垮,中川唯最后也不會以那么快的速度僅憑三拳就結束戰斗。
學生們還在就這兩點熱烈討論著。何忍也承認,無論是針對敵人內臟部位的精確打擊,還是以“放水”的形式消耗敵人的體力,都是蘊含智慧的聰明打法。但這些,卻都不是上田和哉真正的敗因。
何忍的著眼點與一般學生不同,他認為真正導致上田和哉落敗的原因只在于三個字——二段跳。
他還記得兩個教官剛立下一分鐘之約時,中川唯退到了離上田和哉較遠的位置,然后起身一跳,跳過了難以想象的長距離,直接落在了上田和哉身后。
本來,這種形式的跳躍有點像是立定跳遠,人在半空中應該是呈弧形拋物線的。中川唯剛起跳時,也的確呈現出了這種拋物線的態勢。但緊接著,她卻在半空中突然“消失不見”了。
那當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她的行動軌跡從相對緩慢的弧線形突然轉變成了向斜下方加速下落的直線形,以至于使人產生了她會消失的錯覺。
但在何忍的理解中,一個已經跳起來,正處于懸空狀態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半途加速,甚至加長跳躍距離的。毫無疑問,這已經可以算作是一種二段跳了。
所謂“二段跳”,是經常出現在電子游戲中的一種虛構概念。它指的是人跳到半空中后,在腳下沒有任何東西的情況下,還能夠再跳一下,從而達到跳得更高或跳得更遠的效果。
在游戲里,這算是非常基礎,再常見不過的技能。可在現實中,這卻是違背物理原理,絕不可能真實存在的。因為這意味著人跳到半空中后得要踩一下空氣,再跳一次——顯然,這不合常理。
如果人真的能做到二段跳,那自然就還能三段跳、四段跳,這么一直往上跳,人豈不是就能跳到外太空去了?
且不談地心引力的概念,人的起跳必然會伴隨有一個力和一個反作用力,在半空中什么都沒有的情況下,人去哪里找這樣一個施力的點呢?
怎么想這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中川唯偏偏就做到了。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想必上田和哉也正是因為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等怪事,才在震驚之下很快敗下陣來的吧。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何忍努力回想著,可由于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中川唯的動作又極快,他根本沒看清中川唯在半空中到底做過些什么。
中川唯其他的體術技巧,難歸難,但通過反復練習總歸還是有可能做到的。如今這種二段跳則完全不同,那簡直是另一個領域的東西,可望而不可及。
“這難道也是體術之智?體術算不算忍術呢?如果算的話,莫非這也是一種騙術?”何忍疑惑著,“我得找個機會問問她。”
中川唯只是一個下忍,從上田和哉說的一些話里不難聽出,中川唯的戒備心極差、謀劃力極弱,是個不太適合參與純智謀之爭的人。但這樣一個人,難道真會永遠只做下忍?這種“嚴重偏科的學生”到底算不算是人才呢?
回想起中川唯說過的那句“接下來你們看到的也許將會是幾年后全忍界最頂尖的體術”,何忍覺得,這話說出來可能真不是開玩笑的。就算中川唯因為各種缺陷,致使她真的一輩子都只能做下忍,何忍也相信她會是最不同尋常的一個下忍,能闖出只屬于她的一片天來。
何忍心里想道:“看來,‘下忍’二字并不完全等同于‘雜兵’,凡事總有例外。忍界之事,我還知道得太少、太少了。”
……
戰斗告一段落,與正在爭相歡慶著的五班學生不同,六班的學生們一直是面面相覷、無所適從。
正在這時,上田和哉艱難地站了起來。論體格和抗擊打能力,他并不算太差,休息幾分鐘后,還是能緩過勁來的。誠然,這也是因為中川唯直到最后其實都在留力,并未給上田和哉造成足以令他休克不醒的打擊。
“可惡……”他嘴里喘著粗氣,佝僂著身軀移動了幾步,突然一把拉住離他最近的一個五班學生,用一只手扼住了對方的脖子。不幸的是,被抓的這人是一向粗枝大葉的金建炎。
“小唯……把那個叫何忍的交給我……否則我就不能保證我會不會做出過激的事了!”上田和哉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盡管他的聲音很小,像是一個久病不起的病人,但其中仍透出一股陰冷的殺氣。
他的左手抓住金建炎,右手則握著一把手里劍。這是兩個教官開戰前,中川唯看見上田和哉沒有武器,為公平起見而丟在地上的手里劍。上田和哉倒下的位置離之不遠,不知什么時候,他竟把這手里劍撿起來了。
盡管上田和哉現在氣力虛弱,但要挾持一個毫無防備的學生他還是做得到的。何況他手上還有武器。
“教官……救我!”金建炎叫喊著,他嚇得幾乎快要流出淚來。
“上田,你怎么如此卑鄙,竟做出這種事來!”中川唯怒道,“我們明明已經說好,我如果能在一分鐘內勝你,你就不再糾纏,立刻回去的!”
“你給我閉嘴!”上田和哉回道。
在眾目睽睽之下違反約定,他本就已經覺得顏面盡失了,他可不想再聽什么大道理。所謂的一分鐘之約,他之所以答應,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穩操勝券。現在他輸了,當然也就“另當別論”了。今天他既然來了這里,就從沒想過要空手回去。
“把何忍交給我……把我們班的背包還來……”他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自說自話著。
這下,中川唯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教官……你是認真的嗎?你這么做……似乎不妥吧?”一旁的金博山看著上田和哉手中那把閃著寒光的手里劍,問道。金建炎是他的弟弟,與弟弟爭奪家產他絲毫不會心軟,可那始終仍是公平競爭,勝者為王、敗者服輸就好,還不至于要到傷及性命的地步。
“哥哥……救我!”金建炎呼喊道。
“教官,你看……我們能不能換個人質?我馬上去給你再抓個人質過來!”金博山說。
“別多話。”上田和哉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去抓人質?你打得過中川唯嗎?我現在手上已經有人質了,還弄那么麻煩做什么?他們把何忍交出來,我就放了你弟弟,這不是很好嗎?”
金博山無言以對。
戰斗本該已經結束,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五班眾人也都不知所措,唯有何忍并不慌張。藤林涼夜針對上田和哉的性格制定出了他的計劃,而何忍已寄生于這個計劃之上。所以盡管何忍與上田和哉的接觸尚不算多,但他也已大概了解了此人的本性。
從上田和哉剛答應中川唯“他輸了就會離開”時起,何忍就早已料到他是一定不會遵守這個約定的了。
“教官放心。”何忍小聲對中川唯說道,“現在的局勢仍在我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