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劍怪,居然也堂而皇之地坐在觀禮臺上,成為了本次典禮的邀請嘉賓。</br> 不過他顯然沒有在意小木匠這兒,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著石臺之上舉辦儀式的龍虎山高層,津津有味,看都不往小木匠這邊看一眼。</br> 反倒是江老二這邊,一直盯著小木匠,但他大概是因為南海劍怪的緣故,并沒有走過來。</br> 小木匠與他隔空相望,對了一眼,便也沒有再去理會他。</br> 繁雜冗長的儀式進行了半個多時辰,終于結束了,其間龍虎山一眾高層輪流登場,拜張凌霄為張天師,并且獻出揭牌、御旨、天師劍、天子笏等物,賜予張凌霄龍虎山天師教的掌控權……</br> 小木匠瞧見了武丁真人,這位龍虎山的第一高手雖說先前中了張信靈的毒,看上去挺慌張的樣子,但今天的臉色卻還算不錯,只不過話少了一些。</br> 整個典禮,他除了幾次露面之外,其余時間都不知蹤影,反倒是南風真人、博望長老等一眾人等全程都在。</br> 瞧這些人臉上的表情,都還算輕松愉快,完全瞧不出昨天夜里龍虎山上發生了大事。</br> 不過全程倒也莊重肅穆,而張凌霄的表現也極為不錯,擔得起那個名頭。</br> 就任典禮的上半場,也就是儀式部分結束了,下半場便是擺下宴席,以及新任張天師在江湖朋友以及各方貴客面前亮相的時間,龍虎山備下薄宴,招待各地趕來觀禮的江湖朋友。</br> 這中場休息,轉場的時間里,江老二終于還是忍不住趕了過來,找到小木匠,壓低聲音問道:“你怎么回事啊?白果呢?”</br> 小木匠受不了他這態度,很想懟回去,但這么多人在場,當下也是耐住了脾氣,平靜地說道:“在旅館呢。”</br> 江老二有些焦急,問:“你怎么放心得下讓她一個人留在旅館里?要萬一出了事可怎么辦?”</br>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笑了,說:“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什么事?”</br> 江老二感覺旁邊的人都朝著這邊望來,當下也是壓低了嗓音,低聲說道:“你別在這里跟我裝糊涂,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情況,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負得起責么?”</br> 小木匠耐著性子跟他解釋:“白果跟我這位兄弟的一幫人在一起,安全是有保障的;再說了,你覺得我帶著白果出現在這樣的場合里,合適么?”</br> 江老二反駁不了,又擔心不已,當下也是坐不住了,準備往外走去。</br> 而這個時候,南海劍怪走了過來,喝道:“甘小弟說得沒錯,你不用著急忙慌的……”</br> 他說這話兒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容,但眼神卻有些冰冷。</br> 江老二似乎有點兒怕自己這個師叔,聽到這話兒,原本都已經準備走了的,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br> 南海劍怪與小木匠點了點頭,也沒有解釋在庫房里自己消失不見,到底去了哪兒。</br> 他叫住江老二,又與小木匠點頭過后,卻是朝著擺設宴席的棚子走了過去。</br> 整個過程,王白山都在旁邊圍觀,一言不發,等兩人走了,他方才笑著說道:“十三,那個男人,有點意思啊——什么來路?”</br> 小木匠當下也是將南海劍怪的來頭,以及南海一脈的來歷與王白山說起,王白山聽到“南海一脈”幾個字,忍不住笑了,說道:“你別跟我解釋這個,別人不知道,我對他們還是了解的……”</br> 王白山曾經跟小木匠說過,他的祖上,也是龍脈守護家族。</br> 只要是這個圈子的,雖說朝代不一樣,但彼此都還是有一些了解的……</br> 兩人說了幾句,王白山對小木匠說道:“這個人呢,的確是很厲害,甚至可以說是當今之世頂尖的人物,不過那眼神有些邪性,心術不正,你要是信我的話,以后盡量不要跟他打交道。”m.</br> 小木匠笑了笑,說曉得了。</br> 事實上,南海劍怪在天師府庫房那里與小木匠不告而別,完全不顧他的安危,就這一點,小木匠對他就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了。</br> 聊完這些,王白山拉著小木匠去坐席吃飯。</br> 小木匠瞧見這家伙匆匆忙忙的樣子,以為他是饞人家龍虎山的伙食呢,沒想到這家伙剛一落座,就開始與同桌幾人攀談起來,隨后又毫不避諱地說起了自己的來歷,并且開始滿場推銷起了廬陵那地方來。</br> 敢情他是過來拉人頭的……</br> 只不過能夠出現在這宴席上的,大多都是一幫江湖老油子,或者各宗門的當家,這些混慣了江湖的老家伙并非小九那樣的熱血青年,并沒有那么好說服。</br> 但王白山卻并不在意,開始串場跑桌。</br> 這家伙一口東北大碴子味兒,說話又搞笑,人還挺有熱情的,居然真的讓他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比較感興趣的江湖同輩,聚在一塊兒聊了起來。</br> 小木匠坐在這席面上,同桌的沒有一個認識的,而王白山又跑得遠,讓他挺孤單的。</br> 同桌的人瞧見小木匠這年紀不大,所以也沒有太多忌諱,當著他的面數落起了王白山來,講的話還挺難聽的,弄得小木匠挺尷尬。</br> 好在沒一會兒就開席了,流水席一樣的菜式上來,大家推杯換盞,而小木匠埋頭吃飯,倒也相安無事。</br> 開席不久,王白山剛剛回來坐下,喝了杯茶潤喉,張天師就帶著人過來,與眾人見面。</br> 他來到這一桌的時候,單獨敬了王白山一杯,隨后又與眾人介紹起了小木匠昨日迎戰東洋劍客的事情來,甚至還將當日金陵之時說出,引得場間眾人稱贊,紛紛夸贊小木匠少年英雄。</br> 小木匠被張凌霄張天師打了個措手不及,雖說眾人都在追捧,但習慣性低調的她,還是感覺到很不喜歡。</br> 不過他心中雖然不高興,但并沒有表現在臉上。</br> 今天是張天師的大日子,自然不便久留,不過他臨別前,卻讓人給小木匠帶了一句話,說等宴席過后,讓他先別走,張天師要見他。</br> 這頓飯因為張天師的曝光,讓小木匠吃得并不安穩,不但是同桌,就連鄰桌的人也會過來,與小木匠攀談兩句,搭個交情,小木匠出身低微,底氣也不足,沒辦法像南風真人那般孤傲,當下也是硬著頭皮應付著,但這些人實在是太熱情了,弄得他不得不借這尿遁,中途退場。</br> 好在旁邊有人在照應著,卻是將他給領到了一處偏院之中。</br> 小木匠在院子里待了一會兒,張天師終于趕到了,與他一起進來的,卻是一個讓他有些詫異的人。</br> 東墻道人。</br> 這個看管庫房的文職道人跟著新任張天師出現在了這里,讓小木匠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打量他們身后,害怕后面有龍虎山的大隊人馬殺到。</br> 好在張天師并沒有卸磨殺驢的打算,找東墻道人過來,也只是詢問了一下先前之事。</br> 小木匠如實說出來,就連對方問起南海劍怪,他也沒有隱瞞,而張天師聽完,也不意外,揮了揮手,讓東墻道人離開之后,與小木匠說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然知曉,這件事情怪不得你,你也別擔心龍虎山會追究你的責任。對了,我聽說南風真人想要收你為徒,被你給拒絕了?”</br> 小木匠趕忙將當時的情況解釋了一遍,張天師聽了,笑著說道:“如此,倒是南風真人性急了……不過我覺得,如你這等的英才,倘若是愿意加入龍虎山,不管是什么時候,都可以。只要我在位一天,龍虎山都將虛席以待。”</br> 他說得很客氣,小木匠當然也跟他禮貌性地寒暄著,然后琢磨著怎么把話題給引回來。</br> 不過張天師顯然也是很忙的,并沒有與小木匠兜圈子的意思,直接說道:“你的事情,我聽老王跟我說了,于是求了武丁真人,讓他把馭妖鈴的解咒之法給了我……”</br> 他從懷里摸出了一張信箋來,遞到了小木匠手中,告訴他只需要回去,念咒破解即可。</br> 小木匠得了此物,遂了心愿,對張天師的觀感也變好了許多。</br> 這樣寬厚開明的人物統領龍虎山,未必是件壞事。</br> 從天師府離開之后,小木匠直奔縣城,來到了客棧,找到等待已久的顧白果,將那馭妖鈴的解咒之法使出,果然將那馭妖鈴給取了下來。</br> 去了束縛,顧白果高興得不行,抱著小木匠,開心地格格直笑。</br> 而這個時候,正好江老二趕了過來,瞧見這一幕,心中萬般酸楚,難過不已。</br> 不過他還是走上前來,與顧白果說起讓她跟著自己離開的想法。</br> 他告訴顧白果,他可以帶著她去找她師父,另外她此刻雖說到了那帝俊之心,但沒辦法融為己用,還容易被人覬覦。而他有一個師叔,卻是一代妖王,定然有祭煉帝俊之心的辦法,他到時候,也可以幫忙游說……</br> 他與顧白果說了許多,但最終顧白果都毫不留情地給予了拒絕。</br> 她當下,只想跟著姐夫在一塊兒……</br> 江老二或許早就知曉了結果,這回過來,只是最后努一下力而已,勸說無果之后,他沒有再與小木匠多說什么,只是向顧白果道了一聲鄭重之后,奪門而去。</br> 倉惶離開了客棧,來到了另外一條街巷,江老二跪倒在地,忍不住地痛哭起來。</br>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br> 江老二痛哭許久,最后擦干了眼淚,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巷子。</br> 南海劍怪在巷口等著他,瞧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也沒有說話,轉身朝著城外走去。</br> 邁出了這個巷口,他江老二,心也死了。</br> 他曾經心動過,在隨后追逐的過程中喪失了自我,而最后,飽受打擊的他終于還是變回了那個莫得感情的殺手。</br> 談什么情,說什么愛?</br> 殺人多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