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到了五班營地,我會盡全力抓住何忍。可他們的人數畢竟比我們多,我如果失手,你們要盡快‘補上來’。”
這,是六班那幾人到達五班營地前,上田和哉說過的話。
“雖然我失手的可能性很小,不過以防萬一,你們要記得,一定不可輕言放棄。就算沒有我,你們也要自己把學分奪回來!”】
——獅子再臨——
“小唯,還不快照我說的做?你以為我不敢真的動手,只是嚇唬你的嗎?”挾持著金建炎的上田和哉用拇指摸了摸手上握著的手里劍,問道。
五班的人看著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全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從這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他不是在開玩笑。若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教官之戰本已分出勝負,營地里的氣氛卻再次陷入云譎波詭之中。
正在雙方相持不下之時,忽然,上田和哉頭頂的斜上方響起了一聲喊——
“呀!”
伴隨著叫喊聲,附近一棵樹上跳下一個人來,正撲在上田和哉身上。
雖然他的喊聲很滑稽,跳下來的動作也毫不威武,但他的突然出現卻起到了實實在在的作用。上田和哉的后背被撞到,疼痛之下松開了手,金建炎急忙連滾帶爬地逃離了他的身邊。
上田和哉被撞得不輕,加上先前的舊傷,這次,他真的站不起來了。他咬緊牙關掙扎了幾下,終于還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那個“從天而降”的奇兵站起身,一邊摸著自己被摔痛的膝蓋,一邊用單腳跳著上前——“啊……疼疼疼,唯姐,這個還給你。”
他,是豫游。他在“突襲”的同時,竟還順帶把上田和哉因被撞倒而沒握穩的手里劍奪了回來。
“你說局勢仍在你意料之中,就是指的你有他這個伏兵?”中川唯從豫游那兒接過手里劍,問身邊的何忍道。
“嗯,‘天上’來的伏兵,對方必然最難防備。”何忍點點頭,“豫游的爬樹功力可不差。昨天我們一起練習時我都沒看清楚他是怎么爬的,他就已經到樹上去了。”
原來,在兩個教官剛交手不久時,何忍就小聲對豫游說了一些話——“我相信中川教官能贏,不過六班這個教官既然做得出拿沙子往人臉上撒這樣的事,我擔心他等會兒就算輸了也還會耍賴。為了有備無患,你先去樹上埋伏起來,注意別讓人發現了。”
“藏好后你盯緊他,一旦他有什么不對勁,你就見機行事。”
豫游聽明白何忍的意思后,沒有大大咧咧的直接找棵樹爬上去,而是靜悄悄地退出人群,選了一棵離“戰場”不算太近的樹,無聲無息地爬了上去。在爬樹之前他就已經看好了“前進的路線”。之后,他只需依照自己腦中規劃好的那樣,從A樹跳到B樹,再從B樹跳到C樹即可。
他畢竟是昨天全班完成爬樹練習次數最多的一個人,已有了一些經驗。更重要的是,營地里這些樹他大多都上去過一次了,相對而言,已可算是熟門熟路。他每次跳躍都格外小心謹慎,盡量不出聲,而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兩個教官身上,所以并未發現他的存在。
最后,他順利來到了理想的一棵樹上。那里雖不是上田和哉的正上方,但只要縱身一躍,還是能八九不離十地跳到其身旁的。
從結果來看,他把這個任務完成得很好。
可整個過程中,他心里還是十分緊張。他害怕萬一踩空,不僅會讓人發現,還會鬧個大笑話。他也怕跳下來時動作不對,誤傷了金建炎。讓他最后悔的是,他在時機的把握上還是略有些滯后了。如果他能在上田和哉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有抓住金建炎的時候就跳下來及時制服對方,那才是最好的。
“你做得很好,這方面你很有才能,繼續努力。”中川唯似乎看出了豫游的心思,出言贊揚了他。的確,豫游沒必要想得太多,因為最后他成功了。正如一個足球運動員,只要能進球就行,不必在進球之后再糾結這球是否是按自己理想的弧線踢進去的。
“啊?我哪方面有才能?爬樹?”豫游問道。他在想:“爬樹有才能頂個什么用啊,方便我以后摘果子吃么?”
“不是爬樹……”中川唯笑了,“我指的是體術。你應該在幾棵樹之間跳了好幾次吧,我們這么多人都沒人發現你,可見你這方面你還是挺有天賦的。雖然在體術上你努力的方向可能會和我有所不同,不過你的行動力和協調力都不錯,若能持續精進,將來也許會有所建樹。”
“建樹?是種樹的意思么?那不還是樹嗎?”豫游說。
“你……別老逗我笑好不好!”中川唯回道。
“哈哈,我明白啦,謝謝唯姐!我以后要是也能像你一樣帥氣就好了!”豫游說道。這句話發自他的真心。其實,他看到中川唯以柔弱之身四兩撥千斤,輕松擊敗了看起來比自己強很多的對手時,也覺羨慕不已。這種英姿正是他夢寐以求的。
“是啊,謝謝你,豫游!”脫離了險境的金建炎也說道,“多虧有你,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時,金博山突然開口了:“你們可真有意思,竟聊起天來了!當我們不存在嗎?”說話同時,他也打著手勢,讓其他六班學生從四周包抄,圍住了五班的人。
他的弟弟既已脫險,他自然也就恢復了該有的立場。他還記得上田和哉之前說過的話,即使教官倒下了,學生也應當繼續去爭取自己的利益。他可不會因為教官失去了意識,就灰溜溜地逃走。
上田和哉答應過中川唯,一分鐘內他若敗了就帶學生自行離去。后來他反悔了。這一點,金博山也覺得他做得不厚道。但同時,這個約定是由上田和哉定下的,和金博山沒有關系,他沒必要去遵守。這,也是事實。
“我們有沒有教官都一樣!”金博山說,“既然你們一口咬定何忍沒偷我們的背包,那好,這事處理起來也不難——先把你們的背包以及里面的東西交出來,由我們保管。我不要全部,只要我們幾個人能帶得走的分量就行。”
“之后你們若能找到我們的失物并給我們送過來,我們就會把你們的東西原數奉還。如果我們自己找到了失物,事實證明不是何忍偷的,我們也會自行把你們的東西送回來給你們。”
他的這些話當然不是隨便說說的——他和其他的六班學生現在正每個人手里拿著一塊石頭。當剛剛看到上田和哉在戰斗中處于劣勢時,金博山就已提前開始了準備,他讓其他人就近找些石頭偷偷撿起來。
“動作要快,動靜不要太大”——他當時是這么說的。為防局勢突變,手里有個能砸人的東西總比沒有要好。
現在的五班和六班如果全面開戰,毫無疑問是五班會贏。不管六班的人拿沒拿石頭,五班的人數更多都是不爭的事實。這一點,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可大家也都知道另一點,一旦真的開戰,五班雖然能贏,卻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六班的這幾人現在已然等同于身在絕境,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會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和五班戰斗到底。
這種情況下,五班里有一部分學生難免會頭破血流。而這些人若受傷程度較重,他們就不得不下山去接受正規治療。在軍訓臨近尾聲的當下,如果出了這種事,就相當于是拖住了五班全體的時間和精力,那么他們也就沒有時間再想辦法去增加籌碼持有數了。
這無異于是提前結束掉了五班的軍訓。
“此等局面,是你們希望看到的嗎?”——這,才是金博山此刻真正的潛臺詞。
雙方一旦真的打起來,金博山料定中川唯至多只會幫忙防衛,而不會參戰。因為以中川唯之前的言行來看,她并不是一個會對學生出手的人。這,也是金博山敢威脅五班的原因之一。
金博山并不喜歡暴力,他想象中的軍訓不該是這樣子。他覺得恐怕參加軍訓的班級里再也沒有第二個班會做出他們現在做的這種事來,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可到了萬不得已,除了暴力別無選擇的時候,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弱的一方竟敢要挾強的一方,而且還行之有效。”何忍心想道,“這人也不簡單。”
中川唯左右為難著。金博山的潛臺詞是什么,她也聽得出來。可是,真要把五班背包里的東西交出一部分給他們嗎?
金博山嘴上說他會把東西還回來,但他是否真的會還呢?無論怎么想,他也是不還回來的可能性更大。就算他言而有信,可離軍訓結束的時間已經只剩不到一天了,時間所限,他們能找回失物的幾率實在太低。如果找不到,五班現在交出去的東西就算是白白送人的了。
這樣的要求,當然不能答應。
“不能讓班上的同學受傷,干脆我跟他們走一趟好了。”何忍心想道,“我應該還能逃出來的。”
當他正想開口之時,營地遠處的樹叢中卻突然傳來一聲咆哮。
這里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聲音記憶猶新——是獅子!那頭獅子又來了!
“天啊!怎么偏偏這個時候……”五班有些學生慌了,比起六班,他們更是切身體會過這種恐懼。
“教官不是說獅子已經被學校的人抓走了,不會再來了嗎?難道它又逃出來了?”
“很有可能啊!野性難馴,就算是動物園里被馴化過的獅子也有可能逃出籠子去傷人的!”
看見五班有人驚慌失措,表情又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六班也有人亂了陣腳。
“金博山,我聽教官說過,那獅子很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藤林涼夜第一天晚上之所以能來我們班,不就是因為獅子襲擊了這個營地,他才趁機跑出去的嗎?”
“我第一天晚上也隱約聽到過這個吼聲,就是和現在一樣的!”
“我們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啊,保命要緊!”
六班的人們情緒受到感染,紛紛心生退意。
其中有一個人不愿再等,扭頭就跑。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越來越多人無心戀戰,陸續跑掉了。金博山并非六班的首領,生死關頭,他無權不準別人逃走。
“可惡,怎么會這樣!”他咬著牙,心中暗恨不已。正在這時,那獅子又吼了一聲。這次,聲音離得更近了。
“罷了!我們走!”
金博山也放棄了,他還沒膽大到非要等獅子真的撲過來時再逃的地步。他和另一個同學一左一右攙起暈倒的上田和哉,丟掉手上礙事的石頭,緊跟著先走的那幾人,逃離了五班的營地。
五班的危機結束了。
不,更大的危機這才剛剛要來。
“何忍,怎么辦?”金建炎焦急地問,“你那天晚上的忍術還能用嗎?你再把獅子趕走吧!”
何忍看見六班的人已經走遠,他笑了笑,說道:“不用我趕走,她已經來了。”
“啊?”金建炎嚇得冷汗直流。
這時,樹叢里果真傳來了響動。許多人本能地向后退著,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但樹叢里走出的并不是獅子,而是一個人。一個肩上扛著一臺錄音機的人。
她,是姜徵羽。
“干什么?你們還想再聽一遍嗎?”
姜徵羽按下錄音機的播放鍵,“獅子”又咆哮了一聲。那聲音,和前天晚上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