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中伏擊了。</br> 瞧見這個被三眼烏鴉環(huán)繞的跛足男人,小木匠心頭一緊,下意識地以為是楊叔賣了自己和麻老西,隨后念頭轉(zhuǎn)了過來,猜想到那楊叔是老江湖,他肯定是知曉帶著麻老西,一定會被追上的,與其如此,不如先溜。</br> 所以他才會提出先走,而登上了懸崖口之后,他并沒有停下,甩下繩索來幫忙,而是明哲保身,毫不猶豫地撤離了險境。</br> 果然,不出他所料,追兵終究還是來了,而且還是一個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家伙。</br> 小木匠苦笑一聲,當(dāng)下也是將被楊叔扔下的惱怒給放在一旁,然后提著刀上前,與那個被烏鴉環(huán)繞的家伙對峙起來。</br> 他長刀向前,開口說道:“閣下何人,報上名來。”</br> 這是最尋常的江湖切口,小木匠想知道對方到底是個什么來頭,結(jié)果那人完全沒有任何的招呼,直接拿著手杖,往前走來,而他身邊的三眼烏鴉也在一瞬間散開,化作大一片,騰于半空之中,圍繞著小木匠,呱呱地叫著。</br> 麻老西嚇得夠嗆,往后退了兩步,差點(diǎn)兒掉下懸崖,好在小木匠及時發(fā)現(xiàn),伸手過去,一把將人給拉住。</br> 他們此刻前路被堵,想要求生,只有往前,沖出此人的封鎖。</br> 然而那家伙卻是憑借著十幾頭古怪的三眼烏鴉,守株待兔,將他們給攔截。</br> 瞧見那人上來,而身后并無其它人影,小木匠知曉,這個家伙,或許是通過某種特殊手段追過來的,所以可能一時半會兒之間,并沒有同伴。</br> 這家伙膽敢孤身前來阻攔,定然是有著足夠的自信,所以才會如此。</br> 但如果時間給他拖延下來,到底會是個什么情況,這個誰也不知道。</br> 所以得在短時間內(nèi),將此人給快速搞定。</br> 小木匠念及此處,沒有任何猶豫,與對面那家伙一樣,拔出舊雪,沖向前方。</br>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向前,在這滑板谷山頂?shù)膽已逻吷稀?lt;/br> 雙方瞬間接近,在相聚七八米之外的時候,那伏擊者將手中的手杖高高舉起,嘴上卻叼著一個鐵哨子,陡然一吹,卻有尖利的哨聲響起。</br> 哨聲宛如呼嘯一般,緊接著那些盤旋不定的三眼烏鴉宛如撲火飛蛾,直接朝著小木匠陡然撲殺而來。</br> 面對著這些看上去有些古怪的烏鴉,小木匠完全沒有任何驚慌,一邊保持著沖刺姿態(tài),一邊緊握著手中舊雪,準(zhǔn)備給予第一頭三眼烏鴉致命一擊。</br> 然而那烏鴉即將撲倒他身上的時候,卻突然間懸停了。</br> 緊接著鳥喙張開,身體變得一陣紅亮。</br> 下一秒,一道近乎發(fā)白的火柱,就從那扁毛畜生的口中,陡然激射出來。</br> 小木匠此刻的精神和五感都攀至巔峰,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度敏銳的狀態(tài),火柱襲來,身子立刻隨之一動,差之毫厘地避開了這襲擊。</br> 余光處,他瞧見那火柱落在腳下的巖石上,直接將光華潔白的巖石給燒得通紅,甚至有些軟化成漿的意思去……</br> 好高的溫度……</br> 可以想象得到,這火焰倘若是落在人身上,到底會變成什么模樣。</br> 焦炭,還是火棍兒?</br> 難怪這家伙有著足夠的膽魄,單槍匹馬過來攔截。</br> 只不過……</br> 小木匠看著漫天烏鴉,十幾道炙熱的火柱朝著自己噴灑而來,避無可避,而對方那家伙的嘴角之上,流露出一抹邪異古怪的笑容時,他也笑了。</br> 他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來。</br> 不就是玩火么,好像誰不會似的……</br> 小木匠笑了,而在麻老西這邊的視角上,只瞧見這位把自己救出來的兄弟被無數(shù)烏鴉給圍繞,隨后烈焰落下來,眼看著他即將被燒成灰燼,卻瞧見那個自稱甘十三的男人,將左手的食指與中指在那把看似平平無奇的長刀之上猛然一抹。</br> 那刀身之上,卻也冒出了一大串跳躍的火焰來。</br> 只不過那些烏鴉噴出來的,是近乎于慘白發(fā)黃的顏色,而這甘十三刀身之上的火焰,卻呈現(xiàn)出了濃郁的金黃色。</br> 一瞬間,那把看似平平無奇的長刀,居然化作了黃金火焰刀,隨后在那甘十三精妙的刀法控制下,卻是將十?dāng)?shù)道火焰給全部給擋住了。</br> 按照常識而言,這火焰撲擊,遇到阻擋物,就會繞開,然后繼續(xù)向前蔓延而去。</br> 但那甘十三的手段,卻完全超出了麻老西的預(yù)料之外。</br> 卻見那人手中的長刀仿佛具有魔力一般,居然將那十?dāng)?shù)股的火柱變成了柔軟的絲帶,隨后他如同領(lǐng)舞者一般,將這些蘊(yùn)含著恐怖熱力的火柱如絲帶一般纏在了火焰長刀之上。</br> 那金色的火焰瘋狂跳動著,連接著半空中的十幾頭三眼火鴉,將熱力源源不斷地從它們身體里抽出來……</br> 那吸力是如此的霸道,即便三眼火鴉們拼命地扇動翅膀,試圖扯開,拉開距離,飛到天空上去,但都被自己噴出來的火柱給牢牢束縛住了,仿佛風(fēng)箏一般,沒有半點(diǎn)兒辦法。</br> 而瞧見局勢陡轉(zhuǎn),居然如此變化,那個單槍匹馬過來攔人的日本高手也慌了。</br> 他嘴里的鐵口哨吹了好幾回,發(fā)現(xiàn)尖銳的哨聲并沒有辦法幫助到自己的烏鴉之后,決定抓著手中的鐵杖,朝著這邊襲來。</br> 麻老西瞧見甘十三正在專心對付那半空中的三眼火鴉,當(dāng)下也是緊咬著牙,強(qiáng)忍著傷痛,然后拿出了小木匠給他的翔云傘,準(zhǔn)備上前相幫。</br> 他們之所以被攔截,就是因?yàn)樽约哼@個累贅拖累了大家,不然按照那甘十三的身手,早就跟那個楊叔一起逃離了。</br> 但就在麻老西準(zhǔn)備向前沖鋒的時候,小木匠卻突然動了。</br> 他手中的長刀,仿佛被十幾根繩索給拉扯一般,顯得無比沉重,但最終還是往前揮出了一刀。</br> 這是怎樣的一刀啊?</br> 幾十年之后,每一次說起此事,麻老西都忍不住向旁人描述著那一刀揮去之時的壯觀景象——黑夜中仿佛憑空出現(xiàn)了一頭猛獸,那頭猛獸集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牛尾就于一體……</br> 它身長兩丈,巨大無比,無端之中,充斥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yán)之態(tài),讓人望一眼就感覺驚心動魄,忍不住臣服……</br> 最主要的,是它渾身都是金黃色的烈焰,將這懸崖頂上的黑夜,都化作了白晝……</br> 呼……</br> 那頭烈焰麒麟將手持鐵杖的伏擊者給籠罩了去,騰騰烈焰之中,傳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br> 而隨后,半空中的那些三眼火鴉也仿佛受到了巨大傷害一般,在刀揮下去的第一時間,失去束縛之后,它們紛紛發(fā)出悲慘的啼叫聲,然后落向了前方的火球。</br> 當(dāng)小木匠持刀,想要再沖向前的時候,卻瞧見那團(tuán)火焰之中沖出一個焦黑的身子來。</br> 那家伙往旁邊的懸崖猛然一撲,卻是直接跌落到了下方的黑暗中去。</br> 小木匠沖到崖邊一看,瞧見那玩意的背上,居然生出了一對破爛翅膀來……</br> 所以,終究還是逃了,對吧?</br> 瞧見這個結(jié)果,小木匠并不意外,因?yàn)閯偛拍穷^凝結(jié)成形的烈火麒麟,大部分的熱力構(gòu)成,都是從那些三眼火鴉身上攝取過來的,真正能夠造成實(shí)質(zhì)性傷害的,便只有自己激發(fā)出來的麒麟真火。</br> 沒有一舉將其擊殺,也是可以理解的。</br> 而且那家伙看起來還有許多的手段,能夠被自己出其不意地?fù)敉耍呀?jīng)算是很不錯了。</br> 至少在這家伙之后,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有追兵過來。</br> 念及此處,小木匠不再理會,而是在懸崖周圍找尋了一番,依舊沒有找到楊叔的身影,便放棄了。</br> 他對著旁邊的麻老西說道:“走,我們?nèi)ジ鷦泤R合……”</br> 兩人正準(zhǔn)備撤離懸崖頂,突然間聽到一聲悶雷般的響聲,從滑板谷的深處傳來。</br> 小木匠停下了腳步,感覺那響聲是從日本人的秘密基地傳來的,回頭望去,卻見那邊谷底深處,居然有一大片的火光冒了起來。</br> 盡管谷中有濃霧彌漫,卻也能夠瞧得清晰。</br> 而與火光一起升騰而起的,是一連串的爆炸聲。</br> 這回的炸響就變得生動起來,有悶響,也有爆響——沉悶的、高亢的、激烈的、單獨(dú)的和連串的……</br> 各種爆炸聲組成了交響曲,將滑板谷深處給顯露在了兩人的眼前來……</br> 瞧見這個,麻老西一臉激動,拉著小木匠的胳膊,大聲喊道:“他成功了,戒色大師他成功了——他果然沒有騙我們,居然將這個吃人的鬼地方給端了……”</br> 好厲害。</br> 小木匠回想起山谷之中的種種,心中不由得頗多感慨。</br> 他們先前只是進(jìn)入了其中一處地堡,屬于盲人摸象,瞧不真切,但通過這一進(jìn)一出,小木匠自然知曉,這滑板谷之中,日本人定然是投入了大量的人手和力量,更有諸般機(jī)關(guān)、地勢和邪祟兇獸的幫忙,使得那兒修成了一個鐵打的、固若金湯的堡壘。</br> 他們能夠逃出來,主要是渾水摸魚,很是幸運(yùn),但那個戒色大師卻能夠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還將對方給一窩端了……</br> 論起那實(shí)打?qū)嵉谋臼聛恚攀钦娴氖亲屓藶橹畤@服。</br> 這和尚,當(dāng)真奇人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