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學員的任務還是尋找陳留偉,只不過是去沙漠。</br> 相較入山，進沙漠其實更危險一些，畢竟除了變異種,也許還會遭遇沙塵暴。站在物資點門口,顏布布將裝滿水的水壺塞進封琛的行軍背包，戀戀不舍地道：“你口渴了就要喝水,別舍不得,我把我的壺也塞你包里了，水很夠的。”</br> “知道。”</br> 顏布布給封琛系作戰盔的系帶,封琛垂眸看著他：“你要是覺得蓋房子累的話就別蓋了，還是等我回來。”</br> “反正也沒事做,我就把房子蓋好。”</br> 顏布布見比努努騎在黑獅背上，兩只爪子緊緊抱著它脖頸，臉也埋在鬃毛里,一幅不想讓它走的模樣，便道：“你把比努努也帶上吧,兩只量子獸在身邊要安全得多。”</br> “不行,營地里也經常會沖進來變異種,比努努得留下。”封琛拒絕道：“你別擔心我，我們不會走很遠，就在附近找一圈。”</br> 旁邊空地傳來集合的哨聲，顏布布心里涌起強烈的不舍,他扯著封琛衣角左右張望,琢磨著要是沒人看的話，就要親上他兩口。</br> 封琛一直垂眸看著他,突然伸手握著他下巴,將他腦袋回正面朝自己。</br> 顏布布心里一個激靈,頓時想起之前在更衣室里，封琛也是這樣捏著他下巴，然后就親了上來。</br> 顏布布立即閉上眼，微嘟起嘴，還墊起了腳尖，兩排蒲扇似的睫毛不停地顫。</br> 等了十幾秒都沒等到落下的吻，他便又睜開了眼。看見封琛一動未動地保持著原姿勢，饒有興味地看著他。</br> “怎，怎么了？”顏布布錯愕地問。</br> 封琛抬起左手，將他耳側不知什么時候沾上的一抹灰痕擦去，再松開他的下巴，曲起手指在他額頭上敲了兩記，轉身往空地處走。</br> 顏布布怔愣兩秒后追了上去：“你怎么不親了？啊？你怎么不親了？”</br> “你聲音再大點？要不要我去把擴音器拿給你？”</br> “那你怎么不親了？”顏布布小跑著跟上，壓低了聲音：“你這叫言而無信，你去把擴音器拿給我，我就要滿營地吼，讓大家都知道你欺騙了我的感情。”</br> 旁邊有名士兵拿著擴音器在催人，封琛將他擴音器拿過來，頭也不側地丟給了顏布布，繼續往前走。</br> “哎，我這……”那士兵一臉錯愕，顏布布趕緊又將擴音器還給了他。</br> 封琛轉頭看了眼顏布布：“好好呆在營地，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回來。”</br> “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很快回來。”顏布布沉著臉說著，腳下卻跟得很緊。</br> 封琛也沒說什么，只低笑一聲抬手揉他的腦袋。</br> “煩人，別把我頭發揉亂了。”顏布布拍開他的手，又將他的手指握在掌心。</br> 學員們很快集合出發，顏布布目送著封琛進入沙漠，直到他背影消失在黑暗里也不挪開視線，還想能看到一點什么。</br> 封琛和黑獅走到燈光再也照不到的地方時，都停步轉身，看見顏布布和比努努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br> 雖然知道顏布布看不見自己，封琛還是對他揮了揮手，黑獅也朝著那方向吼了一聲。</br> “走吧，下午就能回來了。”封琛拍了下黑獅的頭。</br> 前方風聲呼嘯，帶著沙粒卷向天空，他從衣領里拿出顏布布送的項鏈，嘴唇在墜子上輕輕碰了下。在將項鏈塞回衣領時，卻發現黑獅突然站著不動，只定定看著他。</br> 封琛停住腳，和黑獅對視了兩秒，便摘下它別在左耳鬃毛上的發卡，湊到它嘴邊碰了下，又戴回它頭上。</br> 黑獅這才淡定地移開視線，跟著他走向前方的黑暗。</br> 顏布布回到營地后，便同王穗子和比努努一起蓋屋頂。他們都爬到房頂上，將板材一塊塊放好，再用楔子卡住。</br> “你這可是婚房，每一顆楔子都要卡好，不能胡亂湊合。”王穗子拿鐵錘砰砰敲，嘴里說道。</br> “婚房……”這兩個字取悅了顏布布，他撞了下王穗子肩膀，抿著嘴笑道：“我的婚房就只差半個屋頂，馬上就要裝好了。”</br> “你喜歡你的婚房嗎？”王穗子也撞了下他肩膀。</br> “喜歡，只是我的婚床太小了。”顏布布開始舉一反三。</br> 王穗子擠了下眼：“婚床嘛，小點無所謂。”</br> 將房頂裝好后，王穗子有事要回下自己宿舍。等比努努將剩下的板材送去物資點時，顏布布便站在房頂上滿意地打量，看了好一陣，才美滋滋地順著旁邊的梯子下去。</br> 王穗子說得沒錯，婚床小點無所謂，但比努努連接睡了兩晚地板，一張臉臭得什么樣的，半夜還會冷不丁抬腳蹬他們床底。所以他準備再找點材料，給比努努做個可以放在床底下的小床。</br> 他剛下到地面，突然就停下了動作，身體繃得很緊。凝滯一秒后，向旁邊飛快地閃出半步，同時拔出后腰別著的匕首，看也不看地轉身刺出。</br> 隨著一聲野獸的嘶吼，匕首不知道扎入了一只什么動物的脖頸。待到他拔出匕首，血箭噴出，那動物便撲倒在地上。</br> 顏布布驚魂未定地退后兩步，這才看清倒在地上的是一只鬣狗變異種。</br> 他們這排雙人房的房頂上還蹲著其他正在蓋房頂的哨兵向導，聽到動靜后紛紛探出了頭。</br> “什么時候來的一只變異種？放哨的量子獸呢？你人有沒有事？”</br> “這是鬣狗變異種嗎？鬣狗都是成群結隊的，為什么只有一只？”</br> “你沒事吧？有沒有被變異種咬傷？”</br> ……</br> 顏布布正要說自己沒事，突然神情一凜，看向了山坡上。那里雖然只有低矮的灌木，卻在不停搖晃，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向他們靠近。</br> 其他哨兵向導也感受到了不對勁，立即放出精神力查探，接著便響起幾道驚呼：“好多鬣狗，快喊人，快點快點，好多，起碼有幾百只變異種鬣狗。”</br> 警報迅速拉響，在整個曠野上空回蕩，原本還在匍匐前進的鬣狗變異種們都直起了身。半座被高壓鈉燈照亮的山坡上，全是它們鋒利的獠牙和綠色的眼瞳。</br> 比努努這時也飛快地沖了回來，站在了顏布布身旁。</br> “所有還在外面的人迅速進入離你最近的房間，關緊門窗，士兵準備迎戰。所有在外面的民眾迅速進入離你最近的房間，關緊門窗，士兵準備迎戰……”</br> 擴音器里的聲音急促尖銳，還帶著盤旋不休的回音。鬣狗變異種們在這時也發起了沖鋒，對著山下疾沖而來。</br> 還在蓋屋頂的學員們都倉促地進入戰斗，各種被散放在外面的量子獸沖向后山，準備在路上進行第一波攔截。</br> “快快快！哨兵全部去房子前的空地上，向導后退，向導不要沖前。”</br> 在教官聲嘶力竭的大喊聲中，哨兵們都從各個地方沖到學院和后山之間的空地上，顏布布則跟著其他向導一起，退在他們的身后，準備進行梳理。</br> 鬣狗變異種們從山坡上俯沖而下，發出兇狠的吼叫，口里拖著長長的口涎。一些留守的士兵也從靠近沙漠的方向往這邊飛奔，邊跑邊朝著山坡上開槍。</br> 變異種數量多，且現在一半的學員都去了沙漠找人，軍隊留下的人也不多，能擋在前面的只有為數不多的學員。哨兵們只能毫不保留地釋放出全部精神力，對沖下來的鬣狗群進行轟炸式攻擊。</br> 顏布布已經學習過不少向導的戰斗知識，此時不用人吩咐也立即調出精神力，給自己前方的兩名哨兵進行梳理。</br> 比努努平常若是看見這么多的鬣狗變異種，早就沖上去大殺特殺，可今天它也知道封琛和薩薩卡不在，便按捺著性子，寸步不離地守在顏布布身旁。</br> 沖在最前面的鬣狗變異種，有些被精神力絞殺，有些被山腳下的量子獸們攔住，但也有很多直接便沖進了營地。</br> 比努努圍著顏布布身側來回奔跑，擊殺那些企圖撲上來的變異種，但也有那么幾只會繞過它，偷偷沖向顏布布。</br> 顏布布腦內亮起了大屏，一邊躲避變異種一邊進攻，很快就殺掉了四五只。</br> 比努努轉頭看了眼，在又一只變異種繞過它沖向顏布布時，一個躍身撲上鬣狗的背，怒氣騰騰地咬下它的一塊頭皮，又將兩顆眼珠挖出來，在爪子里撲撲兩聲捏爆。</br> 因為手頭沒有槍支，向導們只能用冷兵器和鬣狗群展開了貼身廝斗。</br> “王穗子，王穗子。”顏布布生怕王穗子出事，邊殺邊大喊。</br> 女向導宿舍區離這里并不遠，他立即聽到王穗子的回應：“……我沒事。”</br> “我們一定要攔住這些變異種，不能讓他們沖到身后的居民點。”教顏布布他們班的那名教官在大聲喊道。</br> “是！”</br> “哎喲！哎喲哎喲！”一名同班向導被鬣狗咬住了手臂，痛得連聲大叫。</br> 教官飛撲過去，一刀捅死那只變異種，又怒喝道：“平常就叫你們多練習格斗，不能什么都依賴槍支，遇到現在這種情況就傻眼了吧？”</br> 教官轉過視線，看見顏布布身法巧妙地避開一只變異種，同時匕首刺入另一只變異種的頸子，便又道：“你們看顏布布，他的近身格斗能力就很強，證明平常是好好聽課的。”</br> “謝謝教官，我還可以更強的！”顏布布大聲回道。</br> 一只變異種從左側對著教官沖去，他正要揮刀，眼前就閃過一道黑影，那變異種同時發出一聲慘叫。</br> 比努努將雙爪從變異種腦中拔出，立即轉頭看向教官，站在他面前不動。</br> “謝謝，我沒事。”教官以為他是在在等待自己的感謝。</br> 比努努又飛快閃動，爪子刺入他右側的一只變異種頸部。它瞧也不瞧那緩緩倒下的變異種一眼，又轉頭靜靜地看著教官。</br> 教官終于反應過來，立即大聲道：“你們看比努努，它的近身格斗能力不遜于顏布布，平常肯定是好好聽課的。”</br> 比努努終于從他身旁離開，去顏布布附近繼續殺變異種。</br> 留守的士兵已經將民眾點都安排好，也沖上來戰斗。物資兵推著小車在人群里穿行，將推車里的槍支發放給各名哨兵向導。</br> 最開始那一陣混亂已經度過，所有人開始有條不紊地戰斗，場面已經基本控制住。</br> “顏布布，你怎么樣了？”王穗子在女向導宿舍喊顏布布。</br> “我沒事，你呢？”</br> “我剛才在房頂上，也沒事的。”</br> 趙翠的大嗓門也在附近響起：“我剛還在洗頭，滿頭都是泡沫，聽到命令就往這邊跑，眼睛都被蟄得睜不開。呸呸，流到嘴里了……”</br> 顏布布聽到后便問道：“翠姐你現在眼睛還能睜開嗎？我去給你拿條毛巾來。”</br> “不用不用，眼睛現在能睜開了。”趙翠道。</br> 前方的哨兵們也輕松下來，邊殺變異種邊笑道：“王叔，現在完全可以擋得住變異種，你快去打盆水來給翠姐沖沖頭。”</br> 王德財笑瞇瞇地道：“那行。”</br> “他媽的，這群鬣狗是眼看著我們營地走了很多人，所以想來搞偷襲，真是異想天開。”</br> 鬣狗這種動物天生狡詐，更何況是變異種。估計它們一直在后山坡上窺探著這方向，在發現很大一部分人都離開了營地，便想趁機偷襲一波。沒想到有只先出頭的被顏布布發現了，結果偷襲不成，反倒折損了個七七八八。</br> 它們倒也不堅持，見勢不妙立即就撤，一些哨兵便跟著追上了山。</br> 教官看到這情況便急了，拿著擴音器大吼：“它們想逃就逃，剩下的不用管，你們不要離開營地范圍！”</br> 大家都明白這是怕再出一次像陳留偉似的失蹤事件，便也不再追，哪怕是已經到了半山腰的也開始回頭。</br> 王穗子從那頭走了過來，問顏布布：“封哥沒在，你嚇到了沒？”</br> “就算我哥哥沒在，我也是超強的好吧？教官才表揚我了。”顏布布看了眼旁邊的比努努，“比努努也超厲害，教官剛才也表揚它了。”</br> “確實，比努努真的很棒……超級棒。”王穗子想起自己的考拉，語氣便帶上了幾分凄涼，又伸手去摸比努努的腦袋。</br> 比努努并沒有躲開她的手，任由她摸了兩把后才走開。</br> 顏布布轉頭去看沙漠，長長地嘆了口氣：“哥哥他們怎么還沒回來。”</br> “還早呢，沙漠附近昨天被找過，他們今天是去更遠的地方，現在應該才走到目的地吧。”王穗子語氣有些惆悵，“其實我認識那個失蹤的學員，雖然也沒說過幾句話，但他人挺不錯的。聽說還是名優秀學員，能力考核優等，學院還指望著他進入第二次分化后能成為A級哨兵。”</br> 顏布布也有些感嘆，盯著遠方山坡正想說兩句什么，視野中便閃過一抹暗紅。</br> 因為鬣狗變異種是從后山沖下來的，所以剛才戰斗時，營地的燈光都朝向了這方，將山坡上的每株草木都照得分毫畢現，不管下面藏著什么都難以遁形。</br> 也正是如此，顏布布便捕捉到了那一抹在葉片間若隱若現的暗紅。</br> 鬣狗變異種都是灰黑色，這抹紅色顯然不是鬣狗。它就在營地背后的山坡上，自西向東地飛快移動，像是要奔進大山深處。</br> “你在看什么？”王穗子察覺到顏布布的視線，好奇轉頭看了過去。</br> 顏布布立即指給她看：“看見沒有？那里有紅色的東西在跑，馬上就要跑進石林了。”</br> 王穗子也看見了，道：“對啊，那是什么？有草擋住了看不清。”</br> 她話音剛落，那東西就沖出了草叢，順著光禿禿的山脊奔向石林。</br> 顏布布這瞬間看清了它的外形，那竟然是一只臉盆大小的紅蜘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