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城門口已經傳來炸斷緊急通道的劇烈聲響,只有西城門這邊還沒有動靜，士兵們依舊駐守在橋頭，殺掉通道里的喪尸。</br> 黑獅馱著兩人在廢墟間飛奔,雖然沿途一直有喪尸沖上來,但還沒跑近，便被封琛用精神力給殺掉了。</br> 這里距離西城門并不太遠,快要跑到時,顏布布聽到左右兩個方向都傳來隆隆的爆炸聲。</br> “他們在炸什么？”顏布布緊緊抱著黑獅脖子，嘴里問道。</br> 封琛：“應該是在炸斷通道。”</br> “啊！那炸斷通道的話我們怎么能出去？”</br> “沒事,計漪和王穗子她們如果選擇最近出城的路，就會是西城門。現在左右兩邊都在炸橋,唯獨西城門沒有動靜，證明她們一定是已經跑出去了，把我們還在城里的消息告訴了軍隊。”</br> “對的,證明她倆也安全了。”顏布布喜道。</br> 城里面沒有了東聯軍，喪尸紛紛從各個缺口里往上鉆,西聯軍從城邊緣一圈撤走,那些鉅金屬網上也爬滿了喪尸。此刻黑獅背上馱著的兩人,便成了它們唯一的目標。</br> 封琛一直在放出精神力，將前路和身旁的喪尸殺掉，顏布布也一直為他進行著梳理，并控制那些快要撲到的喪尸。</br> 中途他目光盯著一處,跑遠了還在回頭張望,封琛便問道：“在看什么？”</br> “我看見了一只身材和我差不多的喪尸，也是卷頭發。”顏布布轉回頭,有些感慨地道：“剛才我掉到城外面,要是沒有恢復過來的話,就和他們變成一樣了，說不準現在正在追你，而且——”</br> “別胡說！”封琛打斷他的話，聲音嚴厲。</br> “我說的是萬一。”</br> “沒有那種萬一。何況就算你在后面追我，我也正好將你抓住，再讓比努努和你脫離精神鏈接不就行了？”</br> 比努努被黑獅一直叼在嘴里，面朝著下方地面，聞言也舉了下爪子。</br> 顏布布原想說自己和比努努要是連接時間過長的話，沒準斷開連接也恢復不過來。但他覺察到封琛身體緊繃，隱隱散發著怒氣，便沒有敢再做聲。</br> 喪尸雖然多，但它們來不及聚集，只盲目地向著封琛兩人沖。而黑獅不停改變路線，從那些空地上飛奔向前，很快便沖到了西城門口。</br> 顏布布遠遠地便聽到通道那頭有人大吼：“他們來了，快清出路來。”</br> 西城門的通道口是片空地，那里滿滿都是喪尸。但通道對面的哨兵們集體放出精神力樹起屏障，為黑獅開出了一條剛好容它通行的路。</br> 黑獅沖出通道的瞬間，顏布布便聽到有人在果決地命令：“炸橋！”</br> 轟隆一聲巨響，身后騰起絢爛火光，顏布布在這瞬間扭頭，看見他們才經過的那條緊急通道已經被炸成了幾段，墜入下面的喪尸群里。而那些追到城門口的喪尸，也嚎叫著掉了下去。</br> 山頭上全是人，此刻都靜靜地看著中心城。火光將這一片照得猶如白晝，也照出他們臉龐上的淚痕。</br> 顏布布周圍站著的都是軍人，但后面卻是普通民眾。當一切平息下來后，除了腳下的喪尸嚎叫，便只聽到他們隱隱的啜泣聲。</br> 他看見卡口旁一名身形清瘦的中年人舉起了擴音器：“我知道大家都很悲傷，我也是。中心城是我們共同創造出來的一個奇跡，它現在沒了，同時失去的還有我們的家園，我們在這艱難世道里的庇護所。但我覺得最大的奇跡不是中心城，而是你們！你們就是最大的奇跡！只要大家還在，那么中心城一定會重建，會讓它依舊屹立在這里……”</br> 顏布布轉頭看向封琛，見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名正在講話的中年人，便輕聲問道：“他是誰呀？”</br> 封琛也輕輕吐出三個字：“陳思澤。”</br> “啊！他就是陳思澤嗎？”顏布布驚訝地看了回去，“我以為他會很高大很威猛那種，結果是這樣的嗎？”</br> “……大家先下山，去種植園旁邊搭建臨時安置點。以前那么艱難的日子都過來了，這次困難又算得了什么……”</br> 陳思澤講完后，將擴音器遞給了旁邊的士兵。受到他剛才這番言語的鼓舞，也沒有人再哭泣，只沉默地在士兵的指引下上山，再翻過山脊，去種植園旁邊搭建臨時安置點。</br> “顏布布！”顏布布聽到了王穗子的聲音，看見她和計漪在前面對著他揮手，便也朝著她們揮手，并拉著封琛想過去。</br> “兩位等等。”旁邊卻走過來一名士兵，“陳政首想見你們，兩位跟我來一下。”</br> 顏布布有些驚訝，轉頭看向封琛。</br> 封琛對他點了下頭，顏布布便跟著他一起，在那名士兵的帶領下，走向站在卡口旁的陳思澤。</br> “……種植園旁邊是我們早就預留出來的空地，正好給一層的人搭建大營地。但是變異種很多，得組織人手先巡邏起來。軍隊騰不出人手，巡邏的事就讓那些預備役民兵去做，給他們分發武器。晚點我和西聯軍碰頭開個會，先拿出個暫時的對策……”</br> 陳思澤給一個又一個的軍官下達命令。他反應敏捷，考慮問題很周密仔細，安排事情也事無巨細，封琛一直在旁邊默默地聽著。</br> 時間過去了十來分鐘后，陳思澤才轉回頭，看見了旁邊的封琛和顏布布，有些茫然地道：“你們……”</br> “陳政首，我是顏布布，他是我哥哥封琛，我們倆是被一名士兵帶過來的，說您想見我們。”顏布布口齒清楚地脆聲回道。</br> “啊……對，我是讓人請你們過來的。”陳思澤和氣地笑了起來，“剛才就是你們和另外兩名學員點起大火引走喪尸的吧？我已經代表東聯軍感謝了她倆，現在是特地想向你們倆表示謝意。”</br> “不用感謝，我和哥哥也是東聯軍的士兵，那是我們應盡的職責。”顏布布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挺直腰身，板著臉蛋兒認真回答，惹得封琛連著瞥了他好幾眼。</br> 陳思澤贊許地點頭：“你是向導吧？叫顏布布？”</br> 得到顏布布肯定的答復后，他又轉頭看向了封琛：“你是哨兵，叫做……封琛？”</br> 陳思澤遲疑著說出封琛兩個字時，聲音已經變得很輕。他上下打量著封琛，眼睛慢慢睜大，像是終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神情逐漸變得又驚又喜。</br> 最后伸出手指在空中一直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br> “陳叔叔，我是封琛。”封琛啞著嗓子道。</br>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好小子，你居然還好好的，好小子。”陳思澤聲音里帶著激動，“其實你就算不說名字，我如果遇見了你，也會把你認出來。模樣沒變，沒變，和你小時候一個樣。”</br> 陳思澤看著封琛，沉默了兩秒后又道：“和你父親年輕時也一個樣。”</br> 顏布布悄悄看向旁邊的封琛，看見他喉結在上下滾動，眼底閃著水光，眼周有一圈紅，便伸手拉住了他的右手，安慰地握緊手指。</br> 封琛剛想說什么，旁邊就跑來一名軍官，匆匆道：“陳政首，西聯軍想將二層的營地搭在礦場上，說那邊雖然左邊是陰硤山，右邊是沙漠，變異種非常多，但是必須要將二層和一層的人分開才行。”</br> 陳思澤想了想：“……是要分開的。冉平浩在哪兒？我現在去找他。”</br> “他在東城門口。”軍官回道。</br> “行，那我馬上過去。”陳思澤道。</br> 等著軍官離開后，陳思澤再次看向封琛，“封琛，你帶著顏布布去營地安置下來，你倆今天辛苦了，先休息休息。陳叔叔這里還要處理事情，晚點我會派人去找你，我們叔侄倆好好聊聊。”</br> “好的，陳叔叔您先去忙。”封琛道。</br> 封琛就站在原地，看著陳思澤快步走向遠方，良久后才對一直沒吭聲的顏布布道：“走吧，我們也下山去。”</br> “好。”</br> 山道上全是人，黑獅干脆背著比努努離開山道，從山坡上往下攀爬。顏布布走在人群里，滿腹的話沒法問，只不停側頭去看封琛的臉。</br> “一直看我做什么？”封琛低聲問。</br> 顏布布想了想，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你現在還覺得他會和那個的失蹤有關系嗎？我覺得他很好哎。”</br> 他怕被周圍的人聽見，沒有直接說出陳思澤和林奮的名字，但封琛明白他的意思。</br> “從情感上我不愿意去懷疑他，但是理智告訴我，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其他的誰，在沒找到人之前都必須懷疑，不能隨便下定論。”封琛道。</br> 顏布布點了點頭，神情嚴肅地道：“嗯，你懷疑誰我就懷疑誰，你不懷疑他了，我才不懷疑他。”</br> 封琛想起剛才他對陳思澤的一臉崇敬，現在立馬又變了臉，心里有些好笑，忍不住就抬手揉了下他腦袋。</br> 整條山道上都是人，卻沒有誰說話，只沉默地走著。山上比城里氣溫低了不少，有人將圍巾什么的裹在身上，更多的人卻什么也沒能帶出來，只緊緊抱著自己手臂。每隔段距離便會站著名手持汽燈的士兵，照亮了這些人疲憊中帶著幾分麻木的臉。</br> 封琛將軍裝脫下來搭在顏布布肩上，再將人攬在懷里，問道：“冷不冷？”</br> “不冷。”顏布布搖頭。</br> 王穗子和計漪在山頂等著他倆，四人匯合后，便又順著車道往山下走。</br> “也不知道陳文朝和蔡陶他們怎么樣了。”王穗子聲音低沉。</br> 顏布布安慰她道：“他倆和丁宏升都是去的二層，還有我們學院的那些同學，肯定都會沒事的。”</br> “嗯，他們應該沒事的。”</br> 前方有人在大聲嚎哭，一名六十出頭的老人閉著眼躺在路邊，邊哭邊不停訴說。</br> “我的小真啊……都已經快到城門口了，她怎么就能被喪尸咬了呢……我的女兒……地震和龍卷風都熬過來了，為什么這一關你就沒有熬過去……”</br> 他毫不在乎形象地在地上滾來滾去，彈動雙腿，渾身都是泥土，顯然已經悲傷到極致。路過的人紛紛惻然，有些也失去親人的便跟著放聲大哭起來。</br> 顏布布聽著這滿山的哭聲，也在抬手揉眼睛，封琛沒說什么，只將人攬得更緊。</br> 下山途中還遇到了蘇中校，他看見顏布布四人后，既欣慰又難受，聲音都有些哽咽：“好，看到你們安全就好，太好了……”</br> “我們海云城的那些人怎么樣了？”王穗子和計漪關心地問。</br> 她倆不像顏布布和封琛曾經遇到過那些事，年幼時和海云城的人一起乘船來中心城，又一起在嚴寒中步行，對海云城的人有著共過患難的情感。</br> 蘇中校張了張嘴，最后擠出一個難看的笑：“還行，還行，大部分的人都在。”</br> 王穗子和計漪沒有繼續追問，幾人站立片刻后，蘇中校道：“我要去卡口復命，你們先下山吧。大部分民眾的臨時營地在種植園旁邊，哨向學院的營地在礦場里，你們下山后就往那走。”</br> “好。”</br> “好的。”</br> 山下一片忙亂，大家在種植園旁的空地和礦場上分別搭建臨時安置點。那曠野雖然寬廣，能將中心城的人都容下，但變異種隨時出沒，周邊環境很不安全。</br> 當顏布布幾人走到半山腰時，便聽見曠野上突然響起喧嘩人聲還有槍聲，想必在搭建安置點的過程中就有變異種沖了進去。</br> 既然蘇中校說哨向學院的臨時營地在礦場，四人就往那方向走，半個小時后下山到了礦場。</br> 礦場里也搭建著大大小小的帳篷，顏布布經過那些帳篷時，看見篷布上分別寫著軍部、福利院和研究所，已經度過變異期的普通人也住在這里，幾個大帳篷上注明了一居民點、二居民點……</br> 礦場里到處都是人在匆匆奔走，負責安排的人被民眾圍著，焦急地詢問自己失蹤親人的動向。</br> “我是從二層出來的，一層C區租住點的人都離開中心城了嗎？”</br> “我和我姐姐跑分散了，我是從二層西城門通道出來的，沒有看到她人，二層會有危險嗎？”</br> “一層A區安置點的人都出來沒有？是不是要去種植園那邊找？”</br> ……</br> 哨向學院的帳篷搭建在最里面的空地，緊挨著陰硤山。顏布布還沒走近便看到了孔思胤的身影，還有很多學員和教官。</br> “顏布布，王穗子。”</br> 顏布布聽到了趙翠的聲音，轉頭喊了聲：“翠姐。”</br> 趙翠朝幾人走來，滿臉都是污痕，身上的軍裝也破了好幾個洞，顯然開始也遇到過不小的危機。</br> 趙翠給顏布布和王穗子分別一個有力的擁抱后，王穗子問道：“翠姐，你剛才怎么樣？”</br> “哎，還行吧。”趙翠先是嘆了口氣，接著便開始講述：“你們不知道啊，我去居民點帶著人撤離的時候，一腳踩空掉到了一層，謝天謝天各位大小神保護，下面居然是個臨時辦事點的帳篷，我就掉在了帳篷頂上。”</br> “哇……”顏布布和王穗子齊聲驚嘆，“好險啊。”</br> “更險的是什么？是那帳篷旁邊有一群喪尸。我和大白站在帳篷頂上，和那些往上爬的喪尸打了一陣。心里那個絕望啊，就覺得我肯定是活不成了，要丟在那兒了……我那鞋墊都才做了一半呢。”</br> 顏布布屏住氣：“后來呢？”</br> “后來……后來我被人救了。”趙翠說到這里，臉上表情突然有些奇怪，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手臂往左邊稍微抬了下，“是他從二層的裂口處跳下去救我的。”</br> 顏布布看過去，看見那名叫做王德財的老哨兵，正站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便揮手打了個招呼：“王叔。”</br> “哎，乖娃。”</br> 王穗子笑嘻嘻地問：“翠姐，那你打算以身相許了嗎？”</br> 趙翠原本還有點羞赧，在聽到王德財那聲乖娃后又沉了臉：“聽聽，乖娃……我和他完全就不是一個輩分的，他太老了，我不愿意。”</br> 顏布布道：“其實也不老，只是個稱呼而已，翠姐你也可以叫我乖娃的。”</br> “不，你是弟弟。”趙翠果斷拒絕。</br> 三人又聊了幾句，趙翠說：“你們先進帳篷吧，陳文朝在里面，還有經常和你們一起吃飯的那兩個哨兵。”</br> 顏布布知道她說的是丁宏升和蔡陶，聽到他們都平安后，總算是松了口氣。</br> 帳篷里面積很大，像是個籃球場似的，地上鋪著層塑料布，哨兵和向導學員們隨意地坐著，互相詢問并講述自己的經歷。現在沒人收回量子獸，動物們也在滿地亂跑，學員加上量子獸，整個帳篷里一團鬧哄哄。</br> 比努努和黑獅也進了帳篷，比努努一見到這場景便開始煩躁，不斷扯黑獅的鬃毛想出去。</br> “去吧，但是不要跑太遠。”封琛低聲道。</br> 黑獅便背著比努努出了帳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