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秀小尼無比篤定地告訴馬鐵龍,說這一位,絕對是那傳說中的魯班圣手甘十三。</br> 畢竟天底下,能夠有這般修為和造詣的人不多,有一個算一個,再結(jié)合傳說中的相貌、年紀等等,她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其他的人來。</br> 而就在馬鐵龍糾結(jié)著要不要與她說真話的時候,在山的另外一頭,董惜武的胸膛正在不斷地起伏著。</br> 好一會兒之后,他方才沉下氣來,對眼前不遠處的一個黑影拱手說道:“三爺,多謝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伸出援手,惜武只怕已經(jīng)死于那幫家伙的重重包圍了,實在是無以為報……”</br> 那黑影一直藏身于濃霧之中,停頓了一會兒,方才往前走了出來。</br> 此人卻正是滿清復(fù)國社的頭目,愛新覺羅一脈的三爺。</br> 此人瞇著眼睛,打量著狼狽不堪的董惜武,緩聲說道:“的確是無以為報啊……”</br> 這個男人,當初曾經(jīng)是他爹府上的包衣奴,后來又曾經(jīng)是自己的手下。</br> 但最終他在分得了三分之一的龍脈之氣后,卻因為害怕他的秋后算賬,直接轉(zhuǎn)身,投了革命黨去。</br> 滿清龍脈啊……</br> 羊虎禪那天殺的狗東西!</br> 要知曉,當初承惠了龍脈之氣的三人,一個王白山,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西北要人,頂?shù)蒙弦环街T侯,而且還是如日中天之輩;而那甘墨則名列民國奇人之榜,當初一個懵懂的小木工,現(xiàn)如今天下聞名;至于眼前的董惜武,也是國府之中一等一的干將……</br> 當初若是沒有那挨千刀的家伙暗地里搗亂,可以想象,完全繼承了那龍脈之氣的他,又該是怎么樣的一番景象呢?</br> 三爺?shù)男闹校诤夼c嫉妒,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折騰,但臉上卻波瀾不驚著。</br> 望著臉上滿是惶恐的董惜武,三爺?shù)卣f道:“惜武,別來無恙啊?”</br> 董惜武低著頭,拱手說道:“托福,還行吧。”</br> 三爺揚起頭來,冷冷說道:“還行?我看著不太像啊,你說說,同樣是龍脈三子,王白山這個異數(shù)且不說了,單說那甘十三,人家的出身和起點比你低多少,現(xiàn)如今又有多強,你自己應(yīng)該能夠感覺得到吧?”</br> 就是那主兒,剛剛與人爭斗,卻是將他花費了數(shù)年時間積累的養(yǎng)尸地,一舉破了去。</br> 這還不是人家特地弄的,而僅僅只是順帶的啊……</br> 別說董惜武,就連在這餓鬼道潛心十數(shù)年的三爺,都有些心驚膽戰(zhàn),不敢放肆,甚至都不敢去辯駁兩聲。</br> 他只有關(guān)起門來,在心中腹誹幾句,過過嘴癮……</br> 董惜武被三爺這般一說,臉上有些臊得慌,不過還是反駁道:“話不能這么說,甘十三出身西北甘家堡不說,師父也是著名的鬼斧大匠,論起來,可是一等一的身份……”</br> 他身處國府,雖說不是機要部門,但得到的消息卻并不算少,自然也是知曉小木匠身份的。</br> 事實上,國府這些年來,也把甘十三的身份給研究了透徹。</br> 三爺聽到他這般說著,心中冷不住暗笑,卻又沒有再反駁,而是說道:“惜武,你有沒有考慮過,咱們重新合作?”</br> 董惜武幾乎是下意識地搖頭,說道:“三爺,這……”</br> 三爺平靜地說道:“你先別忙著拒絕,我不是讓你轉(zhuǎn)投于我,也不是讓你背棄此刻的主人,而是說,或許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可能——你也知道的,我兄長現(xiàn)如今在滿洲國,雖說受人監(jiān)視,但也開始慢慢地掌握了權(quán)力,并且聚攏了一幫留著辮子的爺們,咱們大清朝,兩百七十六年的國祚,可是積累了不少的東西,現(xiàn)如今日本人有個大計劃,我覺得,你可能會有興趣呢……”</br> 他淡定地說著,而董惜武的臉上則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而在山的另外一頭,小木匠已經(jīng)摘了面具,和馬鐵龍聊過了,得知人并沒有走,而是就在附近,好在那邪靈教的人也沒有追他們,所以還算安全。</br> 小木匠嘆了一口氣,說道:“中間出了一點兒小插曲,那尸王估計是早就逃了,咱們先回去吧。”</br> 他過去,將魯班尺收了,又重新背起了靈秀小尼來,與馬鐵龍一起下山去找同伴。</br> 靈秀小尼對小木匠的身份十分好奇,即便是矜持身份,也忍不住多嘴問了幾句。</br> 小木匠倒也坦蕩,對自己的身份并不隱瞞,告訴她,自己是應(yīng)了戒色大師的邀約前來的,目的便是不能讓日本人將青州鼎帶走……</br> 不過眼前最緊要的事情,不是他的身份如何,而是你小尼姑自己身上的毒該怎么解。</br> 這玩意,雖然封穴截脈,不讓它涌入心臟處,但如何解,還是得想辦法的……</br> 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毒發(fā)身亡,神仙也難救了。</br> 對于這件事兒,靈秀小尼卻并不在意。</br> 倒不是說她小小年紀就勘破生死,而是覺得有戒色大師,以及像他魯班圣手這般的奇人在,她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忍不住一陣苦笑。</br> 果然是年紀小小,心思簡單啊。</br> 他被人吹噓為“魯班圣手”,但說白了,也就懂一些木匠手藝而已,又不是婦科圣手,更不是解毒行家,他在管個屁的用場啊?</br> 這事兒,倘若是洛富貴來,那又另當別論……</br> 很快,小木匠帶著人,去與花麻子、平橋和尚等人匯合,這些人滿心焦急地等著,對于山頭那兒的拼斗都充滿了焦慮與好奇。</br> 小木匠沒有去多做解釋,但對于靈秀小尼的講述,也沒有多加阻止。</br> 很快,同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眼前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年輕男人,居然就是傳說中的魯班圣手。</br> 我的天啊……這么神奇的么?</br> 且不談同行者如何震驚,小木匠帶著眾人返回了平泗幫幫主崔連城的府邸處,讓馬鐵龍去與眾人匯報,而他則將靈秀小尼送回了房間。</br> 等他出門的時候,馬鐵龍的父親馬晉才就趕了過來。</br> 小木匠與他聊起了靈秀小尼身上的毒,馬晉才告訴小木匠,他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正在滿世界找醫(yī)生呢,讓他別擔心。</br> 小木匠說道:“我已經(jīng)幫她閉穴截脈,但這樣維持不了多久,只有找到解藥,或者徹底地將其吸走,方才可以,所以不能拖太久了……”</br> 馬晉才說道:“我剛才與崔幫主聊了,正好有一位大雪山的醫(yī)生在泉城,他已經(jīng)叫人去請了。”</br> 小木匠心頭一跳,說道:“大雪山的?叫什么名字?”</br> 馬晉才搖頭,說他也不知,不過……</br> 他對小木匠說道:“你的身份曝光了,大家都很激動,不少人想要讓你過去,當著大家伙兒講兩句,你看你是不是……”</br> 小木匠當即就拒絕了,說他不擅長這樣的場面,到時候有什么事情,再說吧。</br> 馬晉才也不強求,不過告訴他,崔連城想要與他單獨見上一面。</br> 小木匠想了想,點頭答應(yīng)了。</br> 這兒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再這么端著,馬晉才夾在中間也難受。</br> 小木匠在后院的偏廳,與平泗幫幫主崔連城單獨見了一面,崔連城對小木匠表達了一番感激和欽佩之情,兩人商業(yè)互吹一波,隨后這位兄弟卻跟三清祖師面前賭咒發(fā)誓一般,對小木匠說道:“甘爺你放心,我平泗幫就算是拼到了最后一人,也一定不會讓那青州鼎落入日本人之手的……”</br> 小木匠本來有點兒尷尬,畢竟他也只是聽了戒色大師的招呼,過來幫忙的,結(jié)果崔連城卻對著他發(fā)起了宏愿來,這事兒著實有一些無語。</br> 不過他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堅定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心中莫名生出了幾分感動來。</br> 他知曉,自己在北方這邊,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被人當做了一面旗幟。</br> 一桿對抗日本人的大旗。</br> 而這桿大旗,成為了許多心中尚存血性和斗志的人們,眼中的燈塔了……</br> 小木匠伸手過去,與崔連城相握,說道:“我相信你。”</br> 魯東之地,豪杰血未冷。</br> 有著平泗幫的面子,醫(yī)生來得很快,不過那人并不是小木匠認識的任何一人,而是一個姓趙的中年郎中——此人小木匠雖然不認識,但對方卻是認識他的,畢竟大雪山現(xiàn)如今搬入青城山中去,小木匠可是關(guān)鍵人物之一。</br> 那人對小木匠客客氣氣的,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來,他盡著醫(yī)生的本分,告訴小木匠,說靈秀小尼身上中的,是黑冥蟞的毒。</br> 此毒十分難解,他也是束手無策,只能怪通過針灸,將蟲毒控制住,不至于蔓延開來。</br> 他還告訴小木匠,解鈴還須系鈴人,要想靈秀小尼真正恢復(fù)過來,恐怕還得找尸王要解藥才行。</br> 小木匠這邊與醫(yī)生交流著,馬鐵龍趕了過來,對他說道:“戒色大師回來了,點名要見你。”</br> 小木匠不得不與醫(yī)生又交代了幾句,隨后跟著馬鐵龍離開。</br> 他來到了之前與崔連城見面的后院偏廳,走進來時,屋子里已經(jīng)有了好幾個人,除了崔連城之外,還有一個禪宗的高僧,以及一名修為一流的魯東豪俠,而另外那正主,也就是戒色大師也在堂中。</br> 他瞧見小木匠趕了過來,招了招手。</br> 等寒暄兩句之后,戒色大師神情嚴肅地說道:“諸位,我剛剛得到消息,孫聯(lián)營正在跟日本人接觸,如果條件合適的話,這青州鼎,恐怕就要賣給日本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