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道心通達,仿佛水中望月,對于一切虛妄,似乎都能夠如鏡中照人一般,明白真我。</br>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被面前的這幻影給迷惑了,一刀斬在了空氣中。</br> 不但如此,他還因為全神貫注地忽視了敵人,一腳踏空,落入陷阱里去,周圍頓時就是無數毒蛇蔓延而來。</br> 吞吐蛇信,不斷糾纏……</br> 一切顯示出了那孫聯營對于場面的掌控力,以及對于人心的把握……</br> 這一點,當真是很恐怖的。</br> 不過眼前的威脅,對于小木匠而言,僅僅只是驚訝而已,并非是威脅。</br> 面對著群蛇撲來,他應對的方法也很簡單。</br> 轟……</br> 一大團火焰從小木匠的身上陡然躥出,仿佛油鍋里蹦進了火星子,瞬間就暴起了來,將那些蓄勢待發的毒蛇給嚇得連連后退。</br> 而下一秒,小木匠重新躍回了地面上。</br> 他瞧見同樣一大片的毒蛇,正朝著唐明元游蕩過去,至于那孫聯營,居然人影無蹤。</br> 這家伙到底還是沒有露面。</br> 小木匠深吸了一口氣,猛然一躍,落到了唐明元身前來,隨手一推,卻是將那些猙獰畢露的蛇群嚇退去。</br> 唐明元雙槍在手,對于小木匠的及時到來并不感激,而是說道:“你去奪鼎,別管我……”</br> 這可真是個驕傲的人。</br> 小木匠瞧見他似乎完全有信心對敵的樣子,不再擔心,轉過身來,開始快步往前,沖著遠處的那大鼎狂奔而去。</br> 他這邊突然間發動,結果眼前的無數藤蔓晃動,周遭景色卻變得模糊起來。</br> 等小木匠沖了幾十米之后,前路一片模糊,竟然化作了一面山壁去。</br> 小木匠沖到跟前,已然不見了大鼎,眼前是鑲嵌了鋼板的山壁夾層,他抬起腳來,猛然一踹,整個空間都在抖動。</br> 但卻也僅僅如此而已,并沒有任何的變化。</br> 瞧見這個,小木匠心中知曉,此地必有陣法,將空間顛倒,讓他沒有辦法捕捉到準確的方向。</br> 如果是法陣的話,事兒可能就有一些麻煩了。</br> 小木匠即便是在那不可說的秘境之中待過,也深知一個道理,那便是機關秘術,不論如何,都會遵循必定的道理,而法陣之道,卻是天馬行空,詭異無比的。</br> 它完全沒有任何軌跡可尋。</br> 更何況他熟知的領域并非法陣這一塊,所以對上這個,多少也會有一些吃虧。</br> 小木匠瞇眼打量著周遭,瞧見綠色的霧氣浮動著,那些藤蔓仿佛有意識一般地不斷晃動著,就好像是一條條的毒蛇在蠕動,充滿了古怪的威脅。</br> 當前的局面有一些僵硬,更讓小木匠感覺到有些難纏的,是他與唐明元被分隔開來。</br> 沒有這位熟知情況的內應在旁邊,那位孫聯營到底有著什么手段,他也是一臉茫然。</br> 就在小木匠左右打量的時候,小木匠聽到左側一邊,卻是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槍聲,看似很近,但又回聲不斷,仿佛在幾百米開外的地方。</br> 當他朝著左側望過去的時候,那槍聲似乎又從右邊傳了過來……</br> 小木匠聽到這左右變動,臉色變得難看起來。</br> 甭管這孫聯營是不是韓馥生口中描述的千年蛇妖,這家伙玩弄人心的手段,著實是有一些厲害。</br> 只是,自己其能夠讓這等宵小迷失了雙眼?</br> 面對著這仿佛無法落子的棋盤,小木匠并沒有利用有限的奇門遁甲學識去破陣,而是做出了一個更加粗暴的選擇。</br> 那就是,將整個棋盤,都給它掀翻去。</br> 轟……</br> 烈焰從小木匠的身上陡然暴起,卻是幻化成了一頭身長一丈的可怕巨獸。</br> 那是小木匠身上的麒麟真火,在經過長時間的修煉之后,最終化作了一頭靈獸,無端兇猛,身上又充斥著極為恐怖的火焰,一躥出來后,立刻就將眼前周遭的藤蔓和枝埡給全部點燃,將這偌大的空間,變成了火場去。</br> 火焰麒麟在到處縱火,將整個空間弄得濃煙滾滾,把孫聯營用來布陣的媒介給破壞了去。</br> 與此同時,小木匠還將魯班尺給拿了出來。</br> 如果說用火焰麒麟來縱火,是將媒介破壞,那么祭出魯班尺,則是準備將這整個空間,都給破壞掉。</br> 魯班尺兩頭變長,如那如意金箍棒一樣,堅硬的尺身有著一種代表著規則的力量。</br> 它很快頂穿了金字堡的地形,將上方的空間裂開。</br> 又過了十幾息,上面的土層終于被頂破了,清新的空氣從破口處源源不斷地灌涌而入,讓這迷幻陣中的景色頓時就為之一清。</br> 在此之前,即便是那火焰麒麟在場間不斷撲騰,但此物畢竟是靈體,以能量場域的存在形式出現,即便是烈焰滔天,但也沒辦法對此處法陣造成太大的破壞。</br> 反而是在那孫聯營不斷操控之下,那火焰麒麟的活動空間,似乎在不斷地減少著……</br> 但小木匠一開始,就準備雙管齊下,特別是魯班尺這一招,直接起到了一錘定音的效果。</br> 金字堡整體的破損,使得法陣不再是一個完全體,整體結構被破壞之后,一切的效果都開始發生了變化。</br> 周遭的景象閃動了好幾次之后,再也難以支撐幻術的基礎,變回了原先那濕漉漉、充滿惡臭氣息的巢穴。</br> 透過裊裊青煙,小木劍瞧見了那方巨鼎。</br> 他收起了魯班尺,讓火焰麒麟開路,幾個起落,便來到了那青銅巨鼎之前,隨后伸手過去,想要查驗真偽,卻不曾想在那一瞬間,這青色巨鼎居然倒落了下來,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咔咔幾聲,居然化作了一座牢籠,將小木匠給困于此處。</br> 面對著突然而至的變化,小木匠沒有任何慌亂,淡定地站在原地,沒有太多的反應。</br> 而那團火焰麒麟則因為能量消耗過劇,則縮進了他的身體里。</br> 當他被困住之后,有一個身影,從旁邊的滾滾濃煙中緩慢踱步而出。</br> 那人身穿青色長袍,作道人打扮。</br> 他雙目陰沉,臉又長又尖。</br> 小木匠打量著對方,知曉又是一道幻影。</br> 那個孫聯營,卻是個藏頭露尾的角色,不敢暴露出最終的本體來。</br> 兩人對視,一邊淡然自若,一邊洋洋得意。</br> 洋洋得意的,自然是這個放出幻影的孫聯營,他走到了牢籠之前,看著里面的小木匠,頗有些俯瞰的架勢,笑著說道:“如何?”</br> 小木匠聳了聳肩膀,說道:“貪心而已,不過我很好奇,那青州鼎現在位于何處?”</br> 孫聯營笑了,說道:“交易已經在半小時之前就完成了。”</br> 小木匠眉頭一揚,說道:“什么?”</br> 孫聯營說道:“你沒聽明白么?青州鼎現如今,已經在日本人的手中了——你過來找我,根本沒有用的……”</br> 小木匠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不過還是有一些不太相信:“不可能,韓馥生說你們雙方還在接觸和交談之中,怎么可能會這么快?”</br> 孫聯營一臉不屑地說道:“你覺得,這么大的事情,大帥會交給韓馥生這個不靠譜的親戚來操辦么?事實上,韓馥生與土肥原的接觸,都不過是幌子而已,真正的交易,是我和犬養健閣下親自談的,交易早就談成了,包括你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我們玩得團團轉——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們居然能夠找到這兒來,而我最信任的手下,居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選擇背叛了我……”</br> 說到這里的時候,孫聯營的臉上,浮現出了扭曲的神色來。</br>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br> 小木匠瞇起了眼睛來。</br> 是啦,像韓大帥那樣的老狐貍,怎么可能不知道形勢之危急?</br> 他又怎么可能放心讓韓馥生這么一個沒出息的親戚來操辦這一切?</br>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幌子而已。</br> 真正的交易,早就已經達成了。</br> 既然如此……</br>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就是說,你現在已經沒有用處了,對吧?”</br> 什么?</br> 孫聯營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家伙的口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br> 你不是應該痛哭流涕、跪地求饒么?</br> 沒有用處……</br> 這話兒是什么鬼?</br> 孫聯營一臉錯愕地看著小木匠,而籠中的小木匠卻是往前走了一步,隨后淡淡說道:“孫聯營啊孫聯營,好端端的千年大妖,做什么不行,卻偏偏做了狗,還是一個狗漢奸——如此作派,倒是浪費了你這千年修行的道行啊……”</br>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步踏出,那看似堅固無比的牢籠,居然直接裂成了碎片去。</br> 緊接著小木匠身子突然間消失不見了。</br> 下一秒,他出現在了角落處的一個男人面前,淡然說道:“找到你了,還有……什么遺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