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時間的力量嘉庚)</br> 如果有可能,小木匠并不愿意跟張信靈去拼死相斗。</br> 即便這個女人,與自己存有宿怨,如同仇寇。</br>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殺了對方。</br> 不是因為他心慈手軟,下不得手,也不是因為他覺得彼此之間的仇怨還能夠化解。</br> 更不是他看上了對方的美色……</br>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覺得,張信靈這個人若是活下來,等待日后,或許有用。</br> 因為瞧這日寇的架勢,全面侵華,迫在眉睫。</br> 日本修行界,很早之前就已經全面整合在一起,而且這時間點非常的早,譬如那五十嵐秋夜,他與半神涼宮御就很不對付,但人家卻沒有著眼于私怨之中,而是將彼此的關系,定位于“競賽”,將對手放在了中國修行界……</br> 如果,小木匠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中日之間必有一戰,像張信靈這樣的人,會不會為了維護中華修行界的尊嚴,放手一戰呢?</br> 一如今日?</br> 畢竟此刻的張信靈,看上去,與那松本菊次郎都有得一拼。</br> 所以小木匠之前的時候,方才會不斷回避,并不與其正面交鋒。</br> 但現在,他終于放下了心中的那點兒小僥幸。</br>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br>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怨念。</br> 國仇不如家恨。</br> 甚至不如利益……</br> 小木匠并不是沒有見過漢奸,甚至還親手宰過不少。</br> 他見識過人性之惡,但也瞧見過人形的光輝……</br> 見過太多,所以他有著自己的判斷。</br> 看著眼前這渾身冒著騰騰黑氣、閃爍著電光的張信靈,小木匠心中所有的僥幸和期盼,都被消耗一空了。</br> 這瘋女人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力,所以就算是活下來了,也沒有用處。</br> 將靈秀小尼安頓妥當之后,小木匠轉身過來,面對著迎面一劍,他右手從懷中摸出,隨后揮了出去。</br> 鐺!</br> 張信靈手中搖曳電光的長劍,撞到了一處鐵板上。</br> 這個張狂的女人,感覺到不但是手中劍,就連自己,都仿佛撞上了一處堅硬到可怕的城墻上一樣。</br> 那種堅實,難以撼動的感覺,讓她有點兒想吐血。</br> 太硬了!</br> 這時她才發現,一直避而不戰、甚至有點狼狽的小木匠,手中卻是出現了一把刀。</br> 一把款式極為老舊,看上去材質也一般般的破刀。</br> 只不過,當她的注意力落到了那破刀之上的時候,發現那刀身上,竟然浮現出了一大片金黃色的符文來,將整個刀身給點亮了。</br> 隨后,里面奔涌出來的氣息,卻是將她此刻的氣勢,都給吹散了許多去……</br> 只一瞬間,雙方的強弱之勢,卻是發生了改變。</br> 小木匠穩固如山,擋在了張信靈的面前。</br> 瞧見這個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的男人,張信靈的心宛如被毒蛇吞噬一般,生出了無窮的恨意來。</br> 好、好、好,你是山。</br> 那么,我便是愚公吧。</br> 這些年來,張信靈吃過了無數的苦頭,干過了不少的混賬事,而憑借著這一切的功勞,終于獲得了兩枚洪荒妖元。</br> 一曰“雷鳥”,一曰“猙”。</br> 雷鳥生于極北之地,騰空而起,飛于半空,便化作漫天雷云。</br> 有上古大能者,名曰“電母”,獵殺九十九,制成“乾元鏡”,此乃神器,能釋放電光,開山裂石,威力巨大,刺目非凡,從而掌控雷電。</br> 至于“猙”——《山海經》有,云經華山之首,曰錢來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又西二百八十里,曰章莪之山,無草木,多瑤碧。所為甚怪。有獸焉,其狀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擊石,其名如“猙”。</br> 古籍記載,四皇移位,天降赤心。逐天下,服四獸,然者“猙”也。</br> 此物力大無窮,力拔山兮。</br> 失去了帝俊之心的張信靈,將這兩枚妖元融于身體,卻因為這妖元品質殘缺,以及彼此相沖的緣故,并沒有能夠直接攀升至巔峰之上。</br> 但即便如此,張信靈依舊擁有著足夠的信心。</br> 她要戰。</br> 戰他個地動天搖,山河崩壞。</br> 戰他個飛沙走石,日月無光。</br> 戰他媽的……</br> 呼!</br> 哈!</br> 呼!</br> 嘿!</br> 張信靈身上的力量在瘋狂涌現出來,她的身上有無數雷云交織,力量從腳下的大地傳遞而來,讓她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的強大。</br> 在那一刻,張信靈的心中,涌現出了強烈的自信來。</br> 天老大。</br> 地老二。</br> 我老三。</br>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br> 這種感覺……</br> 久違了。</br> 轟……</br> 張信靈手中的金屬長劍,突然間變成了一道藍紫色的光芒來,將擋住自己的那把刀瘋狂碾壓而下。</br> 那是雷鳥的力量,也是猙的力量……</br> 是螺旋混合之力。</br> 一直以來,張信靈都試圖在這兩者之間做一個平衡,但從來都沒有能夠成功過。</br> 因為她實在是太小心了,害怕傷害到自己的身體。</br> 如果只是取一份,又沒辦法達到她所期待的高度。</br> 而現如今,她做到了……</br> 力量在翻涌,宛如煮沸了的鼎罐,它壓抑不住,就要迸發而出了。</br> 張信靈揮出了那一劍。</br> 這一劍……</br> 毀天滅地。</br> 催動山河。</br> 讓世界都為之震撼,群星也為之閃耀吧……</br> 劍風在揮舞的一瞬間出現了,原本封鎖一切之大陣,無數的石頭,以及刻著符文的石碑,仿佛能夠禁錮一切的堅固,在這一瞬間崩塌了……</br> 石頭朝著天空飛去。</br> 巨大的墳冢破開,有一個渾身帶著無盡死氣的身影,從里面浮現出來。</br> 隨后它猛然一躍,沖向了黑色的迷霧之中去。</br> 太特么可怕了。</br> 雷……</br> 電……</br> 光……</br> 還有那無盡的、瘋狂的、仿佛能夠斬破一切的力量啊……</br> 招誰惹誰了這是?</br> 張信靈這一劍,是她平生最為高強的一招,</br> 它或許缺少了靈性,或許沒有了劍法最應該遵循的規則,甚至都不講道理,但卻有著頂尖強者所必須要有的力量。</br> 這股力量,是妖元融匯之后,震撼世界的力量。</br> 張信靈揮出了這一劍,感覺世界都陷入了停滯之中去。</br> 而自己,則圓滿了。</br> 哦,不,還差一點兒,就差那么一點點。</br> 唯有將仇敵的頭顱斬下,才是最好的結局,才是讓她開心顏,感覺到一種極致的宣泄……</br> 這一劍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它將整個山頭的法陣都給破開去,將集聚于此不知道多少年的布置,以及濃郁到化不開的死氣,都給破開了去。</br> 但這一劍,最終還是被擋住了。</br> 鐺!</br> 這一聲金鐵交擊之聲,宛如天神打鐵那般,又恍若洪鐘大呂,龍吟九天,傳到了不知道哪兒去。</br> 很遠,很遠……</br> 泉城聽到了。</br> 泰安聽到了。</br> 泰山之巔聽到了,黃河之畔聽到了,就連不知道幾百里之外的嶗山頂上,都有一個坐在蒲團上的老道士,睜開了眼睛來。</br> 那些能夠主宰這個時代的人們,朝著天空望了過去。</br> 岱廟的和尚,孔府的大儒,八連營的趕海鬼……</br> 就連泰山的生死界,那堅硬的巖石上,都有一張老嫗的臉,浮現了出來……</br> 黃河邊上,一個留著仁丹胡的男人抬起頭來。</br> ……</br> 張信靈感覺到,自己這輩子,最巔峰的那一瞬間,就是此時此刻。</br> 電閃雷鳴,陰云遮天,而她整個人,卻宛如三足金烏一般,渾身都充滿了刺目輝煌的光……</br> 她仿佛神靈一般。</br> 這一劍是如此的完美,但……</br> 當這一劍被擋下來時。</br> 她沒辦法揮出第二劍。</br> 她沒辦法了。</br> 她只有笑。</br> 苦笑。</br> 艱難的、拼盡全力地說道:“為什么?為什么?”</br> 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br> 她覺得自己的這一劍,能夠斬破世界。</br> 但最終卻被小木匠這一刀擋住了。</br> 硬生生、毫無花哨地擋住。</br> 這個男人,之前,在自己跟前,不過是門前走狗一般的角色,為什么這才幾年過去,他竟然能夠變得這般強呢?</br> 是自己不努力么?</br> 是自己不堅持么?</br> 是自己境遇太差?</br> 不,不是。</br> 只有張信靈自己才知道,她這幾年,有多拼。</br> 但是,為什么她最后,還是敗了?</br> 小木匠望著眼前這個秀美不再,宛如老嫗一般的女人,看著她臉上、身上的疤痕,以及血管爆裂、血肉模糊的身體……</br> 這些都是力量攀升到了極致,最終陷入崩潰的結果。</br> 小木匠想起種種過往,嘆息了一聲,說道:“雙遮雙照、遮照同時,放下吧……”</br> 這句話,是戒色和尚曾經勸小木匠的話。</br> 現在,小木匠與張信靈說起。</br> 對方自小熟讀佛道典籍,學識和聰慧、根骨,比自己強上一百倍,應該能夠知曉的……</br> 小木匠這般想著。</br> 而張信靈聽到之后,眼睛往下一翻,嘴里咕噥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br> 去你媽的……</br> 砰1</br> 張信靈倒下了,再無聲息。</br> 她手中的劍,也化作虛無。</br> 小木匠嘆息一聲,收了手中的舊雪,隨后看向了不遠處的黑暗,對藏匿在那兒的地魔解釋道:“我啥也沒干啊,她的死與我無關——她,屬于自爆吧?”</br> 地魔被他看了一眼,渾身戰栗,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鉆入土中。</br> 下一秒,已至幾里開外……</br> 小木匠有些無奈,而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呼聲。</br> 很快,馬鐵龍來到了那華蓋邊兒上,一眼就看到了靈秀小尼,然后問道:“屈、屈先生呢?”</br> 靈秀小尼指著不遠處站立的小木匠,一臉激動地說道:“他不叫屈虎逼——他,應該就是魯班圣手,甘墨甘十三,對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