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繼續往前,額頂燈光束越來越亮,地上的羞羞草在變少,取而代之的是些不知名野草和灌木。</br> 前方山壁上有一條狹窄的夾縫,如果穿過夾縫,應該就徹底走出這片被暗物質籠罩的區域。</br> 顏布布在山壁前站住腳,轉頭向后看去??粗诎道锬切┯坝熬b綽的山影,心里很是復雜。這次他和封琛能平平安安,全靠羞羞草的幫助,但他卻連當面感謝一聲都做不到。</br> 封琛雖然什么也看不見,但也站定看著后方。</br> 顏布布的目光在遠方山壁上緩緩掃過,突然發現那半山腰上有個小山洞,且透出了銀白色的柔和光芒,像是點著一盞汽燈似的。</br> 他定睛看去,看見洞口長著一株挺高大的植物,而光芒就是從那植物身上發出來的。</br> 顏布布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株植物,并有種強烈的感覺,它也在看著自己。</br> 你是羞羞草的主株?一定是你,就是你……</br> “哥哥,我看見它了?!鳖伈疾驾p聲道。</br> 封琛立即反應過來:“羞羞草?”</br> “對,它在和我們告別。”</br> 顏布布朝著那方向揮手,看見那株植物也在微微晃動,在空中拉出銀色的光點,像是在對他回應似的。</br> 終于和羞羞草道了別,顏布布這才和封琛步入了山壁夾縫。</br> 這條夾縫足足有幾百米長,卻只有半米寬,不遠處有水流的滴答聲,冷風嗖嗖地從另一頭灌入。雖然前方依舊黑暗,但這和被暗物質籠罩的純粹濃黑不盡相同。</br> 快走出頭時,封琛放出精神力去查探前方。</br> 前方是一片山林,生滿了茂盛的植物。不過這滿目的郁郁蔥蔥顯然只是假象,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和野草,那些高大粗壯的樹木基本上都是變異種。</br> 封琛的精神力只在附近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么危險,薩薩卡和比努努便率先進入山林。</br> 兩只量子獸不時在身旁的樹藤枝干上撓上一記,那些蠢蠢欲動的植物變異種便安分下來,畏懼地往后回縮。</br> 封琛牽著顏布布也走進山林,他的精神力呈放射狀往四周蔓延,不放過這一帶的任何風吹草動。</br> 他發現這里群山連綿,而他和顏布布正處在某座山峰的山頭上。若是從這里下到山腳,前方還是高山。</br> 顏布布抓緊他的手:“我們走到哪兒了?是你上次遇到喪尸的地方嗎?有沒有什么發現?”</br> 封琛回道:“這里不是陰硤山和無名山交界,也就不是我之前遇到喪尸的地方。估計我們現在離陰硤山已經很遠,是在無名山脈的腹地深處?!?lt;/br> “無名山脈深處啊……可是我們來這兒做什么呢?我們是要去查探你受傷那地方的?!鳖伈疾嫉?。</br> 封琛想了下:“羞羞草肯定不止一條將我們送出山的路,卻選擇了這個方向。既然它能讀到我們的記憶,那讓我們來到這兒也必然有它的原因?!?lt;/br> “對哦,這條路是羞羞草給我們選擇的?!?lt;/br> “這座山頭我剛查了遍,什么也沒有。走吧,我們先下山,然后去對面山頭看看?!狈忤恐伈疾纪较伦撸靶⌒目粗?,當心別摔了?!?lt;/br> “嗯,知道。”</br> 這山上潮濕,泥土濕滑,顏布布好幾次都往下出溜,被封琛牢牢抓住,后面干脆將他背上,這才行進得快了些。</br> 顏布布趴伏在封琛肩背上,瞧著前方端坐在薩薩卡背上的比努努,突然促狹心起,就去扯兩旁的灌木,揉成一團去砸它的大腦袋,砸中后便立即裝作一臉無辜。</br> 比努努警惕地左右張望,在又被砸了一次后才發現是顏布布,便對著他怒目而視,像是就要撲上來。薩薩卡連忙加快速度,背著它跑去了前面。</br> “你說你是不是手欠?明知道比努努脾氣大還要去惹它?”封琛側頭問。</br> 顏布布嘻嘻一笑:“就是要惹脾氣大的,惹薩薩卡的話多沒意思。”</br> 封琛便道:“你要是太無聊了就給我梳理精神域?!?lt;/br> “唔,好吧?!?lt;/br> 封琛的精神域不光比以前廣闊,精神絲也相對更多。顏布布去撩撥那些精神絲,輕輕觸碰,帶著曖.昧意味地纏繞上去,緩慢蹭動。</br> 直到聽見封琛無奈的聲音傳入精神域:“老實點行不行?我們還在下山,你是不是要我們倆都一起摔下去?”</br> 顏布布閉著眼趴在封琛背上,臉上卻露出微笑:“我就玩一會兒?!?lt;/br> “……你還是要分下時間和場合?!?lt;/br> “時間很好啊,你走你的路,我玩我的,而且這場合也不錯,黑燈瞎火的,你要是想玩點別的也可以?!?lt;/br> 封琛輕咳了一聲,聲音很正經:“你再瞎胡鬧的話,我就要收拾你?!?lt;/br> “又是收拾我,那你想怎么收拾我?”顏布布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是要把我反過來按在地上,還是非要我坐著……”</br> 顏布布嘰嘰咕咕地說了一大串,看見封琛的脖頸上浮起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皮膚也在一點點變紅。</br> “哥哥你這幾天老是臉紅,是在不好意思嗎?”顏布布感覺有些新鮮,伸出手指要去碰他脖頸,封琛卻突然頓住了腳步。</br> “怎么了?你是要——”</br> “噓——”封琛做了個噤聲的動作。</br> 他將顏布布輕輕放下了地,前方的薩薩卡也背著比努努掉頭回來。四只肉墊落在潮濕的泥土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br> 顏布布轉著頭打量四周。</br> 當他想看清事物時,周圍景象便也變得清晰起來,像是日出時的逐漸亮堂,又像是一張照片正在進行調色,慢慢增加著亮度。</br> “我能看見?!彼麡O小聲地告訴封琛。</br> 封琛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br> 左邊有一棵水缸粗的大樹,封琛帶著顏布布去樹后站著,比努努也被薩薩卡帶過來站在一起。</br> 封琛低聲問比努努:“你還記得你是誰嗎?”</br> 比努努一臉迷惑。</br> “你是向導班的高材生?!狈忤〉?。</br> 比努努立即恍然。</br> “等會兒不管有什么從這里經過,只要我們不動手,你就別動手。”</br> 比努努瞟了封琛一眼,矜持地點了點頭。</br> 顏布布一直在努力查看四周,但視野被變異種大樹擋住了,只能安靜站著,身后是同樣一動不動的兩只量子獸。</br> 一陣風吹過,枝葉發出沙沙抖動聲,反而襯得這片山林更加安靜。</br> 只是面前這棵大樹變異種不太安分,它的樹枝尖端都慢慢朝向下方,像是一支支蓄勢待發的利箭。</br> 比努努默不出聲地上前兩步,擠去封琛和顏布布身前,抬起爪子摳住樹干,撲哧一聲,便撕下來一大塊樹皮。</br> 樹身迅速滲出綠色的汁液,像是淌出的鮮血。比努努又撲撲兩爪,樹干上出現幾道深深的抓痕。</br> 那棵樹在肉眼可見地震顫,樹枝慢慢回復原位。比努努這才退后,重新站在薩薩卡身旁。</br> 封琛突然關掉了額頂燈,顏布布接著就聽到隱約腳步聲,像是好幾人在往這方向奔跑。</br> 腳步聲越來越近,沉悶且整齊劃一,讓他想到了那些喪尸哨兵向導,倏地抓住了身旁的封琛。</br> 封琛將他手反握在掌心,那手掌溫暖有力,帶著強大與鎮定,讓顏布布又很快平靜下來。</br> 腳步聲起的方向很快出現了幾道人影,居然還戴著額頂燈,射出的光線讓人反而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他們跑近后,顏布布發現這是幾只喪尸,身旁還奔跑著幾只量子獸。</br> 喪尸并沒發現顏布布他們,只從下方幾十米遠的地方跑過。比努努幾次都想沖出去,卻也生生壓住了動作,直到那幾只喪尸跑遠,才轉頭看向封琛。</br> “很有風范!”封琛重新擰亮額頂燈,夸贊比努努道:“這種巡山的嘍啰,根本不值得你出手?!?lt;/br> 大家繼續下山,顏布布擔心路上還會遇到喪尸,便沒讓封琛背。比努努也自己在走,只一直牽著薩薩卡的鬃毛。</br> “哥哥你說得沒錯,羞羞草讓我們到這兒來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這些喪尸也不會出現在這里?!鳖伈疾級旱土寺曇舻?。</br> “嗯?!?lt;/br> 封琛繼續放出精神力,穿過灌木叢拂過野草,一直向前延伸。當他的精神力繞過一塊山石到達山腳時,突然止住了前進的動作。</br> 他看見前方是一座高聳峻峭的險峰,光滑的峭壁下是條狹長的峽谷,而峽谷里沉默地站著一道人影,還帶著一只量子獸。</br> 封琛的精神力悄無聲息地靠近,不出所料地發現那是一只喪尸。而且遠方還有人影在晃動,顯然喪尸不只這一只。</br> 這峽谷并不長,呈環形將中間的山峰圍住。封琛的精神力沿著峽谷往前,發現這一圈都有喪尸,他粗略數了下,恐怕有二十多只。它們互相間隔著一定的距離,靜默地站在峽谷里,除了偶爾在原地轉一圈,沒有任何動作。</br> 它們在守著這座山峰。</br> 這山上會有什么?</br> “……哥哥,哥哥?!?lt;/br> 顏布布見封琛一直站著沒動,便推了推他,小聲喚道。</br> “我在查探情況?!狈忤』氐?。</br> “我知道,你是發現什么了嗎?”顏布布問。</br> 他剛才已經朝著山下看了好久,但那些樹木擋住視線,怎么也瞧不清楚。</br> “我看見了一座獨山,山下守著很多喪尸哨兵向導,我正在查探那山上的情況。”</br> “是什么情況?”顏布布問。</br> 封琛的精神力爬上了山壁,像是無形的藤蔓一路往上,嘴里慢慢給顏布布講述著:“這座山面積不大,但是很高很陡峭,看著也有些奇怪。其他山上長滿了植物或是變異種,這座山的山壁上卻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生長……”</br> 隨著封琛的講述,他的精神力越攀越高,就快要到達半山腰。</br> “……我繞著這山環行一圈,發現四面山壁都有很多抓撓的痕跡,顯然這些喪尸經常在往上面爬……原來這里有一層電網,把喪尸給攔住了?!?lt;/br> “你的精神力沒被攔住吧?”</br> “沒有,電網攔不住精神力。咦!”</br> 封琛疑惑地咦了一聲,顏布布沒有等到下文,連忙催促:“你看到什么了?你在咦什么?”</br> 封琛沒有回答,卻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抱著頭蹲到了地上,薩薩卡也倏地從原地消失。</br> “怎么了?”顏布布嚇得連忙蹲在他面前,比努努也沖了過來。</br> 封琛沒有回話,只用力抱著頭。他面上顯出痛苦的神情,牙關咬得很緊,發出咯咯的響聲。</br> 比努努立即環視四周,對著最近的一棵變異種樹木沖過去抓撓撕咬,但顏布布清楚封琛沒有遭到什么攻擊,略一思索后,便進入了他的精神域。</br> 封琛的精神域里像是剛遭受過一場風暴,精神絲四處亂飄,糾結成團,有些還在瘋狂地原地打轉。</br> 顏布布顧不上其他,立即進行梳理,將那些亂麻一樣的精神絲捋順撫平。</br> 當他退出封琛精神域后,封琛已經恢復過來,但臉色依舊有些不好,微微泛著白。</br> “比努努,沒事的,別管它?!狈忤∫姳扰瑢⒛强米儺惙N樹的樹皮都快扒光了后,便啞聲將它喚住,接著又趕緊將薩薩卡放出了精神域。</br> 比努努一臉的余怒未消,胸口急促起伏,卻也沒有再對那棵樹做什么,只摸了摸薩薩卡的腦袋,將爪子里的發卡又給它別在鬃毛上。</br> “怎么樣?頭還疼不疼?”顏布布緊張地問道。</br> 封琛搖搖頭:“現在沒事了。剛才我的精神力到達半山腰,也穿過了電網,繼續往上的時候突然就碰到了什么。我正想瞧清楚,精神力就被震斷,精神域也受到了波動。”</br> “那你的精神力是被什么震斷的?”</br> 封琛沒有回答,皺著眉陷入了思索。顏布布便也不打擾他,只在旁邊屏息凝神地等著。</br> “顏布布,你有沒有聽說過,安伮加以前的研究所不止一處?”片刻后,封琛開口問道。</br> “應該是吧,因為我們在阿貝爾之淚碰到丁宏升他們時,他們就說那只是安伮加研究所里的其中一所?!鳖伈疾技又卣Z氣:“其中一所,注意,是其中?!?lt;/br> “那的確不止一處?!狈忤∴馈?lt;/br> 顏布布問:“那你剛才看清楚是碰到什么了嗎?”</br> 封琛斟酌著道:“好像是一層透明網?!?lt;/br> “透明網……那會是什么?”顏布布茫然地道。</br> 封琛說:“我想到了有種東西是透明的,也可以阻擋精神力?!?lt;/br> 他對著顏布布指了下自己腦袋,顏布布略一愣怔后便反應過來:“你說的是喪尸腦袋里的那種透明膜片?”</br> “對,就是那種膜片。我懷疑在那電網上方又安裝了一層膜片屏障,還進行了某種設置。如果精神力撞上去,便會觸發設置,膜片上就會釋放會擊傷精神力的強力電波?!?lt;/br> 顏布布恍然:“那你問我安伮加的事,就是覺得膜片屏障是安伮加安在那兒的?”</br> 封琛點頭:“因為那種可以隔阻精神力的膜片只有安伮加教在使用,所以我覺得山頂上可能有安伮加的研究所。”</br> 顏布布卻疑惑起來:“可是不對啊,如果山上是安伮加教的研究所,那他們在半山腰安這個干什么?這可是對付喪尸的,但那些喪尸就是他們改造出來的呀……難道他們在自己打自己?”</br>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狈忤纹鹕眢w要站起來:“不管是因為什么,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lt;/br> 顏布布連忙扶住他,又糾正道:“是我們?!?lt;/br> “你是向導班的高材生,這種事情不用你——”</br> “你是越來越瞧不起我了嗎?已經直接套用比努努模板了嗎?”顏布布不高興地打斷他。</br> 一旁的比努努轉頭看過來,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做聲,它看了片刻后又轉回了頭。</br> 封琛嘆了口氣:“我其實有些擔心。”</br> 顏布布微微昂起下巴斜睨著他:“A級哨兵,我覺得你應該擔心的是自己,而不是去擔心一名光明向導!”</br> 封琛低笑了聲,終于還是道:“行吧,光明向導,但是那峽谷里喪尸很多,你得小心一點。</br> “是我們?!?lt;/br> “對,是我們要小心一點?!狈忤∮种噶讼卤扰退_薩卡:“這個我們也包括你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