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管理員平常最會躲事,還撒謊孩子在發(fā)燒……”</br> 大媽抱著顏布布擠到西洞門附近時，手背擦過他的臉，像是燙著般猛地一縮。</br> 接著又試探地摸上了他額頭,臉色頓時變了。</br> “你摸摸，摸一下，這孩子是不是真的在發(fā)燒？”</br> 旁邊的人如言去摸顏布布額頭,肯定道：“是的,燒得還不輕。”</br> 大媽急了：“發(fā)燒不是要關(guān)在那些平臺上，用木條釘起來嗎？”</br> 另外有人道：“我剛看見吳管理員抱著他去了醫(yī)療點(diǎn),醫(yī)療官還給他檢查過，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br> “放心吧,這孩子應(yīng)該就是感冒發(fā)燒,不然醫(yī)療官不會讓人抱走的。”</br> 話雖如此，大媽的臉色還是不好看,將顏布布抱得離自己遠(yuǎn)了些，眼睛也一直警惕地看著他的臉。</br> 似乎只要稍有異動，就會將人從懷里扔出去。</br> 西邊洞口最安全，所有人都想往這邊挪，所以更加擁擠不堪。</br> 一名老頭擠在人群中,臉色慘白，額頭不住往下淌汗。</br> 他抬起手擦拭汗水，那食指上裹著一圈厚厚的紗布。紗布表層滲著血跡，邊緣是鮮紅色,但中間剛滲出來的一小團(tuán)液體竟然是墨黑色。</br> 老頭似乎很不舒服，將脖子處的領(lǐng)扣都解開,不斷清著嗓子,喉嚨里發(fā)出痰液滾動的聲響。</br> 旁邊的人聽著覺得很刺耳,想要離他遠(yuǎn)些，可剛剛往旁邊移，老頭就像站不穩(wěn)似的往他身上倒。</br> “哎哎哎，站好了。”那人嫌惡地伸手去推，下一秒就爆出一聲慘叫，“放開我的手，干嘛，你干嘛咬人？”</br> 大媽正站在西洞口盯著顏布布瞧，就聽到身后不遠(yuǎn)處有人發(fā)出連聲尖叫。</br> 人潮一直都在喧囂，像鍋快要燒開的水，不斷往上冒著一串串小氣泡。但此時終于達(dá)到了沸點(diǎn)，水面開始了劇烈的翻騰。</br> 他們不再小弧度擠來擠去，而是互相推搡，無頭蒼蠅一樣亂竄，發(fā)出尖銳而恐懼的哭喊。</br> “喪尸啊……喪尸啊……”</br> 大媽被推搡到了墻邊，聽到喪尸兩個字后身體一顫，立即看向懷里抱著的顏布布。</br> 顏布布閉著眼，因?yàn)楦邿幔夭科鸱行┘贝伲樕惨黄奔t。</br> 大媽驚慌地左右看，接著將顏布布往旁邊人的懷里一丟：“我抱不住了，你抱著。”</br> 那人下意識接住顏布布，驚愕地問：“干嘛把小孩給我啊？”</br> “剛才你不是喊得最厲害嗎？說你會幫著照看這個小孩，那你就看好他。”大媽不待那人回過神，一頭鉆進(jìn)了人群里。</br> “哎，你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你把這孩子硬接過來的嗎？”眼見大媽的背影消失，那人急得跳腳，抱著顏布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br> 不遠(yuǎn)處的尖叫還在繼續(xù)，那人又將顏布布遞給身旁的人：“我手疼，怕摔著孩子了，你暫時抱一會兒。”</br> 身旁的人立即閃開，也鉆進(jìn)人群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br> 那人左右看看，看見洞壁處有一小塊往里凹陷的空地。</br> 空地鋪著一塊塑料布，洞壁上還掛著一面圓鏡，顯然是誰的地鋪。</br> 見大家都在驚慌地逃向東洞門，沒人注意到這兒，他便將顏布布放進(jìn)了那塊空地，再頭也不回地往東洞門處擠去。</br> 封琛正在激烈戰(zhàn)斗，耳邊都是連綿不斷的槍聲，還有民眾從來都沒斷過的尖叫聲，所以并沒注意到西洞門這一帶的騷亂。</br> 吳優(yōu)剛搬完一箱彈藥，回頭時撞見人潮都瘋了似的往東洞門涌，隱約還聽到喪尸之類的詞。</br> 他連忙往西洞門看去，發(fā)現(xiàn)這些人都是從那個方向涌來的，心里不由得發(fā)慌，開始逆著人流往前擠。</br> 他跌跌撞撞地前進(jìn)，卻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名抱走顏布布的大媽，趕緊擠過去抓住她，急聲問道：“孩子呢？我交給你的孩子呢？他在哪兒？”</br> “有其他人抱著的，出不了事。”大媽掙開他的手，瞬間就沖到前面去了。</br> “救命，啊——”一聲慘叫從西邊傳來，聽得吳優(yōu)心驚膽寒。他也顧不上去追那大媽，只撥開面前的人，拼命往西洞門方向靠近。</br> 顏布布躺在地上，側(cè)臉就貼著冰冷的洞壁，那涼意讓他從昏沉中醒來，也恢復(fù)了一些意識。</br> 耳邊的人聲時大時小，像是潮水般涌來又退去。他努力睜開眼，視野卻模糊不清，只知道所有人都在朝著一個方向奔跑。</br> 他想抬手揉揉眼睛，但手臂軟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想開口叫哥哥，喉嚨里也發(fā)不出聲音。</br> 他就那么盯著前方晃動的人群，直到視線逐漸恢復(fù)清晰。</br> 但他看到的，卻是一幅極其混亂驚悚的場景。</br> 不遠(yuǎn)處有三人圍在一起，半俯著身撕咬一名躺在地上的年輕女人。</br> 那女人的肢體已經(jīng)七零八落，身體周圍噴濺著大量的鮮血。</br> 喪尸……</br> 顏布布昏沉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這兩個字。</br> 其中一只喪尸站起身，但周圍一圈的人已經(jīng)全跑光了，它環(huán)視左右后慢慢轉(zhuǎn)身，朝向了躺在洞壁下方的顏布布。</br> 顏布布和喪尸對上了視線，他看見喪尸整個眼球都變成了黑色，也看見它嘴邊掛著一條鮮紅血肉，還在往喉嚨里吞咽。</br> 血水順著它下巴流淌，滴落在胸膛上，將那淺灰色的外套染成了深紅色。</br> 喪尸搖搖晃晃地走來，那瞬間他心跳都要停止，瞳孔放大，雙手緊摳著地面，張著嘴急促地喘氣。</br> 他試著想站起身逃，可身上軟得沒有半分力氣，掙扎了幾次也沒能爬起來，只能向著洞口爬，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前爬。</br> 他眼角余光能看見那喪尸，看見它突然加快速度沖了過來。</br> 巨大的陰影從空中投下，將顏布布整個人籠罩住。他能感受到喪尸接近時帶起的冷風(fēng)，也能聞到風(fēng)中那股濃重的血腥味。</br> 他依舊往前爬著，嘴唇無聲地翕動。</br> 啊嗚嘣嘎阿達(dá)烏西亞，啊嗚嘣嘎阿達(dá)烏西亞……</br> 顏布布的腳踝被只冰冷的手拉住，那觸感比毒蛇爬過身體還要讓人驚懼。但他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不住地戰(zhàn)栗。</br> 下一秒，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小腿被喪尸咬住。</br> 絕望和恐懼讓他感覺不到疼痛，也忘記了繼續(xù)念咒語，腦子里只反復(fù)回蕩著：</br> 哥哥救我，哥哥救救我……</br> “晶晶！”他恍惚地聽到一聲嘶吼，雖然都變了調(diào)，但依舊能聽出來是吳優(yōu)的聲音。</br> 他費(fèi)力地轉(zhuǎn)過頭，想喚一聲吳叔，便看見吳優(yōu)從左邊撲上來，動作快如疾風(fēng)，一把抓住剛伏在他腿上的喪尸，狠命往上拎。</br> 那喪尸咬了顏布布一口，短暫地松開嘴準(zhǔn)備接著撕咬，就被吳優(yōu)扯住了肩膀。</br> 猝不及防下，它被抓住后退幾步，離開了顏布布。</br> 喪尸剛嘗到血就被拖離，憤怒地轉(zhuǎn)身嘶吼，對著吳優(yōu)發(fā)出野獸一般的咆哮。</br> 吳優(yōu)剛才看見喪尸在咬顏布布，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瞬間就沖了過來扯走它。現(xiàn)在和喪尸近距離地面對面，看見它張大的嘴和猙獰的臉，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恐懼。</br> 他想將喪尸推開，卻又擔(dān)心它繼續(xù)去咬顏布布，只遲疑了短短半秒，便覺得肩頭傳來一股劇痛，那塊皮膚已經(jīng)被喪尸給咬住。</br> 可喪尸咬了一口后，不知怎地竟然放棄了他，轉(zhuǎn)身又要撲向顏布布。</br> 吳優(yōu)從背后箍緊喪尸的腰，拼命往后拖。</br> 鮮血從他肩頭的傷口涌出，瞬間就染紅了半邊身體。他明明個子比喪尸要瘦小許多，此時竟然爆發(fā)出巨大的潛力，箍得那喪尸竟然沒法繼續(xù)前進(jìn)。</br> 顏布布趴在地上，對著吳優(yōu)伸出手，發(fā)出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嘶喊聲：“吳叔……吳叔……”</br> 吳優(yōu)狠命箍著喪尸往后拖，卻突然看見對面洞壁上掛著的鏡子，看見了鏡子里的自己。</br> 那張他每天都能在鏡子里見到的臉，此時看上去是那么熟悉，卻又變得那么陌生。</br> 五官依舊平凡，沒有半分特色，但皮膚卻在變成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衣領(lǐng)外露出的一段脖頸也爬上了蛛網(wǎng)似的紋路，正在向著臉部蔓延。而他的瞳孔變成一種極致的黑，并逐漸往整個眼球擴(kuò)散。</br> “啊嗚嘣嘎阿達(dá)烏西亞，啊嗚嘣嘎阿達(dá)烏西亞……”</br> 顏布布往吳優(yōu)身前爬，用嘶啞的聲音痛苦地念著咒語，眼淚和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再淌落到地上。</br> “別過來，別過來……”</br> 吳優(yōu)看著顏布布越來越接近，便拖著那個喪尸往洞口退，邊退邊對著顏布布搖頭。</br> 他箍著的喪尸在拼命掙扎，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他的手臂。</br> 他肩上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往外涌出鮮血，呈現(xiàn)半凝固狀態(tài)，但那傷口也在變成深黑色。</br> “別過來……”吳優(yōu)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眼里僅剩一絲亮光，讓他維持著最后的清醒。</br> 當(dāng)他箍著那只喪尸退到洞口，還在繼續(xù)后退時，顏布布終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力氣，讓他突然撐起上半身，用那像是要撕裂的沙啞聲音喊了聲：“爸爸——”</br> 吳優(yōu)怔了怔，眼淚從他已經(jīng)趨近全黑的瞳孔流出，順著爬滿青紫色紋路的臉龐往下淌。</br> 顏布布喊出一聲爸爸后，便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他只能無聲地痛苦嚎哭，無聲地流淚，無聲地用口型一遍遍喊著爸爸，對著吳優(yōu)伸出了雙手。</br> “別哭，乖，這是……這是游戲，爸爸和小深一樣……在玩游戲，別哭。”</br> 吳優(yōu)對他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在眼底光亮徹底被黑暗吞沒的瞬間，抱緊那只掙扎不休的喪尸往后仰倒。</br> 如同一只起飛的鵬鳥般，無聲無息消失在黑暗的洞口。</br> 砰砰砰！</br> 近處響起槍聲，那幾只正沖向人群的喪尸被擊斃倒下，士兵沖過來大聲喝呼，人群尖叫，各種雜音匯聚在一起，鉆進(jìn)了顏布布耳朵里。</br> 但他卻像是什么都沒聽見，只呆呆地看著吳優(yōu)消失的地方。</br> 片刻后身體晃了晃，撲倒在了地上。</br> 封琛和其他士兵一起，艱難地頂在南洞門。</br> 他身上有數(shù)道傷口，那是被偶爾撲進(jìn)來的變異種抓傷的，其中最深的一道在左胸下方，再上去一點(diǎn)就是心臟。</br> 其他士兵也都受了傷，有幾名傷情格外嚴(yán)重，醫(yī)療官正在緊急搶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br> 當(dāng)他擊退一波變異種后，突然聽到洞內(nèi)傳來數(shù)道槍聲，而方向正是西洞門口。</br> 封琛心頭一跳，立即轉(zhuǎn)身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人多密集的西洞門，已經(jīng)沒有了一個人，中間留出的一塊空地上，躺了幾具尸體。</br> 他視線掠過某處洞壁時，突然頓住。</br> 耳麥里還在傳出來各種聲音，身旁的士兵也在說話，但他已經(jīng)聽不見。</br> “于苑，山洞里情況怎么樣？我們已經(jīng)將地面的變異種清理了，馬上就到山峰下，可以和你們匯合。”</br> “只有少量變異種沖進(jìn)洞，沒有造成大的傷亡……”</br> 一名士兵換掉空彈匣，臉上露出喜色：“終于守住了這波，將林少將他們等回來了。這次多虧了有秦深，不然我們還真難守住……哎，秦深，你去哪兒？秦深？”</br> 封琛已經(jīng)沖了出去，沿路擋著的人被他看也不看地直接撞開，一直沖到顏布布身旁，將他一把抱了起來。</br> 顏布布的臉色不再是高熱的潮紅，而是一片蒼白，兩排濃黑卷翹的長睫搭在下眼瞼上，讓他看著像是個精致的布偶，沒有半分活人的生氣。</br> 封琛顫抖的手指搭到他頸側(cè)，感受到那血流的搏動時，才長長舒了口氣。</br> “顏布布，顏布布，醒醒，顏布布……”</br> 他伸手去拍顏布布的臉，卻沒有得到半分回應(yīng)。</br> 封琛抱著顏布布站起身，茫然地四下張望。</br> 顏布布為什么會一個人躺在這兒，地上為什么有幾具喪尸尸體？</br> 他不知道吳優(yōu)去了哪兒，而那群抱走顏布布，說著要好好照顧他的人又去了哪兒。</br> 這里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封琛正想找人詢問，就聽到頭上左邊傳來微弱的聲音：“喂，喂……”</br> 封琛轉(zhuǎn)過頭，看見左邊十幾米的洞壁上有個平臺，木欄里躺著個年輕人，正撐起身體在喊他。</br> “你過來，我看見了那小孩兒的事情……”</br> 封琛走了過去，抬頭看著他。</br> “他是你弟弟嗎？”年輕人問。</br> “對。”</br> 年輕人正在發(fā)燒，面色潮紅，但神情還算清醒。他側(cè)躺著面對封琛，聲音雖然虛弱卻很清晰：“開始這里有喪尸，所有人都在跑，你弟弟就被人扔在那兒了。”</br> 封琛低頭看了眼顏布布，神情變得非常難看。</br> “林少將帶著人回來了，林少將帶著人回來了。”東邊洞口傳來歡呼聲，封琛卻置若罔聞，對年輕人道：“您繼續(xù)說。”</br> “沒人管你弟弟，他就倒在那兒，結(jié)果有喪尸去咬他……”封琛神情一變，但立即便想到顏布布現(xiàn)在還好好的，只是昏迷不醒，應(yīng)該沒有被喪尸咬傷。</br> 但就算如此，他心里也涌起股后怕，嘴里陣陣發(fā)干。</br> “后來呢？”他追問道。</br> “你弟弟太靠近洞壁，我看不全，也不知道被喪尸咬著沒，不過應(yīng)該沒事的。”年輕人看了眼他懷里的顏布布，又說：“后來你爸爸沖了過來，拖走了喪尸，把你弟弟救下來了。”</br> “我爸爸？”封琛驚愕地問。</br> 年輕人輕輕點(diǎn)頭：“對，我聽見你弟弟在叫他爸爸。”</br> 封琛立即就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應(yīng)該是吳優(yōu)。</br> 但他并沒有在這兒看到吳優(yōu)，而且吳優(yōu)也不可能將顏布布一個人丟在那兒，除非……</br> 封琛心里浮起種不好的猜測，一顆心直往下沉，只覺得嘴里更干了，干得隱隱發(fā)苦。</br> 年輕人沉默片刻后才道：“你爸爸被喪尸咬了，然后他抱著喪尸一起跳了崖。”</br> “變異種都被清光了！變異種都被清光了！我們勝利了！”</br> 洞里突然爆出熱烈的歡呼聲，巨大的聲浪差點(diǎn)將這洞給掀翻。</br> 所有人都在蹦跳歡呼，或是互相擁抱慶祝，一片劫后余生的狂喜。士兵們疲憊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互相拍拍肩膀，揉揉對方的頭。</br> 只有封琛抱著顏布布沉默地站著，側(cè)頭看向西洞口。m.</br> 汽燈昏黃的光照亮了他稍顯蒼白的臉，也照亮了他眼底閃動的水光。</br> “節(jié)哀順變。”年輕人說完這一句后，又躺了下去。</br> 封琛低聲道了謝，抱著顏布布轉(zhuǎn)身。</br> 他想去找那群扔掉顏布布，間接害得吳優(yōu)喪命的人，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便看見士兵在處理那幾具喪尸尸體，正抬著走向洞口。</br> 他們路過封琛身旁時，封琛低頭看向喪尸尸體，看見他們都怒瞪著雙目，微張著嘴，牙齒上還染著猩紅的血。</br> 那血跡令他后背發(fā)寒，心里也升起一絲不安。</br> 雖然顏布布看上去沒有什么異常，但他還是不放心，忍住立即去找那群人算賬的沖動，抱著他走向一旁，坐在一個木箱上。</br> 他解開顏布布的背帶褲，將T恤撩起來看過肚皮和后背，又檢查了手臂和大腿，皮膚都完好無損。</br> 提起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些，他將顏布布的背帶褲重新穿好，最后才撩起褲腳去看小腿。</br> 但那個猙獰的牙印出現(xiàn)在眼底時，封琛腦子一片空茫。</br> 他陷入了失語、失聰、失明的狀態(tài)，聽不到外界的半分聲音，眼前一片黑暗。</br> 世界像是歸于湮滅般，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br> 他就這樣處于空茫真空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恢復(fù)過來，目光遲鈍地盯著那截白嫩小腿上的牙印。</br> 他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伸手想去將那痕跡擦掉。</br> 但不但沒有擦掉，反而給自己手指和牙印周圍的皮膚染上了一層殷紅。</br> 封琛從未覺得鮮血是如此刺眼，可以穿透他的眼球直達(dá)心臟，燙得他胸口痙攣地疼痛，心臟似乎就要不勝負(fù)荷地停止跳動。</br> “顏布布，你是不是在石頭上碰的？啊？你醒醒，你告訴這是在石頭上碰出來的傷口，你快醒醒，快點(diǎn)告訴我……”</br> 封琛不斷抹去牙印上的紅色，但新的紅色又滲了出來，他用袖子將牙印周圍的血跡吸干，好像看不見的話，它就不會存在。</br> 紅色漸漸變淡，新滲出來的血跡不再殷紅，而是帶上了青色……</br> “顏布布，你現(xiàn)在醒來的話，我保證不會生氣，哪怕你是調(diào)皮在石頭上碰著了，我也不會生氣……”</br> 眼淚大顆大顆涌出模糊了視線，他執(zhí)拗地用衣袖繼續(xù)去擦那淡青色的血跡，直到那里漸漸凝固，不再有液體滲出。</br> “看，我就說這是石頭上碰的，只是破了點(diǎn)皮，很快就好了……”</br> 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顏布布小腿上的皮膚有些發(fā)涼，封琛放下他褲腿，將他緊摟在懷里輕輕搖晃。</br> 整個山洞的人都在歡呼大笑，只有西洞口兩人，在孤清的寒冷夜風(fēng)里，相依為命地抱在一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