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宏升道:“走吧,把量子獸收回精神域,過了這片沼澤再放出來。”</br> 顏布布看著那條在泥漿里撲騰的狼犬,便問騎在黑獅背上的比努努:“那你們倆呢?是準備從泥里刨過去?像那狼犬一樣?”</br> 比努努瞧瞧那泥潭又瞧瞧顏布布,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仿似在說你在逗我?黑獅知道它沒法回精神域,便背著它一臉淡定地往沼澤里走,比努努連忙扯住它的鬃毛不準它進去。</br> 顏布布便道:“那讓薩薩卡回精神域,我抱你過去好不好?”</br> 比努努平常不讓他抱,這次只看著前方不做聲,算是勉強同意了。</br> 顏布布穿好防護衣便將它抱起來,低聲道:“你只護著薩薩卡,生怕它沾泥才讓我抱。如果換我是它,像那狼犬一樣在泥里打滾你都無所謂。”</br> 比努努斜著眼看他,又看了眼沼澤,像是在說那你現在去打滾我看看。</br> “我等會兒把你扔了,扔到泥里去。”顏布布威脅。</br> 比努努轉過臉不吭聲,只是在封琛走過來給顏布布整理防護衣時,它倏地轉身撲到了他懷里。接著便伸出爪子指著顏布布,喉嚨里咕嚕咕嚕地給他告狀。</br> “好了好了,準備出發。”封琛將黑獅收進精神域,槍支挎在肩上,一手抱著比努努,一手牽著顏布布走進了沼澤。</br> 因為這片沼澤形成的時間不長,所以并不深,每一腳踩下去后,只淹沒至小腿而已。</br> “注意腳下,沼澤里也淹沒著一些樹干,不要被絆倒。哨兵們放出精神力查詢地形,先把路上危險的變異種清理干凈。”</br> 哨兵們的精神力紛紛放出,將這片沼澤籠罩。好在變異種們也不喜歡這種泥濘地方,只在泥漿里發現了幾條線蟲變異種,在它們朝著人沖來時,就用精神力擊殺。</br> 線蟲變異種將泥漿攪弄得四處飛濺,若是平常,比努努早就按捺不住跳下去開殺了,現在只規矩地坐在封琛懷里,還扯過他的防護衣將自己擋住。</br> 很快他們便走過了沼澤,也放出了量子獸。在繞過一座山頭后,封琛道:“原地休息會兒吧,五分鐘后再往前走。”</br> “好!”</br> 眾人原地坐下,封琛卻繼續在附近查看,看這一帶有沒有人經過的痕跡。</br> 盡管沒有日照,這里也生長了不少植物,計漪拿出水壺喝水,目光卻落在石頭旁的一株草莖上。</br> 這株草約莫半尺來高,生著呈現出標準心形的葉片,一串串掛在草莖上。</br> “這是什么草啊?我怎么從來沒見過?”計漪伸出手指碰了下那草的葉片,卻見它所有的葉片都突然蜷縮起來,原來直立著的根莖也彎曲向下,俯在了地面上。</br> 計漪有些驚奇地笑了聲:“這草可真有意思,我一碰它就縮起來了,像是害羞似的。”</br> 丁宏升道:“極寒時期你在中心城沒有出去過,外面到處都是這種草,可能是某種植物的變異種。”</br> “那它本來叫什么名字?”</br> “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我以前也沒有見過。”</br> 顏布布介紹道:“這是羞羞草。”</br> “羞羞草?這不是學名吧?學名叫什么?”計漪問。</br> 封琛沒有勘察到陳留偉的痕跡,便也走了回來,道:“這是極寒以后才出現的一種新生植物,是以前從來沒有的物種。顏布布給它取名叫羞羞草,所以學名也就是羞羞草。”</br> 計漪咂了咂嘴:“行吧,顏布布給取的學名,那就叫羞羞草。”</br> 幾人休息了一陣后繼續往前,邊走邊查看兩邊的植物和泥土,量子獸們也四處嗅聞,都在尋找陳留偉的行蹤痕跡。</br> 蔡陶卻不停地四處張望,旁邊的丁宏升問道:“你在看什么呢?”</br> “我的狼犬迷路了。”</br> “什么?”丁宏升懷疑自己自己聽錯了。</br> 蔡陶道:“它才用精神聯系告訴我,說它迷路了。”</br> “可是你把它收回精神域不就行了?”</br> 蔡陶皺起眉:“它說那個地方非常奇怪,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見,我就讓它再查看一下再收回來。”</br> “量子獸也看不到?”這下其他人也驚奇了,連走在最前面的封琛也轉回了頭。</br> 量子獸的視力不受光線影響,哪怕是最漆黑的夜晚,在它們看來也和白天無異,所以狼犬什么都瞧不見的話,的確是有些匪夷所思。</br> 蔡陶遲疑道:“是的,我通過精神聯系用它的眼睛去查看,也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見。”</br> 封琛想了下,問道:“那地方在哪兒?”</br> “就在左邊一座山頭后面,離這里不遠。”</br> “那我們去看看。”</br> 往左走沒有了沼澤水潭,泥土只帶著微微的潮濕,空氣中散發著水汽、草木和泥土的混合味道。地面生長著不少低矮植物,里面夾雜著的羞羞草在被人的腳觸碰到后,立即飛快地縮回地面。</br> 顏布布走在封琛身旁,總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便抬手去揉眼睛。</br> “怎么了?眼睛進沙子了?”封琛問他。</br> 顏布布嘟囔著:“沒覺得進沙子,就是有些看不清……”</br> “我也看不清,總覺得東西霧蒙蒙的像隔了層霧氣。”陳文朝在隊伍中后部說道。</br> 大家都同時意識到,這是因為哨兵們一直在用精神力探測前方,并不是完全的依靠眼睛,所以兩名向導率先感覺到了視線變化,不由都停下了腳步。</br> 封琛將額頂燈照向遠方,原本可以照得很遠的光束,如今卻只能照亮身前幾米。更遠的地方則一片濃黑,像是個能吞噬掉所有光線的黑洞。</br> “這里有些不對勁,我們不能前去了。”封琛示意他們用額頂燈照遠方,自己則觀察著四周,“蔡陶,把你量子獸收回來,別讓它亂跑。”</br> “好的。”蔡陶應聲。</br> 計漪道:“也不知道陳留偉是不是進到里面去了,就像狼犬一樣迷了路。”</br> 他們這隊的一名其他班哨兵道:“那干脆喊人吧,我們不進去,就在邊上喊。”</br> “站在這里喊人,里面的人能聽見嗎?”</br> “能!”封琛對顏布布甩了下頭:“上!”</br> 顏布布深深吸了口氣,再氣沉丹田,陡然爆出一聲尖銳的大喊:“陳……留……偉……陳……留……偉……”</br> “啊!怎么跟個高音喇叭似的。”</br> “我的耳膜都在跟著震動。”</br> “如果陳留偉在里面的話,肯定能聽見的吧,這只有聾子才聽不見。”</br> ……</br> 顏布布喊陳留偉時,大家便盯著前方瞧,也注意聽著有沒有他回應的聲音。封琛則低頭在四周查看,像是發現了什么似的蹲下身,撥開旁邊的一叢草,再用額頂燈照亮。</br> 丁宏升也湊過來蹲下:“封哥,你在看什么?”話音剛落,他便驚訝地問:“這是腳印嗎?好像是個腳印。”</br> 草叢下的泥土比較濕潤,上面留下了兩個清晰的腳印,一前一后,腳尖都朝著前方。</br> 封琛道:“對,這是腳印,鞋底紋路是我們學院的制式軍靴,四十三碼。根據鞋碼大小和腳印深淺,這人體重應該在160斤左右,身高186或187厘米,和蔡陶的體型差不多。”</br> “我沒有走過那邊,我一直都走在這兒的。”蔡陶連忙道。</br> “知道。”封琛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教官在出發前告訴了我們陳留偉的資料,這腳印很符合他和蔡陶的數據。但既然蔡陶沒走過這邊,那就很有可能是陳留偉留下的。”</br> “你的意思是陳留偉真的進了那黑黢黢的地方,還被困在里面了?”計漪問道。</br> 封琛謹慎地回道:“不清楚,但不排除這種可能。”</br> 蔡陶突然咦了一聲,驚疑不定地道:“怎么回事?我的狼犬收不回來了。”</br> 他身旁的陳文朝皺起了眉:“收不回來了是什么意思?”</br> “我也不知道,我們能保持精神聯系,也清楚它現在沒有遇到什么危險,還在四處亂竄。可我想將它收回精神域時,卻怎么都收不回來。”</br> “是它拒絕嗎?”</br> “不,它沒有拒絕。”蔡陶語氣困惑,“但就是沒法將它收回精神域。”</br> 封琛看著那個腳印,將背上的突擊步.槍摘下來握在手中:“蔡陶的狼犬回不來,那我們必須得進去看一看了。這里面一片漆黑,估計燈光也不會有效果,如果走失就很麻煩了。大家都注意跟緊身前的人,最好是牽著衣服走,對講機也要隨時開著。”</br> “量子獸呢?里面什么都看不見,是收回精神域還是怎么?不然它們要是迷路了怎么辦?那我們今天可就耗在這里找量子獸了。”計漪問。</br> 封琛想了想,干脆取下行軍背包,從里面掏出一條繩索:“這樣吧,也不用牽著衣副走,我們都把自己和量子獸系在一起。”</br> “系在一起嗎?可以。”</br> 除了量子獸不在的蔡陶,其他人都將自己和量子獸系上。繩索之間還縱向連著一條繩,這樣便將所有人和量子獸都系在了一條繩上。</br> 封琛給顏布布系好繩子后便走在最前,一手持槍一手拿著根木棍,旁邊則是脖子上套了個繩索的黑獅。比努努拒絕被套繩,封琛覺得反正它隨時騎在黑獅身上,不套繩也行,便隨它去了。</br> 一行人往前不過走出了二十分鐘,可視度便直線下降,額頂燈的光芒越來越暗淡,都照不清身前人的背影。</br> “都注意點,右邊地上有些爬藤變異種。但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人,只要別靠近就行。地圖顯示前面便是查亞峰,有很多山峰懸崖,大家都走慢一點。”封琛叮囑完,又轉頭低聲吩咐顏布布,“牽著我的衣服。”</br> “好。”</br> 封琛帶著身后這串人和量子獸,慢慢走向黑暗深處的查亞峰。</br> 光線飛速變暗,就連聲音似乎也在跟著消失,從遠處傳來的那些若有若無的變異種嘶吼聲也聽不見了。而且隨著他們的前進,氣溫也在逐漸下降,從進入查亞峰這片區域到現在,體感溫度至少已經降低了十度。</br> 封琛邊走邊用精神力將這一帶搜尋了遍,但他的精神力就如同蔡陶的狼犬般,在更深處便什么也看不見,也沒有發現有人的跡象。</br> “這地方太邪門了,連只變異種都沒有。”一名也使用精神力搜尋過的哨兵略微有些不安,“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光線逐漸消失,會不會連聲音都慢慢沒了?”</br> 封琛道:“聲音應該可以傳播,沒有什么問題。”</br>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額頂燈的光亮終于徹底消失,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布,陷入了絕對而極致的黑暗。</br> “薩薩卡,你看得見路嗎?”顏布布問完黑獅,黑獅發出低而短促的回應,這是看不見的意思。</br> 封琛開始用棍子探路,身后也響起篤篤聲響,是大家都在使用木棍戳前方的地。</br> 走出一小段后,蔡陶突然笑起來:“我怎么覺得我們好像一群瞎子,這樣一個牽著一個的往前走。”</br> 他說話時察覺到前面的人停了步,便也在原地站著,但身后的人卻沒有注意到,一棍子就戳在他腳背上。</br> “……嘶,陳文朝你是不是故意的?”蔡陶身后就是陳文朝。</br> 他原本是開玩笑的一句,不想陳文朝卻突然往前加快兩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別動。”</br> “怎么了?”蔡陶下意識的反應便是來了變異種,立即放出精神力屏障將自己和陳文朝罩住。</br> 不想陳文朝卻壓低了聲音:“走你的路就好了,別管我怎么了。”</br> 蔡陶聽他語氣平靜,顯然沒有發生什么突發狀況,便收回了精神力,奇怪地道:“不是你讓我別動嗎?現在又讓我走自己的路?”</br> 陳文朝沒理他,但也沒放開他衣角。蔡陶正想問他怎么了,腦內靈光一閃,意識到他可能是在怕黑。</br> 蔡陶立即就想取笑一番,但想到這人一貫要強,便又閉上了嘴,只默不作聲地帶著他往前走。</br> 走出一段后,蔡陶的狼犬終于跌跌撞撞地找了過來,貼在蔡陶身側委屈地嗚嗚著,只是依舊沒有發現陳留偉的下落。</br> 這片區域非常安靜,也沒有變異種,反而透出一種不正常的詭異。封琛始終保持著一絲精神力在外面游蕩,顏布布也一直揪著他衣角,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br> “封哥,你覺得這里為什么會吸走光線,就像個小黑洞似的?”丁宏升走在顏布布后面,也柱著一根木棍。</br> 封琛手上的木棍碰到了一塊石頭,便帶著人從旁邊繞過,嘴里回道:“我并不覺得光線是被吸走的。”</br> “那是因為什么?”走在隊伍最后的計漪大聲問道。</br> 封琛:“你們記得擋住我們天空的是什么嗎?”</br> “記得,說是一種暗物質。”丁宏升剛回答完便立即醒悟,“你是說這里的光線不是被吸走,也是被那種暗物質擋著?”</br> “對,我覺得我們現在其實就處在那種暗物質之中,所以額頂燈的光亮也被擋住了。”封琛頓了頓后繼續道:“雖然蔡陶的狼犬裹了一身泥,但并不會影響將它收回精神域,因為它在成為精神力回到精神域的瞬間,身上的所有物質會掉落,回歸到精神域的精神體是絕對純凈的。”</br> 丁宏升立即回道:“我明白了。純凈的精神體才能回到精神域,那么反過來推想,它剛才回不去的原因,是因為身上附著某種不能掉落的物質。”</br> 封琛道:“是的,只有暗物質才能吸附在精神力上,我認為這片區域全是那種可以隔阻光線的暗物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