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布布跟在于上校和士兵身后,到了主升降機附近,等他們去往地面后,便乘坐下一趟升降機跟了上去。</br> 自從上次他在通道等封琛,結果封琛勃然大怒后,他就沒有再去過地面。現在扶著微微搖晃的鐵欄,他心里有些忐忑,但總歸擔心封琛的念頭占了上風,將那點不安又壓了下去。</br> 發怒就發怒吧,大不了到時候就哭鬧打滾,躺在地上不動,抱著床腿不松手,反正是別想將他趕走的。</br> 胡思亂想中,升降機到頂停了下來,顏布布邁出升降機,順著通道向前走去。</br> 這次他沒有感覺到酷熱,氣溫很正常,但聽到了大門方向傳來的嘩嘩雨聲,在通道里幾經回蕩后,聲音更加響亮。</br> 大門敞開著,露出了寬闊的地下安置點入口,剛才遇見的那隊士兵和于上校,正站在入口處往外望。</br> 雪亮的燈光穿透厚重雨幕,顏布布走得更近些,可以看見入口下方的地面已經淹了水,昏黃一片。入口臺階被淹沒了一半,還剩下兩米多高的距離。</br> 于上校用探照燈看著遠方,身旁的士兵碰了碰他:“于上校,你帶的那個小孩兒也跟上來了。”</br> 于上校慢慢轉身,看著顏布布:“小卷毛,你怎么還跟到這兒來了?”</br> 顏布布心里緊張,聲音很小地回道:“我是樊仁晶,來這里等哥哥。”</br> “什么?”于上校只看見了他嘴唇在翕動。</br> 顏布布提高了音量:“我叫樊仁晶,繁復漂亮的晶石,在這里等哥哥。”</br> “等哥哥,你哥哥在哪兒?”</br> “他在倉庫。”</br> 于上校聽到這句話,打量顏布布的神情頓時變得復雜起來,身旁士兵低聲問:“于上校,要將他趕下去嗎?”</br> 顏布布緊緊抿著唇,入口外的雨水刮進來,已經將他額頭上的幾縷頭發濡濕。他就那么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不發一言,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于上校。</br> “算了,就讓他站在那兒等吧。”于上校轉回頭,繼續注視著水面。</br> “是。”</br> 此刻,露出水面的二樓陽臺上,一串串的人跳下了水,向著下一個目標點游去。</br> 緊挨著封琛的這個人動作很大,兩條粗壯的腿像是鯨魚尾,一路拍起漫天水花,將他的透明面罩糊得看不清。好在大家都連在一根繩上,自然有領隊的人,就算看不清也沒關系。</br> 他們的下一個目標點在四百米外,這段距離不算遠,只要到了那兒,休息片刻后便可以直接游向八百米外的地下安置點入口。</br> 經過第一輪的嘗試,所有人都覺得這方法可行,信心滿滿地游向探測儀上顯示的建筑物。可到達那兒后,才發現那是一座教堂,露在水面的部分只有房頂的半截圓形尖錐,根本沒法落腳休息。</br> “操,沒辦法休息。”有人失望地罵道。</br> 領隊士兵看著手里的探測儀,氣喘吁吁地大喊:“只剩八百米,直接游向安置點入口,都加把勁兒,直接游到入口去。”</br> 風雨交加,水流湍急,又是逆流,別說再游八百米,好多人能游到這兒就已經盡了全力。但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一邊咒罵這鬼老天,一邊繼續劃動手臂往前游。</br> 封琛從頭到尾沒有吭聲,也注意保持著體力,他旁邊那人鯨魚擺尾擺了這么久,累得像頭老牛般呼哧呼哧地大喘氣,聽說不能歇息要繼續游八百米,氣得自暴自棄地大聲嚷嚷,說他不游了,沉下去算了。</br> 混亂中,領隊士兵說:“現在保持體力最重要,每隊除了領隊,其他人全部用仰泳姿勢,不要正對著逆水方向,用S型路線蹬水前進。”</br> 封琛翻過身,仰躺在水面,因為隔熱面罩已經除掉,雨點打得睜不開眼,只能根據繩索的拉動判斷方向。</br> 茫茫大雨中,所有人都艱難地向著安置點方向前進。</br> 安置點入口處,顏布布已經站在了最前方。他全身都被淋濕,不斷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雖然重重簾幕隔絕了視線,也睜大眼睛看著遠方,努力想看得更清楚。</br> 雨勢絲毫不見緩和,臺階下的水繼續往上漲著,已經距離入口只有一米。</br> 于上校沉默地和顏布布并排站著,一名士兵低聲詢問:“于上校,水越淹越高了,現在要關門嗎?”</br> 于上校看了他一眼,雖然什么也沒說,那名士兵立即縮著脖子不吭聲了。</br> “再等等吧。”于上校深吸了口氣,不知道是說給士兵,還是說給旁邊的顏布布。</br> 封琛在水面浮浮沉沉,保持著呼吸和心跳平穩,蹬著雙腿往前。每一次沉入水里,世界便變得無比安靜,但下一刻浮出水面時,風聲、雨聲、其他人的喊聲,加倍的喧囂便鋪天蓋地而來。</br> 領隊士兵看著探測儀,高聲喊道:“都加把勁兒,還有四百米就到了。”</br> “明白。”</br> “哎呀,我腿抽筋了。”</br> “怕個屁,繩子把你拖著的。”</br> “你他媽往左去點好不?好幾次都踹到我頭了。”</br> ……</br> 眼見就要到達安置點,這些人雖然嘴里在罵罵咧咧,但聽得出語氣里也帶上了輕松。封琛心里也崩得不再那么緊,正想翻過身劃水沖刺,就聽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救命……”</br> 他轉頭往那方向看去,卻什么也看不見,接著又是一聲:“救命……”</br> 其他人也聽見了,紛紛出聲詢問:“怎么了?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救命。”</br> “我也聽見了,是哪一隊?是哪輛車上的人?說話!”</br> 右邊有人驚恐地高聲道:“好像是五號車上的人,他們剛才一直在我們身邊游,幾個人突然不見了。我看到有人冒了下頭,喊了聲救命,就又沉了下去。”</br> “快快快,到水里去找找。”</br> 離五號車那隊最近的是四號車上的幾人,個個水性都不錯,立即便一個猛子扎下了水。</br> 其他離得較遠的隊伍都暫時沒動,只仰躺在水面,焦灼卻安靜地等待著。</br> 一分鐘后,水面上浮出來幾個腦袋,大口大口喘著氣:“沒,沒見了,水底太黑,也看不了太遠,找不著。”</br> 領隊士兵知道目前這種情況下不能多停留,而且大家體力消耗都很大,再找下去還會拖累其他人,便果斷命令:“先不找了,繼續往前游。”</br> 所有人又朝著安置點的方向游,沒有人再說話,都沉默且安靜,粗重的喘息被淹沒在浩浩風雨里。</br> 水溫冰涼,封琛的體溫也在急速下降,他仰躺在水面,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在心里思忖。</br> 大家都是用繩子系在一起的,就算其中某個人游不動了,或者繩子被什么東西掛住,也不會全部都沉下水,總有停留在水面大聲呼救的時間。但五號車上的人一起溺水,只呼救了短短兩聲,連救援的機會都沒有,明顯不合常理。</br> 莫非……莫非這水下有其他東西?</br> 封琛想到這兒,心中一凜,側頭看向水面。額頂燈將面前一團水域照亮,但水質昏黃,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情況。他正要收回視線,卻看見左邊十來米處出現一道破開的水流,有什么東西正向他飛速游來。</br> 那東西速度飛快,轉瞬間,他的左腳就被什么東西給牢牢鉗制住,下一秒,人就被拖進了水中。</br> 封琛被拖著在水底急速穿行,腦中有著片刻的空白,直到嗆了幾口水才反應過來,屏住呼吸抬頭看前方。</br> 水浪翻涌,身前急速游動的黑影擺動著尾鰭,看上去是條半人大的魚,正將他的左腳咬在嘴里,往漆黑的水深處游去。</br> 他拽了拽左腳,那魚將他腳咬得很緊,根本掙脫不開,但腳上只有壓迫感,卻沒有疼痛,這魚的牙齒應該并不鋒利。</br> 腰上也傳來一股拖拽的大力,他側頭去看,看見那串‘葫蘆’也被他腰上的繩子拖下了水,一連串緊跟在他身后。</br> “咕嚕……”挨著他的那人驚恐地瞪大了眼,嘴邊冒出一串泡泡。</br> 封琛來不及去想這條魚要將他們拖到哪兒去,只拼命扯動左腳,想從魚嘴里扯出來。但怎么掙扎也沒用,便用右腳狠狠地去踹魚頭。</br> 水里本就使不上勁,何況還是這被拖著,封琛踹了幾下沒有掙出左腳,那憋在肺里的一口氣也快被耗光,胸口悶悶地脹痛著。</br> 他再次去看其他人,發現緊挨著他的那位已經翻了白眼,昏厥了過去,剩下幾人也不好過,拼命撲騰著手腳往上浮。</br> 但那魚的力氣奇大,幾個人都對抗不了,一起被往前方拖著。</br> 領隊士兵在繩子最末端,正在解自己腰上那繩疙瘩,但系得太緊,繩結又浸透了水,怎么也沒辦法解開。槍支和軍刀太重,下水時就已經扔了,現在他除了脖子上掛著的對講機,手里什么武器也沒有。</br> 他一邊拉拽繩索,一邊去看前方,正好對上封琛轉頭的目光。</br> 封琛對他點了點頭,沒有絲毫耽擱地從腰后拔出那把斷刃匕首,在領隊士兵驚愕的視線里,割向了腰間繩索。</br> 那把匕首就算斷刃,卻依舊很鋒利,繩索瞬間從中斷裂。</br> 領隊士兵只覺得身體一輕,那股拖拽的力消失。他趕緊撥動雙腳,帶著幾人沖向水面,余光里卻瞥見那名叫做秦深的半大少年,被那條大魚拖向了黑暗的深水里。</br> 等到沖出水面,幾人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將那名已經昏死過去的人拍醒。</br> 領隊士兵轉頭看了眼后方,視野里只有黑茫茫一片。</br> 他清楚那名少年已經沒法救了,便沙啞著嗓子大喊一聲:“所有人,速度游回去!”</br> 地下安置點入口,顏布布始終盯著前方,除了偶爾抬手擦一下眼睛,其他時間就像座一動不動的雕塑。雨水太大,順著他卷曲的額發淌下,來不及擦去的就滑落進眼底,將他眼睛蟄得通紅。</br> 身旁的于上校一言不發,始終看著腳下,看著那條水線一點點漲高,淹沒過一級又一級臺階。</br> 只剩最后一級臺階時,他終于沉聲開口:“劉成。”</br> “在。”</br> “準備關上大門,開啟應急封閉模式。”</br> “遵命。”</br> 一直沒動的顏布布,聽到這話后渾身一顫,倏地轉頭看向那名叫做劉成的士兵,看他走向門左側,打開墻壁上的機箱,露出了一排按鍵。</br> “不要關門,不要關門,我哥哥還沒回來。”顏布布大喊著沖了過去,摟住劉成的腿往旁邊推,“不要關門,我哥哥還沒回來。”</br> 劉成沒留神,被他推得往旁挪了兩步,嘴里呵斥道:“小孩兒一邊兒去,別在這兒礙事。”</br> “不行,你不準關門,不準關門。”顏布布繼續推他,擋在他身前,不準他靠近機箱。</br> 劉成正要將顏布布拎到一旁,就聽門口的士兵發出驚呼:“快看,看水里好像有人。”</br> 所有人都朝著水面看去,顏布布也驚喜地扭過頭,看見被探照燈照亮的光暈邊緣處,有幾個腦袋在水里浮浮沉沉,正向著這邊游來。</br> “快,救人。”不待于上校命令出口,已經有好幾名士兵撲通跳下水,向那些人飛快游去。</br> 顏布布見劉成離開了機箱,便也沖到了門口,翹首對著外面望。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遠方,兩手緊握成拳,緊張得身體都在發抖。</br> 最前面的幾個人很快就被救上來,面色煞白地躺在地上,腰間都系著繩,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br> 顏布布沒有在他們中看到封琛,便繼續朝外張望,焦灼地等待著。m.</br> 越來越多的腦袋出現在視野里,都是幾個人一群浮在水面上,士兵們不斷跳下水,將那些已經精疲力盡的人推上岸。</br> 入口通道里很快擠滿了人,有幾個在側著頭吐水,大部分人都脫力地躺著沒動,只有少數恢復快的已經坐起身,解開了腰間的繩索。</br> 顏布布一直站在門口最前方,每當士兵將水里的人往上推,他都伸手去拉,目光在那些面孔上找尋。</br> 當最后幾名濕漉漉的人被拖進來時,顏布布去瞧他們身后,水面上空空蕩蕩,已經瞧不見其他身影。</br> “你看見我哥哥了嗎?叔叔,你看見我哥哥了嗎?”</br> 顏布布的眼睛里蓄滿了一汪水,卻轉動著沒有掉落,只滿含期待地看著眼前的人。</br> “你哥哥是誰?”其中一名身著士兵服的人,抹了把臉上的水,沙啞著嗓音問顏布布。</br> 顏布布:“我哥哥是秦深。”</br> 士兵抹水的動作一頓,喘著氣看向面前的小孩,卻沒有做聲。</br> “叔叔,你認識我哥哥對吧?他在哪兒?是不是還在后面?”顏布布湊到他面前連聲追問。</br> 士兵有些倉促地移開視線,聲音不太自然:“應該還在后面吧……”</br> 顏布布聞言松了口氣,又重新看向水面,于上校卻已經明白一切,輕咳一聲后,低聲吩咐身旁的劉成:“可以關門了。”</br> “是。”</br> 顏布布換了個角度,這樣可以看得更遠。調整姿勢時,視線余光瞥到那名關門的士兵又走向了墻邊機箱,心頭頓時警鈴大作,死死地盯著他動作。</br> 劉成拉開機箱蓋,手指剛剛搭上那枚紅色按鍵,一道小小的人影便沖了過來,像顆炮彈般一頭撞在他身上。</br> 猝不及防之下,他竟被撞退了好幾步。</br> 顏布布伸開兩臂,用后背擋住機箱,一邊警惕地看著眾人,一邊嘶聲尖叫:“不準你們關門!不準關門!再等等,再等一下,我哥哥還沒回來啊!”</br> 。</br> 因為缺氧,封琛肺部漲得像是要裂開,耳朵里也出現嗡嗡的雜音。他不知道這條魚要將自己拖去哪里,只知道得盡快將腳從它嘴里掙脫,浮到水面上去。</br> 他握著匕首,想曲起身體去刺那條魚,但前進的速度太快,身邊水流太急,壓迫得他連曲身這個動作都難以辦到。</br> 沒有雨幕的遮擋,額頂燈在水中反而照得更遠,他可以看到那條龐大的魚身,正奮力擺動魚尾游向前,也能看到就在前面不到百米的地方,那塊水域的顏色明顯變深,像是一條黑色的長帶。</br> 糟糕!</br> 封琛明白,那里定然是一條地震時形成的裂縫。</br> 眼下情景容不下他思索對策,大魚已經如同箭矢般沖向裂縫,拖著他向下,扎向了裂縫深處。</br> 這里的水溫驟然降低,封琛瞬間被冰涼包圍,也讓他混亂的大腦稍微清醒了點。</br> 不行,不行,得趕緊掙脫,不能往下沉,得趕緊想辦法。</br> 好在大魚已經緩下速度,不再是那般橫沖直撞,而是勻速向下游。封琛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直到嘴里嘗到了腥咸的鐵腥味,再猛地蜷起身體往前,伸長左手,手指摳住了魚頭上的眼睛。</br> 固定住身體,他便揚起右手,匕首對著大魚狠狠刺下。</br> 他這下用盡全力,整個刀身都沒入了魚背。</br> 接著再拔.出,刺下,拔.出,刺下……</br> 鮮血噴涌而出,將身邊的水流都染紅,大魚吃痛地搖晃著身體,卻依舊不松嘴,拖著封琛往裂縫的更深處游,像是知道他就快要被溺斃。</br> 封琛的確也快不行了,因為缺氧,他腦子一片空茫,眼前是閃爍扭曲的畫面,耳邊是鼓噪的水聲,血液奔涌得如同澎湃的潮汐,劇烈地沖擊著血管。</br> 但他僅憑一絲殘存的清醒,一次次機械地舉起手臂,再一次次刺向大魚。</br> 大魚的動作減緩,停下了繼續往下游,魚尾抽搐幾下后,嘴也慢慢松開,毫無生氣地向著裂縫深處沉落。</br> 封琛的腳終于脫離鉗制,但他意識也開始渙散,手足無力地飄在水中,雙眼半睜地看著上方。</br> 一些畫面猶如走馬燈似的在他腦中閃過,父親的叮囑,母親的溫柔眼眸,還有顏布布揚起糊滿泥巴的臉,在陽光下瞇著眼睛,對他舉起一條掙扎不休的蚯蚓:“少爺,送給你……”</br> 顏布布……</br> “哥哥,哥哥,哥哥……”</br> 顏布布的聲音不斷進入他耳里,時而嬌憨,時而委屈,卻都帶著濃濃的依賴。</br> 封琛越來越遲鈍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自己死了,顏布布一個人該怎么活下去……</br> 這個念頭猶如一道白光劈中了他,讓他瞬間又恢復了一些神志,盡管身體已經沒有了力氣,那搭在水中的手指也輕輕動了動。</br> 朦朧視線中,他仿佛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矯健有力的身姿,琥珀一樣的澄黃色眼睛,長長的鬃毛在水中柔軟地飄散。</br> 正是那只他見過一次后,就再也沒出現過的黑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