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五先生的強大,是小木匠能夠預料得到的,畢竟能夠負責這樣大型法會保衛工作的人,絕對不是什么簡單人物。</br> 但這家伙此刻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以及那淡定的氣度,卻是他所沒有想到的。</br> 如果非要類比的話,小木匠覺得這位梅五先生,或許跟巔峰時期的鬼王有得一比。</br> 甚至更強。</br> 如果是這樣看的話,小木匠此時此刻的表現,又完全可以理解了。</br> 他,畢竟只是一個入行才不到一年的后生仔,如果真的能夠與鬼王這般的人杰爭雄,著實是有些太可怕的。</br> 不過即便知曉自己差得太多,但小木匠卻并不想舉手投降。</br> 他雖然性子恬淡冷靜,但絕對不是輕易妥協的人。</br> 他能夠感受得到梅五先生對他的輕視和不屑,但即便是一個小人物,他也有自己的執著和追求,以及想要彰顯自己的決心。</br> 所以眼看著梅五先生不屑地看著他,然后左手摸出了一把匕首來,朝著自己脖子割去時,小木匠渾身的血液,都朝著心臟處陡然涌去。</br> 那顆大心臟在一瞬間劇烈顫動著,分泌出了巨量的腎上腺素,而勁流卻匯聚在丹田之中。</br> 胸口之中,一陣龍吟充斥在了小木匠的整個腦海里。</br> 生死存亡之時,小黑龍爆發了。</br> 它并沒有從小木匠的胸口中撲出來,幫著作戰,因為此時此刻的它實在是太弱小了,不但不能幫上忙,反而有可能讓小木匠陷入更大的危機之中。</br> 它選擇將自己的氣息,瘋狂涌入小木匠右手緊抓著的寒雪刀之上去。</br> 此刀的刀名“寒雪”,看上去是一把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腰刀,但事實上,它卻是明朝特務機關錦衣衛的獨有兵器,繡春刀。</br> 而且這一把是特制的,它曾經有一位主人,名字叫做田加農。</br> 刀狂田加農,官至錦衣衛鎮撫使,乃明末江湖的頂尖刀手,曾經在萬軍叢中,斬殺闖軍百名高手飄然而去。</br> 這樣的人物,成就了這把刀的調性,從來都不平凡,只可惜當年的刀狂,后人著實是太過于不肖,卻將這樣的名刀給淪落于賭場之中,又輾轉到了渝城袍哥會,最后由程蘭亭交到了小木匠手中來。</br> 小木匠用這刀十分順手,感覺格外犀利、勢大力沉,也僅此而已。</br> 然而當那小黑龍將氣息全力沖擊進那刀身之時,某一瞬間,渾身血液沸騰的小木匠眼前一黑。</br> 緊接著,他的眼前突然間飛速掠過了無數的畫面。</br> 長刀揮舞之下,反抗者紛紛倒下,頭顱在空中飛舞,鮮血濺射,剩下的人全部都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動彈……</br> 長刀掛于腰間,行走于繁華的大街之上,黔首百姓瞧見,莫不紛紛低頭,不敢直視……</br> 長刀再一次地揮舞,這回面向的,是披著野豬皮的異族……</br> 隨后,長刀在尸山血海中,伴隨著聲聲狂笑,殺出了一條血路……</br> 最后,長刀入鞘,塵封……</br>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去。</br> 鐺!</br> 又一聲錚然之聲響起,小木匠眼前的畫面消失,回到了現實之中來,瞧見自己手中的寒雪刀,居然抽出了那人堅若精鋼的手指,擋住了對方扎來的匕首上面。</br> 一股兇狠張狂、暴烈悍勇的氣息,從寒雪刀之上,又傳遞到了小木匠的心里來。</br> 有人在他的耳畔不斷吶喊,讓他的血脈僨張,仿佛置身于戰場一般。</br> 無數用刀的技巧、信息和手段,也都傳遞到了小木匠的腦海里來,并且在接下來的時候,小木匠感覺仿佛有股力量在操縱著那把刀,與面前的梅五先生酣斗。</br> 這是……</br> 這把有著數百年歷史的寒雪老刀,它的刀魂……</br> 覺醒了!</br> 刀,是有靈的,而它,卻是被小黑龍給激活了。</br> 鐺、鐺、鐺……</br> 小木匠身不由己地動了起來,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別扭和古怪,但到了后來,他與寒雪刀刀魂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心念所動,仿佛一人。</br> 而隨著刀魂的覺醒,那梅五先生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起來。</br> 他嘴角上挑,微微含笑,然后緩聲說道:“有點兒意思?!?lt;/br> 那家伙是個左撇子,左手上面的匕首有點兒類似軍刀一樣,一招一式,都透著凌厲果決,一擊致命的架勢,而且此人的修為和力量要比小木匠高出太多了,所以即便小木匠外有那刀魂支撐,內有小黑龍打底,終究還是被梅五先生逼得手忙腳亂,節節敗退。</br> 梅五先生占據了絕對的上風之后,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你真的很可惜啊,如果再給你幾年的成長時間,說不定當今天下,就有了你的一席之地,前途一片光明和美好……”</br> 小木匠以為對方準備招攬自己呢,想著如果實在不行的話,自己或許可以假意投降,然后爭取時間。</br> 然而梅五先生卻用低得小木匠都無法分辨清楚的聲音,低語道:“只可惜,你生在了中國……”</br> 什么意思?</br> 唰……</br> 梅五先生沒有給小木匠任何反應的時間,突然間加速,力量爆發,簡單地一揮匕首,小木匠就直接騰空而起,重重地撞在了那土坯墻上去。</br> 那土坯墻似乎布置了什么東西,堅硬如鋼鐵,小木匠撞到了,胸口憋悶,一口老血噴出,爬起來的時候,方才發現這院墻外面,一片茫茫,看上去好像被什么給封閉起來了一般。</br> 難怪對方敢在離會場不遠的地方下如此狠手,卻是早就有了布置。</br> 小木匠原本想要逃走的,瞧見這兒法陣擺上,知曉自己倘若往外跑,恐怕更加沒有希望。</br> 他只有硬著頭皮硬拼,然而小木匠到底還是跟梅五先生有著巨大的差距,最終寒雪刀在力竭之后,直接挑飛,然后對方一腳踹在了他的胸口上。</br> 小木匠跌落到了花圃之中,又一口老血吐了出來。</br> 他艱難地想要再爬起來,卻感覺渾身都在乏力,而梅五先生沒動了,旁邊來了四五個帶著青銅面具的男人,朝著他圍了過來。</br> 梅五先生揮了揮手,平靜地吩咐道:“殺了吧,動靜小點兒,別給法師惹麻煩?!?lt;/br> 那幾人躬身點頭,說嗨。</br> 緊接著,幾人朝著地上的小木匠沖來,小木匠抓了一把土,朝著那些人甩去,然后往前跑了兩步,被人給猛然按倒,緊接著四五人一擁而上,捉手的捉手,按腳的按腳。</br> 還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將小木匠死死壓在那泥地上。</br> 小木匠縱有一身力氣,也沒辦法掙脫這幾人,而隨后,有一個身上散發著惡臭、五短身材的家伙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刺刀來。</br> 他對準了小木匠心臟的位置,惡狠狠地扎了下去。</br> 小木匠渾身繃緊,雙腿蹬直,但終究還是掙扎不開,眼看著就要被人一刀捅中心臟慘死,突然間卻有一塊石子,重重地砸在了那人手中的尖刺之上,碎石迸射,緊接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涌來,將這幾人給全部拍飛了去。</br> 小木匠沒了控制,翻身起來,卻瞧見身前一米處,站著一個男子。</br> 清風吹來,那人的秀發飛起,根根發絲落在了他的臉上,弄得鼻子癢癢的。</br> 王二狗駕到。</br> 這個風騷的男子站定之后,不去管跟前那人仰馬翻的一眾人等,而是回過頭來,沖著小木匠笑道:“我沒有來晚吧?”</br> 小木匠死里逃生,驚魂未定,一邊喘氣,一邊說道:“差點兒就死了?!?lt;/br> 王二狗一甩頭發,轉過頭來,盯著那位梅五先生,緩聲說道:“怎么著,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居然想要動手殺人,而且還是在這佛法莊嚴之地——這么做,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br> 面對著王二狗的指責,梅五先生先是往著外面瞧了一眼,然后淡淡說道:“先動手的,可是你這位朋友?!?lt;/br> 王二狗一愣,回頭看著小木匠,問:“喲呵,小老弟,你這么剛烈的么?”</br> 小木匠感覺嘴里滿是血腥味,吐了兩口血沫,方才感覺到舒服一些,而聽到梅五先生的指責,以及王二狗的詰問,他冷臉說道:“怎么,現在又準備講道理了?”</br> 梅五先生緩聲說道:“自然是講道理的,我們懷疑你有危害法會眾多來賓的意圖,將你留在這里,也是為了公共安全?!?lt;/br> 這家伙一嘴新名詞,小木匠雙眼瞇著,滿肚子的氣憋得難受。</br> 而王二狗則哈哈大笑起來,對著梅五先生說道:“哈哈哈,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以及強詞奪理這些事兒,你們日本人倒是干得挺溜的……”</br> 梅五先生一聽,雙目瞬間瞇了起來,眼珠子里迸射出玻璃渣子一般尖銳的目光。</br> 他寒聲說道:“你說什么?”</br> 王二狗往前走了一步,朗聲說道:“倒幕運動之后,日本天皇重新掌握掌權,一直到明治維新時,威望一時間達到了巔峰,為了一統日本混亂的州府和修行界,明治天皇以天皇近侍,以及效忠自己的八坂神社、平安神宮和住吉大社味,還有日傳佛教淺草寺為基礎,組建了專門為日本皇室服務的鬼武神社,培養出來的鬼武士享譽盛名;而世界大戰過后,鬼武神社與日本特高課合作,又衍生了梅蘭竹菊四機關,而你,我應該稱你為梅五先生,還是梅機關的五號人物,香川秀司先生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