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鋪好床單,拿上洗漱用品，帶著顏布布去洗澡。</br> 男澡堂的人還不少，一共三十個隔間,只剩一個隔間沒有人。封琛不愿和顏布布擠在一起，便讓他先進去洗，將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放在木柜里。</br> “那你呢？”顏布布急忙問。</br> 封琛說：“我去隔壁水房等著,有了空位再進來。”</br> 本來已經進了隔間的顏布布立即就往外鉆：“那我也和你一起等。”</br> 封琛只得道：“我就站在這里等位置,不去水房，你進去洗吧。”</br> 顏布布這才進了隔間,但他依舊不太放心，生怕封琛悄悄走了,過會兒就要喊一聲哥哥。若是封琛晚回答兩秒,一顆濕漉漉的頭就從簾子旁探出來，看他還在沒在。</br> 澡堂里霧氣繚繞,四處都是嘩嘩水聲，封琛剛想去門口站著，身后的簾子一動，有人走了出來。</br> 有了空隔間，封琛便往旁挪了兩步,給身后的人讓出路，準備接著進隔間。等了幾秒后沒有動靜，忍不住轉頭去瞧，看見了一名身著藍色汗衫的中年人。</br> 中年人手里端著個裝著洗漱用品的盆,頭發還往下滴著水，他一動不動地站在簾子前,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br> 封琛在看清他的臉后,怔愣了一瞬。</br> 那張臉青白交加,眼睛里全是血絲，眼周一圈紫黑，像是很多天沒有休息好的樣子。</br> 中年人步履遲緩地走向澡堂門口，塑料拖鞋拖沓地擦過地面，留下了一個個濕腳印。他右手端著盆，左手臂上搭著條毛巾，那條毛巾很快便滑落到地上，他卻絲毫沒有感覺，繼續往前走。</br> “你毛巾掉了。”封琛忍不住提醒。</br> 中年人停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遲緩地轉身，蹲下，撿起了毛巾，再繼續往門口走。</br> 封琛看著他背影，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下意識開始警惕起來。</br> 中年人快走到門口時，再次停住腳步，胸口急劇起伏，喉嚨里發出類似被痰堵著的呼嚕聲，看上去似乎很痛苦。他抬手捂住自己喉嚨，手上的盆當啷落地，牙刷香皂之類的物品滾落一地。</br> 封琛看到他的側臉，那原本只是青白色的臉龐上，已經迅速爬升起一些蜘蛛網似的深黑色血管。他心頭一個激靈，眼睛緊盯著藍衫中年人，右手伸向腰后的匕首。</br> 但這下摸了個空，他才想起因為要洗澡，出門時將匕首放在了房間里。</br> 中年人身體開始抽搐，嘴里發出赫赫的奇怪聲響，封琛一步步后退，眼睛飛快地左右逡巡，想找個什么東西拿在手里。</br> 就在這時，中年人旁邊隔間的簾子一掀，有洗完澡的人走了出來。那人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一邊頓住腳步，問了聲：“你怎么了？”</br> “別上去，離他遠點。”</br> 封琛剛喊出這句，就見中年人突然轉身，嘶吼著向那人撲去。</br> 他這下太過迅速，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口咬住了臉，劇痛之下，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br> 中年人將他撲倒在地上，像是一頭野獸般拼命撕咬，被咬的人也拼命掙扎，嘶喊著用拳頭砸，用腳踢踹，卻怎么也掙脫不開。</br> 澡堂里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從隔間探出頭，看到這一幕后，都驚得大叫起來。</br> 這澡堂里空空如也，只有靠墻處放著兩根拖把，封琛一時間找不著其他東西，便掄起一條拖把，砸向伏在那人身上的中年人。</br> 啪一聲響，塑料把手斷成數截，封琛又撿起地上的空盆，砸向他的頭。</br> 不管是塑料把手還是塑料盆，對那中年人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依舊瘋狂地撕咬著身下的人。而這短短時間，那人整張臉都已被咬得血肉模糊。</br> 隔間里的人也沖出來幾個膽大力壯的人，但他們全身上下不著片縷，找不著什么能攻擊的東西，只能上前去拉扯，想將那兩人分開。</br> 中年人卻突然抬起頭，他眼睛一片黑，像是要將人吸進去似的，嘴邊全是鮮血，嘴角處還掛著一小塊肉條。</br> “我操！”</br> 幾名原本還在拉扯他的人被嚇得不輕，紛紛后退，封琛驚駭之下，也退到顏布布的隔間旁，將已經站在簾子外的顏布布抱了起來。</br> “這他媽……這他媽不是人吧。”</br> 中年人突然躍起身，撲向離他最近的那人。那人卻如同一條黃鱔般滑溜，從他手下滑走。</br> “我操啊，幸好老子全身都是香皂。”</br> 男澡堂里瞬間喧嘩起來，猶如一鍋燒開的沸水，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開始往外沖。講究的不忘順手扯件衣服，邊跑邊往腰間圍，不是那么講究的，直接就光著身子跑。</br> 封琛抱著顏布布也沖向門口，中年人在這時恰好轉身，和伏在封琛肩上的顏布布對了個正著。</br> 顏布布和他同時張開嘴大喊，只不過一個是驚恐尖叫，一個是野獸般的嘶吼。</br> 中年人朝著兩人撲來，封琛一個回旋反踢，重重踹中他胸口。趁他趔趄著倒退時，抱著顏布布沖出了男澡堂門。</br> 外面就是水房，水房的人見到男澡堂里突然沖出來一群裸男，又聽有人在喊殺人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也驚叫著沖向大門口。</br> 對面女澡堂也涌出來人，不過她們就算在這種時刻也穿了衣服，再不濟也在身上裹了條浴巾。</br> 大門并不寬敞，在大家都爭先恐后往外擠的情況下，竟然堵著了，誰也出不去。還有靠近門口的人摔倒，背上立即踏上了好幾只腳。</br> 封琛抱著顏布布夾雜在人群里，被推擠得左右搖晃，他只能將手肘盡量外擴，給自己和顏布布留出一方空間，同時也盡量穩住身體不摔倒。</br> 身后傳來不斷慘叫，那是最后面的人被咬了，但前方出不去，所有人都困在這里。</br> 一團混亂中，門口傳來三聲槍響，伴著空間回聲，震得人耳膜隱隱作痛。所有人都停下了繼續往前擁擠，混亂的場面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br> “出來。”</br> 幾名士兵奮力將門口的人拉出去，再分開后面人群，林少將大踏步走了進來。</br> 封琛抱著顏布布站到側邊，看著林少將徑直走到男澡堂門口，毫不遲疑地抬槍，對著里面扣下扳機。</br> 一聲槍響后，男澡堂里瞬間安靜，幾名士兵沖了進去，很快就抬出來一個人。</br> 人群紛紛后退，讓出更加寬敞的通道，封琛一眼便看清，他們抬著的正是那名藍衫中年人。</br> 他身上的藍衫已濺滿鮮血，只不過都是別人的，那張臉依舊猙獰可怖，額頭正中卻多了個彈孔，往外汩汩淌著紫黑色的血。</br> 從屋外又沖進來一隊士兵，抬上澡堂里三名被咬傷的人，小跑步地出了大門。</br> 人群依舊鴉雀無聲，林少將也走向門口，卻又在門口突然回頭：“今晚九點，蜂巢所有人去底層廣場集合，我有話要說。”</br> 等到澡堂的人都散去，保潔員戰戰兢兢地進了男澡堂，用水管沖刷干凈地上的殘血，再戰戰兢兢地離開。</br> 顏布布身上還全是泡沫，但非常抗拒進入男澡堂，封琛便將他放到洗衣臺上站著，去開水器那里接了半盆開水，再兌上冷水，將他身上的泡沫沖掉。</br> 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還在澡堂木柜里，封琛只去拿來顏布布的干凈衣服，幫他穿上后，讓他先回房間去。</br> “那你呢？”顏布布問。</br> 封琛說：“我還沒有洗澡，我洗了澡就回去。”</br> 現在澡堂里一個人都沒有，很安全，他正好洗澡。</br> 顏布布現在才不想離開封琛，便道：“那，那我就在這里等你。”</br> 封琛洗澡時，顏布布就站在男澡堂門口。剛才那中年人在澡堂里撕咬人的一幕還歷歷在目，他不敢進去，但也不想離開，就只能站在門口，眼睛從隔間簾子的下方，盯著封琛露出的一截小腿。</br> “哥哥。”</br> “嗯。”</br> “哥哥。”</br> “嗯。”</br> “哥哥。”</br> 封琛正在沖頭發，沒有聽見，顏布布頓時提高了音量：“哥哥！”</br>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br> “哥哥！”顏布布頓時大喊了聲。</br> “在啊。”</br> 顏布布松了口氣，接著便問：“剛才喊你為什么不答應？”</br> 封琛抹了把臉上的水：“我剛才在沖水，沒有聽見。”</br> “你沖水之前說一聲要沖水了啊！但是你沒說。”</br> 封琛有些不耐煩：“我們什么時候說過沖水前要提前說一聲的？”</br> “就現在開始，以后沖水也要說了。”</br> 封琛不想開口，覺得這樣有些傻，但他聽得出顏布布的確很害怕，便在將頭伸到水柱下時，提前說了句：“沖水了。”</br> “知道了。”</br> 洗完澡，封琛見洗衣房這么安靜，干脆將臟衣服也洗了，晾好后才回了房間。</br> 他坐在床邊擦頭發，顏布布就靠在他身旁，問道：“剛才那人為什么要咬人？”</br> 封琛也在想這個問題：“他們應該是感染了某種病毒？或者……變異了？”</br> “感染……感染是什么？”</br> 封琛取下帕子，黑發凌亂地搭在頭上，面容依舊俊美，但身上冷冷的氣質卻被削減了幾分。</br> “就是得了某種可怕的病。”他說道。</br> 顏布布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又問：“那被他咬過的人會死嗎？早上被咬的那個叔叔就死了。”</br> 封琛也不能確定，只道：“反正等會兒要去地面集合，林少將應該講的就是這事，到時候就知道了。”</br> 反正也是等著，封琛去到柜子那里，取出來一塊書頁大小的薄鐵皮，再提上工具箱坐到床邊，用小鉗子夾住鐵皮邊緣往里擰。</br> 顏布布之前見過這塊鐵皮，好奇地問：“你剛才說找東西，就是找的這個嗎？”</br> “嗯。”封琛頭也不抬地應了聲。</br> 顏布布看著他手上的動作：“那這是在做什么呀？”</br> 封琛將鐵皮從中夾斷，漫不經心地回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兩人正說著話，尖銳的鈴聲響起，同時傳來廣播音：“蜂巢所有人立即來地面集合，有重要事情要通知，有感冒癥狀的人留在房間，等候醫療兵前去檢查……”</br> 走廊上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封琛對顏布布說：“走吧，我們下去了。”</br> 封琛跨過床鋪去開門，顏布布照例鉆床腳，對懸掛在床底的密碼盒打了個招呼：“小蜂巢，我們等會兒就回來。”</br> 地下安置點沒有黑夜或白天之分，從蜂巢大樓看出去，只有那幾道從天而落的探照燈光，沒有光照的地方，則是晦暗不清的迷蒙。</br> 但現在卻一片雪亮，四面八方都有燈光射出，將整個地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br> 好多人從地震后便住了進來，再沒見過這樣強烈的光線，既有些不適應，又有些興奮，也就更加迫切地想重返地面。</br> 走廊上的人排著隊一批批往下，升降機都不夠用，等封琛和顏布布站上升降機時，時間都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br> 升降機下行時，周圍人也開始小聲議論。</br> “哎，你們說，澡堂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飯堂也出了事，會不會是一種烈性傳染病？”</br> 有人語氣頹廢地道：“什么傳染病，明明就是喪尸，既然出了喪尸，那這世界也就玩了，反正被咬了人也會變異，一咬十，十咬百，大家都完蛋。”</br> “別胡說，你看早上那女人，咬了他老公，出門前還咬了他家婆婆，現在兩人都在醫療點治療，你聽說他們有變異嗎？”</br> 那人嗤笑一聲：“變沒變異，軍方會給你說？”</br>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旁邊有人插嘴：“都別瞎猜了，反正等會兒林少將就要說這事，到時候不就明白了？不過我趨向這是一種病，倒不是什么喪尸，因為他倆我都認識，之前就說自己感冒了，頭暈眼花還發燒，現在想來那就不是感冒，而是另外的病。沒聽廣播也在說嗎？有感冒癥狀的人留在房間內，等醫療兵前去檢查。”</br> 封琛本來只一臉漠然地直視前方，聽到這通話后，敏銳地捕捉到發燒兩個字，倏地轉頭看向說話的人。</br> 升降機角落，一個女孩兒輕輕扯了下旁邊的大嬸，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不安地喚了聲：“媽媽。”</br> “噓。”大嬸左右看了看，又湊到她耳邊道：“別做聲，你只是感冒，別留在房間里，免得被西聯軍帶去醫療站。”</br> 女孩兒垂下頭，也就不再說什么了。</br> 升降機到了底層，所有人走了出去，封琛牽著顏布布走在最后面，顯得有些心事重重。</br> 見沒有人注意，他伸手探了下額頭。</br> 還好，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燒，不算有感冒癥狀。</br> 整個地面差不多已經站滿了人，連那些大型機器上都坐著人，場地當中搭建了一個小型方臺，周圍立著荷槍實彈的士兵。</br> 封琛和顏布布隨便站了個位置，剛站好，林少將就走上了方臺。他神情冷肅，視線緩緩掃過下方，原本還在小聲交談的人群也安靜下來。</br> “怎么了？怎么了？”顏布布四周都是人，他被擋住看不見外面，便好奇地問封琛。</br> 封琛旁邊有臺采石機，橫著的鐵臂上坐了幾個小孩。他見鐵臂上還有空位，便將顏布布舉起來，放到那空位上坐著。</br> 顏布布這下視野開闊了，在空中愉快地甩了甩腿，對著封琛嘻嘻一笑，卻聽到旁邊的人在輕聲說：“嘿，豁牙。”</br> 顏布布身體一僵，不用轉頭去看也知道是那個胖子，便假裝沒聽見，只盯著前方的方臺。</br> “豁牙，嘿，豁牙。”小胖子卻不依不饒地繼續，旁邊幾名男孩也發出了笑聲。</br> 顏布布雖然沒有轉頭，也沒有做聲，但身板挺得很直，甚至帶著幾分僵硬，兩只手也將身下的鐵臂抓得緊緊的。</br> “豁牙，你別裝作沒聽見啊，我叫的就是你——”小胖子正嬉皮笑臉地往顏布布跟前湊，突然就收住了聲。</br> 封琛挨著顏布布站在鐵臂旁，正淡淡地看著他。雖然那目光里沒有帶著什么情緒，但依舊讓小胖子身上一涼，敏感地覺察到這人不好惹，便訕訕地收住了話。</br> 小胖子不再盯著人叫豁牙，顏布布輕緩地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軟了些，用舌頭悄悄頂了下門牙處的洞。</br> 那里已經冒出了兩個硬硬的小尖，牙齒應該就快長出來了。</br> “別用舌頭頂，會長歪。”封琛突然側過頭，輕聲開口。</br> 他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但顏布布還是立即抿起唇，不再用舌頭去頂了。</br> 林少將這時開始講話，略低沉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來，帶著微微震鳴。</br> “肅靜，肅靜。各位，將你們叫到這兒來，是因為你們都住在地下安置點，還不清楚外面的情況，這里我就簡要的講下。今晚要說的有兩件事，現在先說第一件。”</br> 他并沒有什么開場白，只略微停頓了下就直奔主題：“雖然安置點溫度適宜，但地面其實已經達到了快70度高溫。”</br> 這句話剛落，全場嘩然，所有人似炸開了鍋，驚嘆聲和議論聲紛紛響起。</br> 林少將做了個安靜的手勢，接著道：“地下安置點一共容納了兩萬五千人，其中普通受災民眾兩萬多人，西聯軍士兵三千人。這兩萬五千人，每天要消耗多少米面和蔬菜，相信你們自己也能算。西聯軍的囤糧經過大量消耗，所剩的也堅持不了多久，所以我們在開發區搭建了溫控園，種植了玉米和土豆。現在我要說一個好消息，那便是第一批土豆快成熟了，應該可以接上斷糧后的空檔。”</br> 林少將這番話讓所有人的心情大起大落，當聽到第一批土豆已經快成熟時，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可都知道好消息后接著便是壞消息，又讓他們的心高高懸起。</br> “壞消息就是，外面的情況非常糟糕，惡劣程度已經超過了你們的想象。”</br> 林少將犀利的視線緩緩掃過全場：“氣溫過高是其一，地面淡水大量減少，內城河已經完全蒸發干涸，還好海云城有地下河，目前沒有受地表溫度太大的影響，用水尚能跟上。但如果高溫持續升高，誰也說不清地下河會不會斷流。”</br> “如果不穿隔溫服，沒有人能在地面存活，我們的士兵每天去地面，都必須穿著隔溫服阻，所以也不算特別艱難。”</br> “真正艱難的，是在你們不知覺的情況下，一些動物和植物，已經發生了變異，且會對人類發起攻擊。而我們的士兵在這短短時間內，已經犧牲了四百多名。”</br> “他們沒有死于酷暑或是地震，而是喪生在那些平常絲毫不構成威脅的生物下。”</br> 全場安靜下來，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林少將緩緩吐出一系列名稱：</br> “倉鼠、仙人掌、銀杏樹、貓……等等等等，那些曾經無害的，溫順的，熟悉的動植物，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