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深谷之中的火光,以及悶雷一般的炸響,小木匠對那位戒色大師的敬佩之心又拔高了幾層,同時對王白山介紹自己過來、找此人的事兒,也多了幾分信心。</br> 這樣的奇人,也許真的能夠幫助自己,將右眼之中的妹子魂魄給提取出來呢。</br> 這般想著,小木匠打起了精神,將身上的繩索給捆緊一些,然后問麻老西:“戒色大師有沒有交代過你們,在哪兒接應他?”</br> 麻老西搖頭,說道:“他讓我們先突圍而去,到時候我們在應福屯匯合就是了。”</br> 小木匠點頭,知曉這和尚自有逃生之法,于是沒有再磨嘰,領著麻老西往回走,去找劉帥匯合。</br> 這距離相隔不遠,一刻鐘之后,兩人便與劉帥匯合了。</br> 瞧見麻老西,劉帥興奮得不行,摟住這位“大舅哥”,激動地問話,又擔心他身上的傷勢,而小木匠等他們兩個寒暄敘舊幾句之后,方才問道:“有沒有碰到楊叔?”</br> 劉帥搖頭,說沒有。</br> 他一直在這里等著,其中碰到了兩次黑暗中巡邏的人,因為沒有暗號,不知道是敵是友,所以不敢冒頭。</br> 后來他聽到了滑板谷中的動靜,以及隱隱的火光傳來,心中很是著急,但又想起自己的職責,終究還是沒有敢亂動。</br> 聽完劉帥的講述,小木匠心中明了,知曉楊叔應該也沒有過來與劉帥匯合。</br>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來就是他被那操縱烏鴉的日本高手給擒住了,再有一個,就是私自撤離了,甚至都沒有過來與劉帥匯合……</br> 小木匠感覺第二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那崖頂的日本高手只有一人,而且憑借著楊叔的本事,不可能那般輕而易舉地被擒住。</br> 就算是不敵對方,至少也能夠鬧出點動靜來,并且與他們這邊示警……</br> 事實上,自從兩人發生了嚴重分歧之后,小木匠就感覺到了楊叔對他的疏離感,盡管那人是老江湖,城府頗深,基本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小木匠也不是簡單角色,只言片語,或者一個眼神,就能夠覺察出來了。</br> 所以他也并不意外。</br> 楊叔此人畢竟是老帥身邊的人,有著獨立自主的判斷,他做什么,用不著與施慶生交代什么,更何況是他?</br> 想到這里,小木匠也不再糾結,帶著麻老西和劉帥朝著山下行去。</br> 路上的時候,劉帥瞧見了小木匠胸口的異常,于是問起,小木匠也不隱瞞,將自己在那秘密基地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來,聽得麻老西和劉帥雙目噴火,有一種返回去殺人的沖動。</br> 畢竟日本人的那秘密基地里,用來做活體實驗的人,都是他們的兄弟姐妹、同胞親人和鄉里鄉親……</br> 這些人與世無爭,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何其無辜,卻被那幫該死的日本人抓來,做起了人體實驗來,這樣滅絕人性的事情,讓他們如何不憤怒?</br> 但小木匠卻勸解他們來日方長,現如今戒色大師已經將他們的秘密基地給搗毀了,算是除了一大惡。</br> 至于后續的報仇事宜,并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推動得了的。</br> 這種事情,不能逞一時之快。</br> 得從長計較。</br> 小木匠勸解了兩人,而麻老西則想要瞧一眼小木匠帶回的小孩來,小木匠猶豫了一下,將蓋在上面的大衣拿開。</br> 劉帥拿手電一打,麻老西瞧見,不由得大聲叫道:“小玲子?”</br> 小木匠問:“你認識?”</br> 麻老西點頭,說對,小玲子是賈老八最小的妹子,兩年前的時候在屯子外采蘑菇的時候走丟了,大家都以為死了,沒想到她還活著……</br> 說著話,他伸手過去,想要摸一下這個小孩兒的臉,但小木匠卻伸手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腕。</br> 小木匠將這小東西的情況跟他講解一番,特別是危險性,反復強調,然后說道:“它現在已經不是你認識的小玲子了,我親眼瞧見它硬生生弄死一頭連我都害怕的兇獸,并且將腦髓給吸了——它現在就是日本人弄出來一具活兵器,未必會認識你們……”</br> 麻老西很是痛苦地說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br> 小木匠說道:“不管怎么說,先回屯子里吧。”</br> 麻老西沒有在說話,跟著一起埋頭趕路,等快下了山的時候,他終于開了口:“你說的是對的,兩年過去了,她跟之前離開時差不多,幾乎沒有怎么長……”</br> 小木匠點頭,說道:“這件事情,你暫時別告訴賈家,我怕中途發生什么意外……”</br> 麻老西表示理解,說知道了。</br> 幾人趁夜下山,等趕到了應福屯的時候,天已經麻麻亮了,有麻老西這個自家人親自叫門,這回進來倒是挺容易的。</br> 而這邊進了屯子,不久之后,麻四姑和施應生等人便聞訊而至,與他們一起的,還有應福屯四五個主事人,以及三個幫會的首領們,以及幾個過來幫拳的道上好手。</br> 這幫人,算是此刻應福屯領頭的所有人了。</br> 三人被引到了一處臨時騰出來的小院子里,而小木匠擔心懷中這孩子突然暴起,卻是找到了麻四姑,詢問了顧白果的住處之后,讓劉帥和麻老西應付這幫人,而自己則去找顧白果托付此事。</br> 麻四姑瞧見小木匠將自己兄長給帶了回來,心中滿是感激,自然沒有二話,親自帶著小木匠來到了麻家。</br> 顧白果這兒剛剛得到消息,起了床來,在院子里碰到了小木匠,立刻撲上來,結果被他胸口處的孩子給碰到,愣了一下。</br> 小木匠伸手過去,拉著滿臉擔心的顧白果安慰兩句,又與麻四姑和趕出來的甘文芳道了歉,然后帶著顧白果進了屋子去。</br> 進了屋,他將胸口的大衣打開,把懷里捆著的那孩子露了出來。</br> 顧白果天生異種,對于危險的感知最為敏.感,那小孩子一露出頭來,她就嚇得深吸了一口涼氣,往后連連退去,小臉兒也嚇得一片蒼白,驚惶無措。</br> 小木匠趕忙跟她解釋,說這小東西正在休眠狀態,不會有攻擊性的。</br> 隨后他將這小東西的來歷與顧白果詳細說起,講完之后,他對顧白果說道:“這東西是日本人花了巨大精力研制出來的,你也感受到了,真的很恐怖,但我感覺它應該還有救,所以先帶回來,回頭找人研究一下,說不定能夠給它重獲新生。不過在此之前,得有人看著它,有任何動靜,得立刻制住,甚至毀去。我想來想去,能夠信任得過的,就只有你了——你先看著它,回頭我跟人商量了,打造點約束手段……”</br> 顧白果心有余悸,朝他比劃:“它不會中途醒來?”</br> 小木匠說道:“日本人也沒有辦法完全操控它,對它是有一個藥物注射的喚醒程序,所以應該不會——而如果有,你別猶豫,直接一刀捅死掉,知道么?”</br> 顧白果點頭,表示知道了,而小木匠不再交代,出來與麻四姑一起,前往會場。</br> 他這邊耽擱了一些時間,不過等趕到會場的時候,劉帥和麻老西還在那兒說話,講著今晚的事情。</br> 他們應該是說了個大概,所以小木匠這邊一進來,眾人立刻對他報以了熱烈的鼓掌,表達敬意。</br> 還有人讓他說兩句。</br> 小木匠瞧見麻老西正在講他們一隊人潛伏進滑板谷的事情,便揮了揮手,讓麻老西繼續,而他則走到了正在朝他使眼色的施慶生身邊來。</br> 施慶生往后退了一步,與小木匠站在人群邊緣,然后低聲說道:“我剛才問了那個麻老西,他告訴我楊叔先走了?”</br> 小木匠問:“他回屯子里來了沒有?”</br> 施慶生搖頭,說沒有。</br> 小木匠沉默了一下,然后解釋道:“施兄,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當時麻老西受了傷,行動不便,但他又是應福屯的重要人物,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拋下他,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后來我們上來時被人伏擊了,我打敗伏擊之人后,又找了一下他,的確是沒有找到……”</br> 他將自己的分析耐心地說給施慶生聽,畢竟楊叔是上面安插的人,如果他平白無故失蹤了,施慶生還是需要付很大責任的。</br> 而與楊叔一同離開的小木匠,也得背鍋。</br> 所以他得把這事兒聊透了才行。</br> 施慶生聽完,想了想,對小木匠說道:“這樣吧,我派老黑,帶著人去鎮子上看一下,或許他得到日軍情報之后,先回鎮子里去送信了……”</br> 小木匠點頭,說如此也好。</br> 兩人聊完,那邊的麻老西則講到了戒色大師端了日本人的秘密基地,聽到這壯舉,眾人紛紛叫好,那歡呼聲將整個屋子差點兒都給掀翻了。</br> 然而就在眾人興高采烈的時候,突然間有一個留著胡須的男人舉起了手來,開口說道:“日本人裝神弄鬼、費盡心思弄出來的基地,卻給咱們端了,他們會不會狗急跳墻,過來報復咱們?”</br> 這話兒一說出來,原本熱鬧得不行的會場,頓時就為之肅靜。</br> 場間靜悄悄,仿佛掉一根針都能夠聽到一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