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突如其來的極端環(huán)境,越是需要冷靜和沉著的應(yīng)對。
當(dāng)你看不見,也聽不見,外界的光明和聲音都與你隔絕之時,不要慌張、不要恐懼,因為它們幫不了你。冷靜的思考,才是你此刻唯一值得依靠的東西。】
——無光無聲——
九號樓附近,一個人悄悄靠近正走在去教室路上的藤林涼夜,從后面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了道路旁的一棵樹下。
面對這不期而至的突然襲擊,藤林涼夜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慌亂。他用一只手向后做出了一個忍者專用的手勢。由于嘴被捂住,說不了話,他只能以這種方式與身后的人交流。他知道,比起驚慌或抵抗,這樣做才是眼下最理智的選擇。
“你是誰?”——他的手勢傳達出了這個意思。這個先指一下目標,然后凌空劃一個問號的手勢也包含著“你想干什么”的意思。
忍者執(zhí)行任務(wù)的過程中,時常會遇到不方便開口說話的場合,這時就需要用手勢和動作來進行無聲的“對話”。這是一個龐大而復(fù)雜的體系,也是忍者大學(xué)開設(shè)的課程之一。身為“世家”,藤林涼夜在入學(xué)之前就對此掌握到一定程度了。
他所做的是一個非常基礎(chǔ)的手勢,屬于入門級別。他認為,他身后的這個人既然能以如此純熟的擄人技巧把他挾持住,那就應(yīng)該不至于看不懂這種級別的手勢。
果然,對方是“懂行”的。藤林涼夜的手勢剛做完,他背后就傳來了對方的回復(fù)聲。那回復(fù)只有兩個字——
“助教。”
對方話音剛落,藤林涼夜就感到眼前一黑,對方似乎把一個什么東西戴到了他的頭上。很快,他就感覺出來了,這是一副太陽鏡,一副完全遮光的純黑太陽鏡。戴上這東西后,他的眼前除了一片漆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這副太陽鏡架的末端連有一條透明的環(huán)帶,自稱“助教”的男子在給藤林涼夜戴上太陽鏡的同時,也把這條環(huán)帶緊貼著藤林涼夜的后腦勺,首尾勾連在了一起。藤林涼夜聽到后面?zhèn)鱽怼斑青辍币宦暎@是上鎖的聲音。
顯然,這副太陽鏡是不能隨戴隨取的,而是一種類似于“緊箍咒”般的閉環(huán)結(jié)構(gòu)。
與其說這是一副眼鏡,倒不如說它更像是一副變體的“手銬”,只不過它拘束的部位不是手腕,而是頭部。一旦被人戴上這種眼鏡,佩戴者自己想摘是摘不下來的,必須要有外人用鑰匙打開其后部透明環(huán)帶上的鎖,才能將之取下。
“昨天‘教授’派人來找你收尾款沒能收到,所以今天我來了。該收的錢我們是不會忘的。”“助教”說道,“怎么樣,你現(xiàn)在身上帶夠錢了嗎?”——他的這句話同時回答了“你是誰”“你想干什么”這兩個問題。
藤林涼夜點了點頭。
“助教”見他沒有反抗,態(tài)度上也還算配合,便把手從他嘴上移開,說道:“現(xiàn)在你可以說話了,但我建議你不要大喊大叫。因為在別人聽到你的求救聲之前,我就會先把你的下巴給扯脫臼,讓你說不出話來。”
“請放心。”藤林涼夜回道,“我和‘教授’是合作關(guān)系,我從沒想過要賴賬。從昨天下午起,我就一直把尾款帶在身上。若不是何忍從中作梗,這錢我應(yīng)該早已交給‘教授’了。”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他不卑不亢的語氣中并沒有顯露出半點恐懼。
一個人好端端地走在去上課的路上,突然之間被一個陌生人劫持,并被戴上了一副奇怪的眼鏡,一下子什么也看不到了——若是換了別人遇到這種事,恐怕都會受到不小的驚嚇,可藤林涼夜卻格外的冷靜。
他剛才那句話的言下之意是:“錢我早就想給‘教授’了,昨天只是一個意外,和我無關(guān)。我是我,何忍是何忍,不要把我和他混為一談。阻礙你們的人是他,我無意與‘教授’為敵。你現(xiàn)在這樣對我,我也能理解,你是按‘規(guī)矩’辦事,我不會見怪。”
“臨危不亂么,這個藤林涼夜果然不一般。”“助教”心里想道。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好說話了。”他問道,“昨天的事我聽說過,你是不是想要見‘教授’,想親自把錢交到‘教授’手里?”
藤林涼夜昨天的確向找他收錢的那個人提過這樣的請求,他的話事后由那人轉(zhuǎn)述給了“助教”。
“是的。如果能見到‘教授’,那是我的榮幸。”藤林涼夜回道,“但昨天那位小哥說過,‘教授’不會見我。若果真如此,對我也是一大憾事。”
“嗯。”“助教”說,“‘教授’的確不會見外人,按‘規(guī)矩’,只有我們這些‘助教’以及表現(xiàn)優(yōu)異的‘門徒’能受到他的接見。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我昨天已向‘教授’匯報過此事,‘教授’也說他有話想問你,我現(xiàn)在就是奉‘教授’之命來帶你去見他的。”
“原來是這樣。”藤林涼夜心想,“看來昨天來找我的那個人只是個低級別的嘍啰,今天這個‘助教’的決策力更高。‘助教’,想必就是‘教授’的親信了吧?”
“教授”“助教”“門徒”——這三個詞在藤林涼夜腦中按順序排列了開來。在他看來,這些稱號之中所蘊含的似乎是一種嚴格劃分的等級關(guān)系。“教授”最大,“助教”次之,“門徒”最小。
“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要去上課?”“助教”問,“怎么樣,敢不敢逃課和我走一趟?”
“沒問題。”藤林涼夜回道,“我們的第一節(jié)課是志能便文,逃了也無妨,反正我小時候就已經(jīng)會說、會寫了。”
“好。”“助教”取出兩粒金屬物,分別放進了藤林涼夜左右兩邊耳朵的耳道里。
“稍后你什么話也不要說,完事后我自然會用磁鐵幫你把它們吸出來。路上我會為你引導(dǎo)方向,要前進時我會推你,要停步時我會拉你;要上樓梯時我會拍你的左腿,要下樓梯時我會拍你的右腿。”
“助教”說完,按動了口袋里一個遙控器上的按鈕,藤林涼夜耳中突然傳出了搖滾音樂的聲音。原來,那兩粒金屬竟然是入耳式的微型耳機。這音樂雖然算不上刺耳,但也有些嘈雜。當(dāng)音樂響起后,藤林涼夜就幾乎無法再聽到外部的其他聲音了。
如果“助教”所說屬實,這微型耳機一旦入耳,藤林涼夜憑自己應(yīng)該是無法輕易把它們拿出來的。由于它們緊貼在耳道內(nèi),所以需要有人從外面用磁鐵才能把它們吸出。由此可見,這對耳機和帶鎖的太陽鏡有著類似的特性,或許它們原本就是一套完整的忍器。
全遮光的太陽鏡阻隔了藤林涼夜的視力;微型耳機則阻隔了他的聽力。現(xiàn)在,他的眼和耳已經(jīng)完全與外界隔絕,他單靠自己是沒法走路了。要想不撞墻、不摔倒,他就必須按“助教”剛才說的那樣,全權(quán)由“助教”為他引導(dǎo)行進的方向。
“助教”這么做的目的顯而易見——他雖說要帶藤林涼夜去見“教授”,卻不想讓藤林涼夜知道“教授”所在的地方在哪里、怎么走。
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直接帶藤林涼夜過去,那么“教授”的所在地就相當(dāng)于是暴露了。知道“教授”的所在地后,藤林涼夜會不會對別人說出去,這是一個無法預(yù)見的問題。所以,干脆讓他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變成“瞎子”“聾子”,才是最萬無一失的。
若給藤林涼夜蒙上眼、塞住耳,像綁架人質(zhì)一樣把他帶去目的地,這種行為在校園內(nèi)過于顯眼,容易引人圍觀,不符合“助教”的初衷。像現(xiàn)在這樣操作,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
因為在外人看來,藤林涼夜無非是戴了一副太陽鏡,和朋友一起走在路上而已,絲毫不會引人注意。他后腦勺上那個上鎖的環(huán)帶是透明的,若不在近距離下仔細盯著看,也根本無人會發(fā)現(xiàn)這副太陽鏡的異常。
就這樣,“助教”用一只手從后面頂著藤林涼夜的腰部,輕推著他往前走,兩個人走在了去見“教授”的路上。
……
與此同時·“教授”的所在地·某個設(shè)有大鐵籠的房間內(nèi)——
“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大概就要到了。”
另一位“助教”看了看墻上的時鐘,說道。
昨天,在兩個“助教”把“門徒”沒能從藤林涼夜那里收到錢的事報告給“教授”之后,“教授”說要與藤林涼夜見一面,以便了解詳細的情況。這,是由“教授”親自做出的決定。
“你們用上我說的方法了嗎?”鐵籠中,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盤腿坐在地上問道。
“‘教授’請放心,我們是按照您吩咐的做的。”那位“助教”回道。與昨天剛進入這個房間時相比,他現(xiàn)在對籠中之人說話的態(tài)度明顯恭敬了許多。
而這籠中之人也不再像昨天剛見到“助教”時那樣歇斯底里和大嚷大叫了。雖然他仍舊披頭散發(fā),臉被遮去了一半,看起來像是個長期被囚禁在這里的犯人,但他此刻說話的語氣中卻充滿了嚴肅和倨傲。
“那就好,把門打開吧。”籠中人摸著嘴邊略有些扎手的短絡(luò)腮胡,以命令式的口吻說道。
“是。”
那個“助教”應(yīng)了一聲,用鑰匙打開了鐵籠的大門,進去后,他又用另一把鑰匙打開了鎖在籠中人腳上的鐵鏈。
籠中人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脖頸后,轉(zhuǎn)眼看向鑲嵌在籠子墻壁上的一面鏡子,問:“這是怎么回事?這鏡子怎么裂了?”他眼前的這面鏡子的玻璃上有幾道看起來很新的裂紋。
“這是您……不,是您的‘宿體’昨天發(fā)脾氣,吵鬧著讓我們放他出去的時候打破的。是您從外面回來,重新附身到他身上之前發(fā)生的事。”“助教”解釋道。
“是么?”籠中人抬起右手,看到自己的手背上也破了一些皮,皺起眉頭說道,“想來就是用這只手打破鏡子的吧?呵,如此不愛惜自己,這又是何苦呢?”
他看著印照在裂開的鏡子中,自己那張模糊不清、支離破碎的臉,嘴角浮起了詭異的微笑,“這事不怪你們,不必自責(zé)。走吧,我該去迎接那位即將到來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