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布布認出這是老虎,他曾經(jīng)在動物園里見過,只是那老虎都神情萎靡地趴在園子里,愛答不理的,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兇狠。</br> 封琛剛才將匕首放進背包,丟在了車尾那排座位上。他現(xiàn)在來不及去拿匕首,周圍也沒有什么稱手的,眼見老虎要爬進來,情急之下便抓起旁邊的鐵鍋,不管不顧地砸向老虎頭。</br> 砰砰連聲響后,老虎發(fā)出吃痛的怒吼,想要撲進車窗,封琛又用鍋底抵住它的頭往外推。</br> “去把我匕首拿來,在包里。”封琛用力抵著老虎,對旁邊不知所措的顏布布大聲命令。</br> 顏布布陡然回神,慌亂的目光四下搜尋背包。</br> “在車后面。”封琛大吼一聲。</br> 老虎不斷想往里擠,鋒利的爪尖在車身上摩擦,發(fā)出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動靜。封琛用盡全力撐著鐵鍋,兩只腳頂住后方的扶手桿,脖子上幾道青筋往下延伸,凸顯在肩背薄薄的肌肉下。</br> 顏布布找到背包,手忙腳亂地往外掏匕首,因為太過慌張,轉(zhuǎn)身時撲通摔了一跤。</br> 他半秒沒有停留地爬起身,握著匕首迅速沖向封琛:“少爺,給。”</br> 封琛哪里騰得出手接匕首,他現(xiàn)在只要稍微一松勁,老虎就會撲進來。</br> “刺,它。”他臉漲得通紅,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br> 腳后面抵著的扶手在咣咣作響,似乎已經(jīng)松動,封琛不敢懈勁,再次艱難道:“別,怕,刺,它。”</br> 顏布布沒有再猶豫,他雖然嘴唇發(fā)著抖,兩條腿都軟得站不穩(wěn),卻依舊聽從封琛命令,啊地一聲大叫后,兩手握住匕首,扎向車廂上搭著的一只虎爪。</br> 刀尖扎入虎爪里,但他力氣不大,這一下扎得并不深,反而激起老虎的暴戾,更加狂怒地往車廂里撲。</br> “繼續(xù)!”封琛大吼著抵住了老虎,“用力刺它。”</br> 顏布布臉色煞白,卻依言拔出匕首,一刀接著一刀往虎爪上刺落,嘴里發(fā)出變調(diào)的尖銳哭叫。</br> “你快走,你快走,你走,壞老虎,你走,啊嗚嘣嘎阿達烏西亞,你快走……”</br> 鮮血從虎爪上涌出,瞬間染紅了黃色皮毛,順著車廂壁往下淌落。</br> 老虎受不住疼痛,又遲遲不能撲進來,終于放棄了,撲通一聲滑下車窗,一瘸一拐地往停車場外奔去。</br> 眼見它消失在遠處,封琛手上的鐵鍋落地,再倒退兩步,脫力地跌坐下去。</br> 顏布布還站在原地,兩手緊握著匕首,一邊哭一邊去看封琛,兩條腿不停發(fā)著抖。</br> 封琛背靠著座椅腳,全身被汗水浸透,他想對顏布布伸手,手臂卻酸軟得抬不起來,便只笑了笑,喘息著說:“過來。”</br> “嗚嗚……”顏布布一步一步挪了過去。</br> “把匕首收好。”</br> 顏布布將匕首扔在了旁邊座椅上,整個人還在打擺子似的抖。</br> “坐我身邊來。”</br> 顏布布在封琛身旁坐下,抽抽搭搭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封琛看著他頭頂?shù)陌l(fā)旋,低聲道:“別哭了,沒事的。”</br> 顏布布漸漸平息下來,收住了哭,只靠著封琛,時不時抽噎一下。</br> “你剛才表現(xiàn)得很好。”封琛道。</br> 顏布布抬頭看向他,雖然滿臉水漬,分不清是淚還是汗,一對烏黑的瞳仁卻開始發(fā)亮。</br> “我表現(xiàn)得很好嗎?”他啞著嗓子問。</br> 封琛點點頭:“對,表現(xiàn)得很好,服從指令,響應及時,下手也很果決。”</br> “我不怕它的,再來兩只老虎,我也可以對付。”顏布布瞬間滿血,聲音也不抖了。</br> “我剛才使用了一點點魔法,沒有用太多,如果再用一些的話,它就死了。我其實還能用腳踢它,看,就是這樣,只是我輕易不使用這一招……”</br> 他說著說著站起身,開始比手畫腳。</br> 封琛只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等到體力恢復得差不多時,便起身開始收拾背包。</br> “我們要盡快離開這兒,免得那只老虎回頭來報復。”</br> 封琛說得很含蓄,其實他心里清楚,這老虎一定吃了不少尸體,指不準也有活人。現(xiàn)在能找到的尸體都已經(jīng)高度腐敗,就算是老虎也難以下咽,終究還會回頭來找他倆。</br> 顏布布本來還在興致勃勃地表演他怎么對付老虎,一聽這話,頓時卡了殼,緊張地瞪圓了眼睛。</br> “把你布袋挎上,裝滿水,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去研究所改掉身份芯片,再進入地下城。”</br> 天色已經(jīng)傍晚,太陽和月亮一東一西掛在天上,分不輕現(xiàn)在的光線,究竟是日光還是月光。</br> 氣溫依舊高熱,兩人汗淋淋地路過那口井時,壓出井水,從頭到腳往下澆。微涼的井水淋遍全身,帶走了幾分燥熱,顏布布小狗似的甩著腦袋上的水珠:“少爺,再給我澆一次,再來一次。”</br> 封琛抬手抹去臉上的水,又打了一桶井水拎著:“走了,不能再耽擱了。”</br> 從這里到研究所不是太遠,但走到的話也要好幾個小時,兩人走一陣后,便原地休息片刻,往身上澆井水。</br> 雖然井水慢慢升溫,不再帶著涼意,但澆在身上后,也會讓人舒服那么一點。</br> 太陽徹底落山,整個城市廢墟被慘淡的月光籠罩,天地間一片死寂。</br> 顏布布緊拽著封琛衣角,亦步亦趨地跟著,總覺得那些影影幢幢的廢墟深處,有什么東西在窺視著他。</br> 封琛點亮了汽燈,將周圍一片照亮,不時低聲提醒顏布布,注意腳下的磚石和裂縫。</br> 嗚……</br> 遠處傳來什么動物的嚎叫,顏布布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br> “少爺,是什么在叫?”</br> “沒事,一只狗而已。”</br> 封琛語氣淡定,卻始終將匕首緊緊握在右手中。</br> 晚上九點左右,兩人終于到了目的地,一片靠近城郊的工業(yè)區(qū)。</br> 這里地勢寬闊,放眼望去,以前的那些高大廠房都已經(jīng)坍塌,唯獨一棟十層高的樓房,靜靜佇立在曠野里。</br> 封琛帶著顏布布到了那棟樓前。</br> 汽燈光照下,這棟樓雖然墻皮大塊剝落,墻身上也有幾條縱橫的裂縫,但整個樓體看著依舊堅固。</br> 圍墻已經(jīng)沒了,兩人直接走到大門前,封琛取出背包里的工具,開始動手撬電子鎖。</br> 顏布布提著汽燈,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問:“少爺,在這里面可以修改我們的身份嗎?”</br> 封琛頭也不抬地道:“可以。東聯(lián)軍在地震前就已經(jīng)撤走,但他們只能帶走部分重要物品,可以修改生物芯片的儀器,對東聯(lián)軍來說根本不重要,肯定會丟下。”</br> 咔嚓一聲響,電子鎖被生生撬開,一股冷風從開啟的大門吹了出來。顏布布在覺得舒服的同時,又感覺到了幾分陰森,手臂上瞬時冒了層雞皮疙瘩,背心爬上了寒意。</br> “走,進去。”封琛提著汽燈往里走,顏布布趕緊摟住他的腰,一步步跟著挪。</br> “松開,這樣我怎么走路?”封琛停下腳步,垂眸看著他。</br> 顏布布只得松手,改成牽著他的一片衣角。</br> 大廳里一片狼藉,地板上散落著一些不重要的文件,看得出東聯(lián)軍撤退時的匆忙痕跡。電梯沒法啟動,只能爬樓梯,好在一共只有十層,并不算太高。</br> 下面幾層就和普通研究所一般,有著研究室和配劑室之類的房間,只是到了第五層,面前就出現(xiàn)一道緊閉的金屬門,封住了上行樓梯。</br> 門上的密碼鎖竟然仍在啟用中,綠色的按鍵幽幽亮著光,顯然這棟樓自帶獨立的溧石電力系統(tǒng),只要機組沒在地震中被破壞,那溧石可以供應這棟樓的電力很久。</br> “我曾經(jīng)跟著父親來過一次,也記住了密碼。”封琛一邊說,一邊在按鍵上輸入了幾個數(shù)字,金屬門順利開啟。</br> 兩人剛踏入第五層樓梯,身后金屬門關(guān)閉,四周唰地亮起了燈,整個視野一片通明。</br> 顏布布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瞇起了眼,等到適應過來時,發(fā)現(xiàn)面前居然不是繼續(xù)上行的樓梯,而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四周空空蕩蕩,只有對面墻壁上有一扇小門。</br> “探測到有陌生闖入者,請立即出示出入證明。”</br> 機械電子聲突然在室內(nèi)響起,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顏布布慌忙四處看,卻沒能看到任何聲音來源。</br> “探測到有陌生闖入者,請將你的出入證明舉在胸前,否則后果自負。”</br> 封琛就像是沒聽到似的,大步走向那扇小門,按動門旁按鈕,墻壁上便出現(xiàn)了一塊屏幕,他立即在屏幕下方的鍵盤上操作。</br> “陌生闖入者沒有出示出入證明,從現(xiàn)在開始,倒計時十秒。”</br> 隨著機械音落,顏布布驚恐地發(fā)現(xiàn),四周墻壁上突然多了些小孔,紅光從小孔透出,鎖定了他和封琛的眉心。</br> “少爺,這是什么?”</br> 封琛任由一個紅點停在眉心,雙手如飛地在鍵盤上操作:“紅外線瞄準器。”</br> “十,九,八——”</br> 顏布布伸手擋著眉心:“紅外線瞄準器是什么?”</br> “紅外線瞄準器就是紅外線瞄準器。”封琛一如既往地敷衍。</br> 顏布布聽懂似的哦了聲,卻又忍不住繼續(xù)問:“那為什么有聲音在數(shù)數(shù)?”</br> 封琛手下不停,眼睛在屏幕上飛快逡巡:“等到數(shù)數(shù)結(jié)束,表示咱們就要……”</br> “七,六,五——”</br> “就要怎么?”顏布布無端感到緊張,下意識屏住了呼吸。</br> “就要……”</br> 顯示屏的光投影在封琛臉上,顯得鼻梁高挺,眼神犀利,雖然他額角有一滴汗珠悄悄滑下,但神情卻依舊鎮(zhèn)定。</br> “四,三,二——”</br> 隨著封琛敲下回車鍵,機械音倒計時戛然而止,那些落在兩人身上的紅點消失,面前小門也無聲無息地開啟。</br> 封琛長長舒了口氣,提步往前:“表示咱們就要進入秘密研究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