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白開水嘉庚) </br> 在青幫一眾人等護送下,小木匠直接上了杜先生的車子,然后離開了現場。</br> 他并沒有與外面這些情緒熱烈的群眾說幾句話的意思,并不是因為他天性冷漠,而是因為此刻的身體沒辦法支撐,而且人多眼雜,說不定就會出什么亂子,而到了那個時候,事情就變得不可控了……</br> 當然,在上車之時,他瞧見了人群之中的王述樵,兩人隔空對望了一眼,用不著說太多,彼此的心中都已經明了。</br> 上了車之后,汽車朝著遠處開去,而杜先生則開口說道:“情況有些不妙。“</br> 小木匠知曉他想要說些什么,點頭說道:“非常不妙。”</br> 杜先生問:“看得出來,日本人對你是恨之入骨了……你有什么打算?”</br> 他講得很含蓄,但話語里卻透露出了一個意思來。</br> 青幫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站出來,庇護他。</br> 如同屈孟虎所言,杜先生之所以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有多么仁義,或者有擔當,而是因為他長袖善舞,能夠平衡多方的需求與利益——說到底,他首先是一位黑幫分子,然后才是其它……</br> 正因如此,杜先生沒辦法為了小木匠一人,放棄自己坐穩這位置的基礎。</br> 當然,對于杜先生的選擇,小木匠其實也很理解。</br> 事實上,他已經做得夠多了,自己如果再要求杜先生為了自己而豁出一切,就顯得太自我了。</br> 所以小木匠當下也是回應道:“我準備去找我朋友,在他那兒待上一段時間……”</br> 杜先生問:“陣王屈陽?”</br> 小木匠點頭,說對,就是他。</br> 當今之時,能夠豁出一切,全力幫助自己而不怕得罪任何人的,想來想去,也只有他了。</br> 屈孟虎,才是他最終能夠依靠的朋友。</br> 杜先生猶豫了一下,說道:“一會兒我派車,把你送過去……”</br> 小木匠卻說道:“不必了,一會兒在那邊的路口停車,我自己離開就是了……”</br> 既然杜先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小木匠便決定與他劃清界限。</br> 這既是他的想法,也是做給日本人看的。</br> 算作是對于杜先生這些日子以來對他幫助的一點兒回報吧。</br> 但杜先生卻并不同意:“不行,你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太差了,我把你扔在大街上,跟讓你去送死一樣,沒什么區別……”</br> 他倒是挺有責任心的。</br> 難怪杜先生能夠在這上海灘上立足,而且朋友無數,別的不說,至少對待朋友上,還是非常真誠的。</br> 不過小木匠早有計劃:“杜先生不必擔心,斧頭幫的人會在那里接應我的。”</br> 哦?</br> 聽到這話兒,杜先生終于沒有再作堅持。</br> 畢竟斧頭幫雖說一直處于上海灘各階層的邊緣位置,但內中也有許多的高手,而且猛人無數。</br> 最重要的,是這幫人心中都懷著強烈的民族情緒,與日本人的關系,幾乎是死磕,決不妥協。</br> 有這幫人摻和,倒是用不著他來操心太多。</br> 所以杜先生沒有在多說,而是問起了小木匠此刻的身體狀況來。</br> 小木匠想了想,對他說道:“現在與人交手,肯定是不行了的,不過想要自保,卻還是有許多手段,不必擔心……”</br> 杜先生又問:“那你以后……”</br> 小木匠笑了,說道:“以后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br> 他只要是熬過這一段時間,以后自然是前程似錦,甚至有可能攀爬到這世間最頂尖的一群人之中去……</br> 不過這些事兒并不確定,以小木匠的性子,自然不會在杜先生面前吹噓太多。</br> 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小木匠還特地關照了一下蘇慈文,這回杜先生答應得比較果斷,幾乎是拍著胸脯告訴小木匠,自己絕對會盯著的。</br> 通常而言,日本人那等下作手段,只會做一次,如果再弄一回,基本上就屬于完全不要臉了。</br> 他們畢竟自詡文明人,暗地里弄一回也就罷了,如果再找蘇慈文麻煩,實在是太明顯了,所以多多少少,還是得考慮一下上流社會的觀瞻。</br> 所以他們對蘇慈文下手的可能性不大。</br> 但這事兒誰又能夠說得準呢?</br> 畢竟那幫家伙有多么的卑鄙無恥,小木匠在長白山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br> 所以小木匠才會比較擔心而已。</br> 不過眼下之時,小木匠也沒有辦法去盯著,他最為急迫的事情,是先找到一處容身之處,將自己給安頓下來。</br> 要是被日本人乘隙而入,那么說什么都沒有用了。</br> 車隊行至路口處停了下來,小木匠這邊與杜先生告辭之后,下了車,走了幾步之后,一輛黃包車走了過來,讓他上車。</br> 小木匠上了車,對那人說道:“辛苦了。”</br> 這車夫看著渾身臟兮兮的,滿頭汗水,與大街上的力夫沒有太多區別,但小木匠卻還是能夠瞧得出來,此人的修為極高,至少是蕭克之一般的檔次。</br> 看得出來,斧頭幫對他的安危,也是極為重視的。</br> 黃包車拉著小木匠出發,那車夫并沒有走大街,而是朝著小巷子里奔走而去,而在不遠處,好幾個人也在暗中起身,遠遠地跟在了黃包車的附近。</br> 走了幾分鐘之后,小木匠緩過一些來,問道:“怎么稱呼?”</br> 那車夫笑了,裂開嘴說道:“姓鄭,鄭抱農,你叫我老鄭就是了……”</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來,恭敬地說道:“原來是鄭舵主啊?失敬失敬!”</br> 王亞樵手下有六個頂尖人物,外人稱之為“斧頭幫六紅牌”,都是一等一的猛將——之前他見過的蕭克之,以及眼前這位拉車的鄭抱農都是其中之一。</br> 鄭抱農此人本是世家子弟出身,早年間曾在東洋留學,據說還在國父身邊做過事情,后來因為某些分歧,卻是投入了王亞樵手下來,負責鋤奸和整肅等工作,名氣不顯,但實力卻是超卓。</br> 不過這位讓人聞風喪膽的黑夜殺手對于小木匠卻是非常推崇,對他說道:“甘先生不必多禮,你且安坐,好好休息,不必擔心別的……”</br> 他之所以如此,除了剛才小木匠戰勝了真空大藏,揚我國威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小木匠在長白山下的表現。</br> 一個江湖人物,為了無辜之人,舍生忘死,最終還救了人無數……</br> 這樣的俠義之舉,一直都是鄭抱農為之欽佩的。</br> 他自小就信奉俠義之事,出國留學,后來又輾轉來到了上海灘,在王亞樵的手下做事,一直都以此為人生信仰,并且為之奮斗著,所以面對著小木匠這位“俠之大者”,是有著很大認同感的。</br>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親自過來,護送小木匠離開。</br> 小木匠有心與這位極為神秘的鄭舵主多聊幾句,不過也知曉即將面臨的危難,所以也是帶著歉意地說了聲抱歉,隨后閉上了眼睛。</br> 他要盡可能將狀況百出的身體調理好一些,免得一會兒面對著日本人的報復時,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br> 小木匠閉著眼睛,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黃包車突然間停了下來。</br> 小木匠感覺到了氣氛不太對,于是睜開眼睛,發現這兒已經地處偏僻,而且周圍幾乎沒有什么建筑,更不用說行人了。</br> 自己這一方,除了拉扯的鄭抱農之外,還有六個斧頭幫的人在。</br> 而在前路不遠處,則出現了兩輛卡車,而從卡車之上,卻是陸陸續續地有人從車廂里跳了下來。</br> 鄭抱農回過頭來,準備轉向,瞧見身后的黑暗中,也浮現出了不少人影來。</br> 來者不善。</br> 鄭抱農打量著前后的敵人,對旁邊喊道:“小蒙!”</br> 有一個滿身都是肌肉的年輕漢子跑了過來,拱手說道:“鄭爺。”</br> 鄭抱農吩咐道:“你背著甘先生,一會兒打起來了,你立刻帶著甘先生往南邊跑去,不管有任何的動靜,你都別停下腳步來,使勁兒跑,知道么?”</br> 小蒙沒有二話,拱手說道:“好。”</br> 隨后,他走到了黃包車前來,對著小木匠說道:“甘先生,請……”</br> 小木匠走了下來,卻沒有讓他背著,而是左右打量了一眼周遭,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陰沉下來。</br> 他知曉日本人的報復很快就會到來,但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這般迅速。</br> 他本來以為日本人或許會派著人盯著他,至少在自己抵達塔羅會的郊外莊園之時,都不會有太大動作的。</br> 而現如今看來,他低估了自己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br> 瞧見這些人,小木匠有些后悔拒絕了杜先生的好意,如果能夠讓他派車的話,或許就不會被截住了——當然,這也只是也許,畢竟日本人如果真的準備今天動手的話,可不會管什么青幫的面子。</br> 說不定他們還會將青幫給牽連進來……</br> 當然,現在說這些都晚了,面對著前后堵住路口,然后圍上來的日本人,小木匠對小蒙說道:“我們跑!”</br> 兩人邁步,卻是跳下了路沿,朝著路邊的林子跑了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