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又拿了內褲、襪子和新鞋,一起放進了袋子里。</br> 大門旁邊的密封袋有十幾袋，每一袋都巨大無比。封琛將頭罩戴好后，士兵便關好了倉庫里層的密閉式門,打開了外層大門。</br> 大門通道很快被水灌滿，三人齊心協力將那些物資推出去，再關上門,打開密封袋上的閥口。</br> 哧哧充氣聲響起,密封袋夾層里迅速灌入氣體。原本就大的袋子又膨脹了一大圈，帶著里面的物資,晃悠悠地浮向了水面。</br> 只是那些水藻總是從各個方向纏上來，將物資纏住后往下拖。三人不得不在水里來回游動,用匕首將那些水藻割斷。</br> 。</br> A蜂巢大船上,顏布布從睡夢里醒來。</br> 他揉著眼睛坐起身，左右打量了一陣才想起,他現在已經沒在地下安置點的房間里，而是在一條船上。</br> “哥哥……”</br> 雖然封琛昨晚就說了他今天會不在，但顏布布還是很難過，坐在床上哭了兩聲后才下床，赤著腳走到窗戶旁看外面。</br> 一直趴在床邊的黑獅也跟了過去,看看他的光腳丫，獅眼里掠過一絲不贊同。接著便回到床邊，叼起他昨晚穿的那雙布拖鞋放在了他腳邊。</br> 顏布布并沒有察覺，只伸出手指將窗戶上的蒙蒙水汽揩掉,黑獅便晃動尾巴，輕輕卷了下他的腳踝。</br> 顏布布頭也不側,只抬起左腳蹭了下右腳踝。</br> 黑獅的尾巴端有團蓬松的毛發,像是一朵炸開的蒲公英,它便用那朵蒲公英，再去蹭顏布布的腳踝。</br> 顏布布這次終于低頭看了眼，便看見了腳邊的那雙拖鞋。</br> 黑獅在他看到拖鞋的瞬間，獅眼里稍微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br> 然而顏布布只盯著那鞋看了兩秒，便將兩只腳塞進去，然后繼續用手指在窗戶上涂畫。</br> 黑獅：“……”</br> 門口傳來了幾聲敲門聲，顏布布轉回頭大喊一聲哥哥，欣喜地跑過去開門。</br> 門開后，外面站著的卻是一名陌生士兵，手里還端著一個飯盒。</br> “樊仁晶是嗎？這是于上校讓我給你送來的早餐。”</br> 沒有見到封琛，顏布布眼里掠過失望。不過他還是接過飯盒，小聲地說了謝謝。</br> 等士兵離開后，顏布布便坐在床邊吃飯。</br> 飯盒里照例是大豆和土豆，但他吃什么都很香，一邊用勺子挖著土豆往嘴里喂，一邊輕輕晃蕩著兩條垂在空中的腿。因為只穿了一件軍裝T恤，兩截嫩藕一樣的小腿便露在外面。</br> 黑獅趁著他吃飯，轉身去了門口，爪子擰開門把手，悄悄出了房間。</br> 門外通道里有幾個人，但誰也沒有看見，一只黑獅無聲無息地從他們旁邊經過，到了船頭晾曬衣服的地方，將顏布布和封琛晾干的衣物收了。</br> 可是出來容易，回去就不是那么輕松了。</br> 黑獅叼著衣物，為了不讓人看見衣物憑空在空中飛行的驚悚場面，只得放棄原路返回，而是從船身外沿往回走。</br> 雖然船外沿光溜溜的，但這完全難不倒它，僅僅依靠每隔十米距離的一小塊凸起，它便很快停在了415房間的窗戶上面。</br> 黑獅兩只后爪扣緊了船身上的一小塊凸起，以一個倒掛金鉤的姿勢垂下身體，叼著衣服的獅頭便掛在了窗戶外。</br> 它出門前，顏布布還坐在床上，背對著窗戶吃飯，現在它可以悄悄從窗戶進去，再將收好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在床上。</br> 誰知剛剛倒掛下去，獅頭就和趴在窗臺上的顏布布對了個正著。</br> 黑獅嚇得一個激靈，睜大了一雙獅眼，叼著衣服盯著顏布布。</br> 顏布布正在看窗外，想著封琛現在會是在哪兒，又會在干什么，視線就突然被擋住，有什么東西懸在了窗外空中。</br> 他看清那是幾件衣服后，愣了下，覺得有些疑惑，接著便發現那衣服看著有些眼熟。</br> 黑色的沖鋒衣，像是哥哥經常穿的，淺黃色的T恤，好像是我的。</br> 唔……還有背帶褲……印著小鴨子的小褲衩。</br> 顏布布啊了一聲，踮起腳伸出頭往左右看，接著又看上面。</br> ！！！</br> 我們的衣服昨晚上晾在船頭了，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還飄在空中的？</br> 顏布布內心大為震撼，微張著嘴，慢慢伸出手指，試探地戳了下最外面那一件。發現沒有什么異常后，再將幾件衣服都扯回來抱在懷中。</br> 黑獅依舊倒掛著，看著他目光穿透自己，有些驚慌地左右張望，接著便縮回頭，砰地關上了窗。</br> 顏布布抱著衣服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br> 他小聲問衣服：“你們是想回來，自己飛回來的嗎？還是我的魔力？但是我沒有念咒語啊……”</br> 衣服不會回話，他思索半天找不出答案，也就不再去想，將身上的軍服T恤脫掉，換上才收進來的衣服。</br> 顏布布穿好衣服后，抱起比努努小聲問：“你會飛嗎？你會不會其實也會飛，只是不想飛給我看？”</br> 正絮絮念著，他眼睛瞥到對面的大門，看見那門把手在緩緩旋轉，像是有誰正在外面擰動。</br> “哥哥。”顏布布喚了聲。</br> 門外沒有任何動靜，轉動的門把手也停下了。</br> 顏布布沒有再出聲，只緊緊盯著大門。</br> 片刻后，門把手又開始轉動，門扇也被悄無聲息地推開，門外卻沒有一個人。</br> 顏布布只覺得一股涼意順著背心往上爬，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抱著比努努，腳步放得很輕地走到門口，探出頭往外張望。</br> 整條通道都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br> 顏布布在門口站了會兒，轉身回屋。正要關門時，突然看見門廊那塊暗紅色的地毯上，清晰地留下了幾團濕淋淋的深色水痕。</br> 那是一排腳印。</br> 看上去還不是人。</br> 黑獅剛剛鉆進屋，還沒來得及去衛生間甩掉身上的雨水，就看見顏布布大叫著沖出了門，順著通道往前飛奔。</br> “啊！！！啊啊啊啊啊啊！！！！！”</br> 黑獅抬起爪子撩開擋住眼的一綹鬃毛，一雙琥珀般的黃色眼睛里，滿滿都是茫然。</br> 顏布布一口氣跑到通道盡頭，又順著樓梯咚咚咚往下。直到跑到一層人多的地方才停下，驚魂未定地喘著氣。</br> 餐廳在一層，士兵正在分發早餐，隊列從餐廳一直排到了通道上。這么多人在這兒，顏布布也就不那么害怕了，但還是擠到最左邊，去找站在那兒的士兵。</br> “西聯軍叔叔，我哥哥出去了。”顏布布仰著頭對一名圓臉士兵說。</br> 士兵低頭看了他一眼：“嗯，知道了。”</br> “他說我如果有什么事，就可以找你們。”</br> 士兵問：“那你有什么事？”</br> 顏布布看看周圍，說：“你低一點，我告訴你。”</br> 士兵果真就俯下身：“你說吧。”</br> 顏布布深吸了口氣，湊到士兵耳邊小聲道：“兩個事。”</br> 士兵瞥了眼他豎在自己面前的兩根手指，糾正道：“兩件事。”</br> “兩件事。”</br> “第一件事就是，我沒有使用魔力，保證沒有，也沒有念咒語，但是我的衣服會飛了，它們從船頭飛到窗戶外面看著我，等著我將它們取進來……”</br> 士兵眉頭抽了抽，問道：“那第二件事呢？”</br> “第二件事就是，我的屋內有看不見的怪物，好像是在我屋里洗了個澡。我覺得它還想吃我……有些人也吃小孩，但是它絕對不是人……”</br> 兩人對話時，黑獅就站在旁邊，獅臉上一片漠然。</br> 顏布布向士兵匯報完情況，士兵向他再三表示沒有事，而且自己也會去調查，他這才滿意地離開。</br> 可他現在并不想回去，不想一個人呆在那房間內，反正哥哥還沒回來，他就抱著比努努，順著一層通道往前走，來到了甲板上。</br> 外面正在下雨，沒法去寬闊的甲板上晃悠，他便站在艙房沿下，眺望著海云城的方向，想著哥哥也許就快回來了。</br> 他站的這個位置看似淋不到雨，實則有水霧不斷往里飄。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黑獅又默默擋了上去，用龐大的身體將那層水霧擋住。</br> 顏布布望了一會兒海云城后，便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東邊海域方向。突然看見遙遠的海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銀灰色細線，正向著這方向迅速靠近。</br> 因為雨水太大，顏布布有些不確定地揉了揉眼睛，重新努力去看。</br> 這次他看清了，那里的確有條細線，長長的，顏色不同于海水的墨藍，而是一種灰青色，像是浪頭般往前涌動。</br> 其間不斷有巨大的物體躍出水面，拖著長長的尾鰭，瞧著像是體型碩大的魚。</br> 這么大的魚！</br> 顏布布雖然生活在環海城市，但還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魚！</br> 他倒退兩步后，飛一般地跑回餐廳，擠到那名圓臉士兵面前，伸手去扯他衣服：“西聯軍叔叔。”</br> 那士兵低頭，看見是顏布布，便問道：“還有第三件事？”</br> “對。”顏布布手指著船頭方向，著急地說：“我看到那里有魚，好多魚，好大好大的魚。”</br> 圓臉士兵原不把他的話當回事，但聽到好多的魚后，心里還是一動。</br> 如今食物太緊缺，如果真的有魚的話，正好捕撈上來填飽這么多人的肚子。所以雖然他不太相信顏布布的話，卻也將信將疑地走向船頭，準備去看個究竟。</br> “看，就是那里。”顏布布指著遠方那條不斷向前推進的灰青色細線，“看見沒有，大魚在往水面跳。”</br> 龐大的魚群向著船只方向迅速靠近，它們的形態也就更加清晰。</br> 每一條足足有十幾米長，體量如鯨魚，但外形又似鯊魚。</br> 紡錘形的身體，寬扁的頭，長而尖突的半月形嘴。伏在水里時只露出灰青色的脊背，但躍起后，便可以看到寬闊如翅膀的胸鰭和白色的腹面。</br> 士兵凝目注視著那魚群，神情漸漸驚駭：“這是青噬鯊，這是青噬鯊啊。可為什么有這么多的青噬鯊？體積，體積也變大了好多。它們為什么沖著我們的船來了，它們想干什么？”</br> 大青鯊群足足有幾百只，它們齊齊向著船只方向迅速靠近，目的地顯然就是這四條船。</br> 圓臉士兵手忙腳亂地掏出對講機，聲音都在發顫：“上尉，東邊海域出現了巨大的青噬鯊群，正在向我們靠近，目測有好幾百條，它們，它們正對著我們的船游來。從體型上來看的話，應該，應該是變異種。”</br> 青噬鯊原本生活在深海，淺海很少見。它們生性兇殘，領地意識強，經常成群結隊地出動，將周圍海域的中大型魚類剿殺驅趕，號稱海上電鋸手。</br> 它們一般不會離開自己的領地，而漁民也會避開那一塊。但倘若有船只無意中闖入它們的地盤，那它們絕對不會放船只就這樣離開。</br> 青噬鯊一般體長只有2到4米，就算高高躍起來，也躍不上中型漁船，但它們自有它們的辦法，便是集體出動，將那船只圍住，再用巨大的側翼制造出大浪。</br> 一群青噬鯊圍著漁船，用翅膀一般寬大的側翼齊齊劃水，保持著同一頻率，并掌握著水流方向，左右兩側互相配合。</br> 浪頭開始并不大，但隨著它們不斷地進行這一動作，終于越來越洶涌，越來越高，最后可高至近十米。</br> 漁船隨著浪頭顛簸起伏，左右歪斜，就算沒有傾翻，青噬鯊也會在浪頭接近船舷的時候躍上去，將那些漁民叼入海中分食。</br> 海云城是沿海城市，駐城士兵對海域里的魚類都很熟悉。這名士兵眼見到幾百條青噬鯊對著這邊沖來，而且體型如此龐大，相當于普通青噬鯊的幾倍，嚇得臉色都變了，不停在對講機里呼叫。</br> 顏布布一直站在圓臉士兵身旁。</br> 他并不認識青噬鯊，也不知道這種魚類的可怕，剛才去告訴給士兵，也只是覺得這魚多得讓他震驚。現在見著士兵這種反應，頓時也緊張起來，兩只小腳不斷往后退，緊緊貼著艙房壁。</br> 黑獅則站在他身側，微微瞇眼望著遠方，利爪緊扣著地面，皮毛下的肌肉都緊繃著。</br> 船上響起了尖銳的哨聲，士兵們從船尾沖向船頭，原本排著隊打飯的人見到這陣勢，條件反射地以為是喪尸來了，也不管不顧地跟著往外沖，一起涌到了船頭上。</br> “怎么回事？喪尸嗎？喪尸在哪兒？”</br> 有人眼尖地發現了青噬鯊魚群，震驚地指著前方：“看啊，看那是什么？”</br> 當確定船上并沒有喪尸出現后，所有人松了口氣，但看到那群浩浩蕩蕩的青噬鯊后，又同時變了臉色。</br> “是青噬鯊！海上鋸手青噬鯊！”</br> “我是做海產生意的，活了這么幾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青噬鯊。”</br> “也別太擔心，咱們這可是萬噸重的巨輪，就算那青噬鯊個頭大，難道還能掀翻這巨輪？”</br> “十幾條普通青噬鯊就能搞翻一條漁船，這么大的青噬鯊，幾百條吧，誰知道能不能把這輪船掀翻呢？”</br> “青噬鯊不是一直在深海嗎？為什么游到這兒來了？”</br> “嗐！還能為什么？變異種啊……這些青噬鯊也成了變異種了。”</br> 顏布布原本站在艙壁前，見到現在突然來了這么多人，就想從通道回房間去。但源源不斷的人還在往甲板上涌，將通道擠得水泄不通，他便還是只能站在原處。</br> 黑獅就緊挨在他身邊，當其他人往這里涌來時，便伸出獅頭往前一頂，將人又給頂了回去。</br> 反正現在亂糟糟一團，被黑獅撞得踉蹌的人，也不知道剛才撞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