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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第 150 章

    顏布布鉆進帳篷,一眼就看見了陳文朝、蔡陶和丁宏升。他們也發現了門口幾人,連忙站起身揮手:“快過來!”</br>  大家在塑料布上盤腿而坐,一番交談詢問后,顏布布才知道陳文朝他們剛才也很驚險。</br>  他去到二層居民點,卻發現包括自家在內的好幾棟樓房都垮塌了,便和其他學員一起挖掘廢墟,從里面搶出了不少人。</br>  結果中間遇到些小事故耽擱了時間,幸好蔡陶和丁宏升去找他,趕在北城門炸橋的最后一刻沖出了城。</br>  “那你爸爸沒事吧?”顏布布問。</br>  陳文朝道:“沒事,他當時沒在家,又在學院外的卡口處。結果中心城剛剛塌陷,他就被第一批送出了城。”</br>  顏布布談到他和封琛的經歷時,沒有說自己掉到城外還差點變成喪尸的事。只說去福利院帶了三名小孩兒,將他們送出城時遇到了去找他的封琛,便去一層引喪尸,最后碰見了王穗子和計漪。</br>  哨向學院一共有兩個大帳篷,分別住著兩三百名學員,吵鬧得像是交易場。當孔思胤帶著幾名教官進入這間帳篷時,學員們的聲音才逐漸小了下來。</br>  “現在點名,統計人數。”教官拿著花名冊開始點名,“現在先點名哨一班的學員。劉明凱。”</br>  “到。”</br>  “陳思恩。”</br>  “到。”</br>  “陳留偉。”</br>  沒有人應聲,教官又念了遍:“哨一班陳留偉……哨一班陳留偉在不在?”</br>  學員們也在左右張望,卻沒聽到陳留偉回應。</br>  教官:“你們有人見過陳留偉嗎?”</br>  有人回道:“中心城就要垮塌的時候,我在卡口見過他。當時有家醫院剛從緊急通道撤離,那些重病人走不動,他就背著病人一起下山了。”</br>  “你的意思他早就到了營地?”</br>  “對。可能在種植園那邊還沒有回來吧。”</br>  教官也就不再詢問,繼續往下點名。十幾分鐘后點名完畢,統計的結果是除了陳留偉,其他學員都在。</br>  孔思胤目光緩緩掃過學員們的臉龐:“各位學員,我們的臨時營地左面是沙漠,右面是深山,變異種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接下來你們的任務會更加艱巨,希望你們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會有新的任務等待你們去執行。”</br>  “是。”</br>  “是。”</br>  帳篷內響起大家的齊聲回應。</br>  對于哨向學院的學員,中心城總是最照顧的,沒過多久,軍隊便送來了被褥和換洗衣物,以及一些必須的日用品。</br>  經過數次大災難后,軍隊里會有專門的物資連隊,負責平常的物資囤積和災難來臨時的物資轉移。之前他們就在這曠野里囤積了很多物資,在發現甲蟲可以腐蝕鉅金屬柱后,又連夜運送大量物資出城,保證了大家的基本生存。</br>  封琛排隊領取了自己和顏布布的物資,見他神情疲倦,便道:“我們去打水洗漱下,然后就休息。”</br>  哨向學院的帳篷附近便有一口井,那是軍隊之前打的戰備井。現在井前打水的人排著長隊,附近還用簾布圍了七八個小間,里面傳出嘩嘩水聲,應該是臨時洗澡房。</br>  顏布布他們一群七個人全都提著塑料桶在排隊,慢慢地向前移動。排到水井旁打好水后,又去臨時洗澡房前排隊等著洗澡。</br>  現在沒有熱水,氣溫也很低,每個洗完澡從簾子里鉆出來的人都凍得哆哆嗦嗦,弓著身體往帳篷里跑。</br>  他們這幾人排到井口時,封琛將顏布布的桶打滿水,又給陳文朝和王穗子打好,拎著三桶水,走向不遠處的一間獨立帳篷。</br>  他在帳篷門口和名后勤兵說了幾句,士兵便放他進了屋。十分鐘后他再出來,那三桶水便騰騰冒著熱氣。</br>  “那是廚房,可以燒熱水。”封琛將三桶水分別交給三名向導,“快去洗澡吧,洗完了早點休息。”</br>  “謝謝封哥。”</br>  輪到顏布布洗澡時,封琛將他的水桶提進洗澡間,又將干凈衣服放到隔板臺上,這才退了出去。</br>  顏布布閉著眼用水澆頭,泡沫順著臉龐往下淌。整片營地已經漸漸安靜下來,但民眾營地方向依舊有隱約的斷續哭聲。</br>  那哭聲像一張看不見的透明薄紙,封住顏布布的口鼻,一點點被洗澡間的氤氳水氣染濕,讓他的呼吸也一點點變得艱難。</br>  夜里,不管男女還是哨兵向導,大家都挨擠在一塊睡覺。有人在小聲交談,也有人靜靜地看著某處發呆。</br>  顏布布和封琛并排躺著,頭就枕在他肩窩,不時輕聲說上兩句。黑獅趴在他們身旁,一只爪子輕輕攏著將頭鉆到它肚皮下的比努努。</br>  “我們的毛衣毛毯全在家里沒有帶出來,那些都是你在海云城的時候織的。還有我的那個密碼盒,里面還裝著我的螞蚱……”</br>  封琛道:“以后肯定會回去的,那些衣服和你的密碼盒都好好在家里,不會有什么問題。”</br>  “喪尸不會去我們家里亂搞嗎?”顏布布問。</br>  “不會,我們家門窗都鎖好了的,里面也沒有什么好東西會吸引喪尸撞門進去。”</br>  顏布布:“可是萬一軍部不重建中心城了呢?比如帶著我們去另外的城市。我們從海云城來的時候,路上不就有幾個空城嗎?”</br>  封琛道:“只要普通人會異變成喪尸的問題不徹底解決,那不管到了哪個城市,年復一年的過去,喪尸只會越來越多。槍支彈藥短缺,消耗量遠大過制造量,不可能全用來清理喪尸,終究還是要將城市修建在高處,把喪尸丟到地面去。而且中心城是按照災后的生活需求建造的,工廠設備和安置點基本齊全,與其大費周章另外建新城,不如重新修復省時省力。”</br>  既然封琛說沒有問題,那就肯定沒有問題。顏布布趴在他懷里,感受著他溫熱的體溫,鼻端嗅聞也是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這時候才徹底放松,漸漸睡了過去。</br>  第二天一大早,學員們起床出了帳篷。</br>  吃過早飯后,教官便來布置任務:“我們應該還要在這里住很長一段時間,這個……你們是哨兵向導,很多還沒有匹配……當然也有些已經匹配了。這個……所以大家不能就擠在一個帳篷里。”</br>  教官吞吞吐吐地說了個大概,但學員們心知肚明,都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有人面紅耳赤地垂著頭,有人假裝沒有聽見,有人視線飄忽,不知道將目光落到哪里才好。</br>  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很多學員還面臨著結合熱的問題。</br>  向導在結合熱來臨時會不可控地散發向導素,還沒經過匹配的哨兵會受到向導素吸引,并產生一系列生理反應。所以這也是學院除了修建單身哨向的宿舍樓外,還要給已結合或即將結合的哨向學員單獨修建小樓的原因。</br>  如果大家都擠在一個帳篷里,若是哪名向導迎來結合熱,向導素滿帳篷都是,那肯定會出亂子的。</br>  “兩位執政官命令我們今日內搭建好簡易板房,所有材料都齊備,民眾營地由他們自己負責,你們只需要將學院的板房搭建好就行了。”</br>  教官說完任務,接著問:“對了,哨一班的陳留偉回來了沒有?”</br>  哨一班好幾人都在回答:“沒有。”</br>  “沒有,昨晚一整夜都沒有回來。</br>  “沒看到他。”</br>  教官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只說了句解散,便匆匆走出了帳篷。</br>  礦場的面積非常大,很快就將各區域劃分出來。軍部的房屋搭建在靠近沙漠的地段,而靠近山底的地方則歸哨向學院,中間最安全的地段,便分別劃給研究所、福利院和幾個居民點。</br>  簡易板房用的材料是專門生產的軍用板房材料,重量輕卻堅固,原料也好找。而且搭建這種房屋就像小孩子拼湊積木似的,方法很簡單。中心城未雨綢繆,在安定時便在大量生產這種板材,囤積了一大批,現在就派上了用場。</br>  整個礦場都在開始搭建板房,因為溧石和鉅金屬的煉制不能停,所以礦場的作業點要留出來,還要容下二層居民點的幾萬人,所以就算這里面積廣,地方也不太夠用。</br>  封琛和顏布布都在忙碌,一名士兵卻走了過來:“你是封琛嗎?”</br>  封琛看了眼他的東聯軍制服,心里猜到了什么,便放下手上的板材回道:“我是封琛。”</br>  “陳政首讓我來接你去一趟軍部指揮所。”士兵道。</br>  “好,我現在就去。”封琛轉頭對累得滿頭大汗的顏布布道:“我去軍部一趟。”</br>  顏布布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忙道:“你去吧,我先在這里搬著。”</br>  軍部指揮所就在靠近沙漠邊緣的地方,是獨立的兩個板房群落,互不相干卻又離得不算太遠。</br>  封琛知道這必定是東西聯軍各自的指揮所,心里不由升起一種微妙的滑稽感。</br>  東聯軍指揮所是左邊那片板房,封琛跟著士兵進了其中一間。剛進門,他便看見陳思澤坐在窗邊的木椅上,雙眼緊閉地用手撐著頭,像是已經睡著了。</br>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阻止了士兵通報的舉動。士兵頷首,輕手輕腳地退出屋,關好了房門。</br>  封琛就站在屋中央,靜靜地看著陳思澤。</br>  陳思澤還穿著昨天在卡口時見過的那套軍裝,一只袖口不知道在哪里刮破了,垂著幾綹布條,衣襟上也沾著一些污痕。他雖然閉著眼,下眼卻有著兩團明顯的烏青,顯然昨晚通宵都沒有睡過覺。</br>  陳思澤和他記憶里的形象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只是臉上多出了些歲月的痕跡,眼尾也有著幾道深刻的紋路。</br>  如果父親還在的話,可能也會是這樣吧……</br>  當陳思澤睜眼看到封琛時,眼底還有著剛醒來的茫然:“在平?”</br>  “陳叔叔,我是封琛。”封琛低聲道。</br>  陳思澤怔了下才回過神,站起身走過去,張開雙臂給了封琛一個擁抱。片刻后松手退后一步,上下打量著他,神情既欣慰又激動:“像,和你爸爸年輕時長得太像了,剛才那一刻我還以為看見了他。”</br>  封琛聽他提到父親,心里隱隱抽痛了下。</br>  “來,不要站著,先坐下,我要和你好好聊聊。”陳思澤讓封琛坐下,感嘆一陣后又笑道:“大了,長大了。以前你爸爸經常會帶著你去軍部,小小年紀板著個臉,看見我后還要給我行軍禮。”</br>  封琛也記得那些幼時的事,現在聽陳思澤提起,也跟著笑了起來。</br>  “什么時候來中心城的?是多年前海云城的人集體遷徙那次嗎?那為什么這么久都沒來找我?”陳思澤問出了一串問題。</br>  封琛不準備說出當年的那些經歷,便斟酌著回道:“我當時生病了,就沒有跟著來中心城的人一起走,就一直住在海云城的東聯軍研究所里。”</br>  “一直住在研究所里?你一個人住在那里?”陳思澤有些驚詫。</br>  封琛只含混地回道:“不是一個人,還有其他人。”</br>  陳思澤并不清楚他口里的這個其他人也是名小孩,只當同時留下的還有大人,便沒有在意,只略微思索后問道:“表示并不是你不想走,而是別人不帶你走?”</br>  封琛回道:“我當時得的是一種比較烈性的傳染病,所以……人之常情。”</br>  陳思澤了悟地點頭,也沒有繼續追問,只連連感嘆不容易:“不過東聯軍在海云城修建研究所時很是花費了一番功夫,如果在地震中沒有被毀壞的話,是可以在里面生活數年,并平安度過極寒天氣的。”</br>  “是的,所以我這些年過得還不錯。”</br>  “不錯就好。”</br>  向封琛詢問完情況后,陳思澤問:“昨晚我還聽士兵匯報,說東城口底層的橋斷了,是你和幾名學員架起了備用通道?”</br>  封琛道:“也不算是我們幾名,當時所有在場的哨兵學員和崗哨士兵都在努力,如果不是大家一起對抗喪尸的話,我們幾個也根本沒法架橋。”</br>  陳思澤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不錯,很不錯。有勇有謀有能力,還謙遜不貪功。光芒初顯,只需要再細致打磨。”他目光愉悅地打量封琛,“等你從學院畢業以后,就到我身邊來,我要親自帶你一段時間。”</br>  “是。”</br>  士兵這時送水進來,待到他放下水離開,陳思澤又慢慢凝肅了表情。</br>  “雖然你沒有問,但我知道你肯定很想從我這里了解你父母當時的情況。”陳思澤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側頭看向了一旁。</br>  封琛終于能知道父母最后一刻的經歷,心里像是被木槌重重敲擊了下,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水杯。</br>  陳思澤回憶道:“那天,我在宏城的中心劇院舉行演講。我在臺上,你父母就坐在第一排。在地震發生的那一刻,大家都在往外跑,可我還堅持站在那里繼續演講……”他苦笑了下,對封琛道:“要知道那場演講對我很重要,關系著能不能打敗西聯軍的競爭對手,也沒意識到會是這樣強烈的地震。直到我聽見你父親在喊思澤快躲起來,我才鉆到了演講桌下。”</br>  封琛想問什么,但喉嚨上下壁卻黏在一起,張了幾次嘴都沒能成功地發出聲音。</br>  陳思澤苦笑了下:“先是地震,接著又是泥石流,我躲在那桌下,前面被水泥板擋住出不去,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樣了,只知道四周漸漸都沒了聲音……演講桌下放著一箱礦泉水,我在那下面呆了五天,后來被士兵救出去了。”</br>  “那我父母呢?”明知道結果,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喉嚨像是被砂紙擦過,說出的話嘶啞難聽。</br>  陳思澤沉默片刻后,抬手抹了把臉:“士兵在那劇院廢墟里挖出了幾百具尸體……小琛,是我親手將你父母埋在了山腳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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