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聯營此人之所以能夠存活這么久,謹慎應該是他最大的優點。</br> 不過他即便是再謹慎,一直都沒有露面,而是在遠處神神叨叨地操控著,都逃脫不過小木匠的雙眼。</br> 畢竟這家伙雖然強,但跟秘境之中的強人相比,卻還差上了一些檔次。</br> 小木匠何等人物,既然得到了青州鼎的下落,又怎么可能再與此人在這兒耍弄呢?</br> 他陡然而至,手中的舊雪便毫不客氣地斬落出去。</br> 然而孫聯營堂堂一代大妖,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當下也是陡然一震,雙手卻有兩把匕首刺出,架住了舊雪。</br> 舊雪長刀上面貫注了巨大的力量,但卻被孫聯營的一雙匕首給架得死死。</br> 小木匠的舊雪長刀來頭很大。</br> 但孫聯營的這一雙匕首,卻也不是沒有說法的……</br> 可以這么說,孫聯營的一身修為,至少有一半,落在了這對匕首上。</br> 因為它們,是孫聯營本體的一對毒牙所化。</br> 這匕首經過不知道多少年頭的煉化,已經成為了孫聯營的本名法寶。</br> 這玩意使將出來,不說直接將舊雪的威勢給壓下去,至少也算得上是旗鼓相當,厲害非凡。</br> 不但如此,那孫聯營別看一副道人打扮,但拼斗起來,可沒有半點兒仙風道骨的模樣,反而毒辣刁鉆,各種敢在刀尖跳舞的手段紛呈使出。</br> 他充分發揮了邪道的天賦,讓小木匠在一時之間,竟然難有戰果。</br> 與此同時,遠處的大門那兒卻是緩緩打開。</br> 大批人馬,從外面往里間沖了進來。</br> 槍聲驟然冒出,卻是唐明元出現,以一雙駁殼槍的火力,將門口封鎖住。</br> 誰進來都是一槍,隨著好幾個家伙直接爆頭,腦漿濺射一地之后,那場面終于減緩了一些。</br> 不過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唐明元一人擋住?</br> 所以他沒辦法拖住多時。</br> 小木匠知曉這一點,所以沒有太多客氣,手中的舊雪越發迅疾,漫天刀光之下,仿佛要將孫聯營籠罩于此,但孫聯營卻宛如一棵倔強小草,從那重重重壓之下掙扎而出,探出一點兒自己的空間來。</br> 不但如此,孫聯營的這一對匕首真的宛如毒牙那般,無比靈性,好幾次都差點兒擦到了小木匠的身上。</br> 只要這刀尖,劃到了小木匠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那蛇毒蔓延之后,孫聯營有信心敵人會在半秒鐘之內就直接倒下,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br> 但不管他拼盡全力,就感覺與自己搏擊這人,就仿佛一陣虛影一般,刀尖怎么都挨不著邊。</br> 當然,這僅僅只是刀尖而已,換了別處,他又能夠感覺到對手那如山海一般澎湃的力量在鼓蕩,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給弄死去……</br> 高手較技,沒有半分花哨。</br> 孫聯營感覺到了對方的恐怖,沒有任何僥幸,往后一退,隨后猛然吹出了一陣風來。</br> 這邪風妖異,卻有無數毒液飛散而來。</br> 小木匠也往后一躍,避開了這一下,就在這時,不遠處阻攔敵人的唐明元忍不住喊道:“你不是很厲害么,怎么還沒有搞定?我這邊,快頂不住了……”</br> 原來孫聯營的手下已經反應過來,卻是抬著厚厚的盾牌出現,朝著這兒逼將過來。</br> 唐明元即便是有著槍槍爆頭的必殺槍術,和看似一個排的火力,但終究也擋不住這樣的防守之勢。</br> 更何況,他身上的彈藥,即便是看似源源不絕,但終究還是有限的。</br> 怎么辦呢?</br> 小木匠深吸了一口氣,瞧著吐出毒霧之后,開始往后撤離的孫聯營,沒有再嘗試著壓制實力。</br> 雖說他這幾年,一直蓄勢待發,但弦繃久了,稍微松一松,似乎也不錯。</br> 吐納……</br> 場中亂成一團,眾人都在奔走,要與眼前的敵人大戰,但突然間,氣氛似乎變得有些不對勁兒了。</br> 人們感覺到空氣似乎變得稀薄了,連吸氣都變得困難。</br> 行路也變得遲緩。</br> 揮一拳,似乎要比往日費上十倍的勁兒……</br> 這是怎么回事?</br> 場中的眾人都在疑惑,而身處于風暴中心的孫聯營,對于這樣的感受,則更加深刻一些。</br> 素來都自謂“強者”的他,心中頭一次生出了一種感覺來——自己仿佛是一只小老鼠,正在被那狡猾的花貓盯著。</br> 對方隨時都會出手,將自己一口吞下肚子里去。</br> 這樣的感覺,無疑是恐怖的。</br> 前所未有。</br> 此刻的局面,比孫聯營之前任何一次面對的生死相搏,都截然不同——對于一位千年大妖來說,他自覺只要不是面對這世間最頂尖的道門掌教,天底下任何一位過來,都不能跟在自己面前討到好處。</br> 而即便是對手太過厲害了,他也有辦法安然撤離,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br> 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做太多的事情。</br> 一切的手段,在這樣的壓力面前,似乎都沒有任何的卵用。</br> 怎么可能?</br> 我可是堂堂的千年大妖啊,我憑著蛻皮換命的避劫手段,不知道逃過多少百年大劫。</br> 我曾經呼嘯天地之間,傲視多少群雄?</br> 連嶗山掌教在老子面前,都畢恭畢敬,不敢說半點兒屁話。</br> 你是什么東西?</br> 能夠讓我……</br> 孫聯營的心中瘋狂吼著,雙目變得赤紅,身體下意識地開始變得龐大,表皮之上,卻有無數綠色的堅硬鱗甲浮現出來,讓他變得全副武裝,仿佛一頭猙獰怪獸……</br> 即便是心中不承認,但此時此刻的孫聯營,終究還是露出了最強狀態的一面來。</br> 他不能輸。</br> 因為輸一步,就是死。</br> 死……</br> 這是多么遙遠的事情啊,它仿佛已經不存在,就如同恐懼一般,被隱沒在了記憶的最深處去。</br> 但此時此刻,它又浮現出來,切切實實地擺在了自己面前。</br> 迅速膨脹變化,變成一條綠色大蛇的孫聯營依舊保持著人臉的模樣,蛇身之上,甚至還有一雙手,而那一對毒牙匕首,則煥發出了萬丈光芒來。</br> 它將整個空間都給照得透亮,隨后朝著前方陡然扎了過去。</br> 拼命了。</br> 即便是拼著本命法寶爆開的下場,孫聯營也要殺掉此人,努力地活下來。</br> 但……</br> 當他祭出本命法寶,使出去的一瞬間,一種氣息從天而降,而孫聯營心頭的恐懼,也在一瞬間爆開了來……</br> 這是……真龍之氣?</br> 真龍啊,那可是處于食物鏈頂端的存在。</br> 蛇鱗之物,雖說與其有著那么一點兒相同,但彼此的等級相差,卻宛如萬里之遙。</br> 不,不僅僅是真龍之氣,而是無數的真龍之氣匯聚于此……</br> 是龍脈!</br> 龍脈之氣,一種玄之又玄,冥冥中似乎能夠確定一朝一代,王國興衰的恐怖力量。</br> 等等,這家伙身上的滿清龍脈之氣,不是已經自行驅散了么?</br> 他怎么可能還有?</br> 不對,就算是那滿清龍脈之氣沒有散掉,也不可能有這般強大啊?</br> 那個同樣擁有三分之一滿清龍脈之氣的董惜武,與面前這人相比起來,就如同星子與皎月一般,簡直就是天壤之別……</br> 這……</br> 在絕對的差距面前,孫聯營心中的斗志突然間消失了。</br>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抓了起來,隨后,長達十米的身軀被重重摜在了鐵板之上去。</br> 他那張臉顯得痛苦無比,渾身都便是變軟了去,力量開始不斷地消亡,身軀收縮,竟然再一次變回了人形來。</br> 小木匠站在了孫聯營的身前。</br> 他在高瘦的孫聯營面前,個子不算高,但整個人看著卻是無比的偉岸。</br> 仿佛巍峨高山。</br> 他伸出了手,掐住了孫聯營的脖子,然后緩緩問道:“往哪個方向走了?”</br> 孫聯營雙手垂落,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抬眼看了面前這人一眼,卻是沒有說話。</br> 他用沉默,表達了自己內心之中最后的倔強。</br> 但小木匠卻沒有讓他好過。</br> 他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來,在孫聯營的額頭之上畫了一個古怪的符文,隨后輕輕一點,孫聯營的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張開了來。</br> 一顆蕩漾著無邊綠意的圓珠子,從他喉嚨深處一點一點兒地挪動了出來……</br> 握著這顆還帶著濕漉漉腥氣的珠子,小木匠又問了一句:“往哪個方向走了?”</br> “藍、藍島……”</br> 孫聯營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來。</br> 下一秒,小木匠手上一用勁兒,這個一代大妖卻是就此殞命,再無氣息。</br> 死了。</br> 這家伙不知道茍住了多少歲月,練就一身通天本事,此刻卻死得如此窩囊,一點兒都不轟轟烈烈,簡直就是悄無聲息。</br> 但小木匠卻沒有理會這些,將這珠子在對方身子掛著的布條上擦了擦,隨后收了起來。</br> 面帶嫌棄。</br> 隨后他將手一招,那兩把被孫聯營不知道祭煉了多少年頭的毒牙匕首,也被他收入了囊中。</br> 而此刻,不斷有人從他剛才用魯班尺捅破的裂縫口跳了下來。</br> 這些不是孫聯營的手下,而是沈老總的人。</br> 這幫人十分機警,一下子就找到了對手,越過唐明元的身邊,朝著孫聯營的那幫手下沖了過去。</br> 小木匠沒有去管剩余的戰斗,也沒有看孫聯營的尸體半眼,而是通過那裂縫,來到了地面上來。</br> 這兒候著一人,卻是個背著彎弓、雙手尖刺的男子。</br> 無極刺客。</br> 此人朝著小木匠拱手,低頭說道:“甘爺。”</br> 他表現得十分恭敬,弓腰低頭,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小木匠的臉。</br> 實力才是強者的名片。</br> 小木匠也沒有瞧他,而是淡淡說道:“半小時前,青州鼎落入日本人之手,押運者應該是犬養健,藍島方向……”</br> 無極刺客點頭,隨后轉身,幾個起落,人到了一處屋頂之上,隨后朝著天空發射信號。</br> 一支穿云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