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陽也順勢往下踩,沒下多久就踩到一個軟又硬的東西。不是凳子是人?這該死的封建社會啊。</br> 踩著那人的背下來,莫之陽能從呼吸聲中分辨出周圍不少人。故意裝作腳崴的樣子往前撲。</br> 篤定老色批會接住。</br> 果然,張君信看到陽陽要摔一個跨步上前用胸膛接住要摔倒的人,“小心!”</br> “唔——”鼻子被老色批結實的胸肌撞疼,莫之陽下意識輕呼出聲。整個人都撲到懷里被人牢牢護住。</br> “沒事吧?”張君信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的溫情。這可是陽陽主動投懷送抱,不享受真的是暴殄天物。</br> “沒事,先生先松開我。”莫之陽輕輕掙扎,并沒有多大的力氣,可臉已經紅了。</br> 在張君信看來,陽陽是拼盡全力掙扎以至于臉都憋紅。心里暗嘆:這樣小的力氣,被按在床上鎖住雙手,就什么都干不了了。</br> 多好,那么弱小除了哭著承受,怎么都做不了。</br> “好。”張君信腦子里亂糟糟,但語氣依舊平穩。</br> 被人松開,莫之陽站定之后整理一好衣裳,攥緊手里的竹棍,輕聲道,“勞煩先生,隨便給個空房,住幾日就好。”</br> 因為眼盲,莫之陽對聲音格外敏感,連自己說話聲都不自覺的放輕。</br> “這府中有的是空房。”張君信想握住陽陽的手,戀戀不舍的松開手嘆氣道,“只希望莫公子不要嫌棄才是。”</br> “先生收留,不敢。”莫之陽微微低頭。</br> 張君信見一縷碎發落到陽陽眼前,下意識想去幫忙捻開,可手伸到半空中又突然想起什么,堪堪收回來。</br> “請。”張君信真的覺得第一次覺得自己忍耐力如此強,沒有當場將陽陽擁入懷里。</br> “多謝。”</br> 一群奴才眼睜睜看著主子,這是什么不堪入目的畫面。主子對這樣的一個瞎眼公子如此疼愛,這實在令人震驚。</br> 真的,該不會是動心了吧?</br> “七階臺階。”張君信怕陽陽不習慣,特地提醒道。</br> “多謝。”莫之陽心情好,對老色批也多幾分和顏悅色。</br> 這一句多謝又輕又軟,簡直要把張君信的心浸軟。</br> “不必。”張君信有些激動,但還是盡量安耐住自己。</br> 莫之陽一步步上臺階,因為原主眼盲但性格倔強,就算有什么困難也不喜歡別人另眼相待,</br> 所以一個人一步步的摸索上臺階,可是到臺階上人就愣住,因為他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哪怕系統在意識里提示,也不能做出認識路的樣子。</br> 一個瞎子怎么可能看到那么多,肯定是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才能引人憐惜。</br> “莫公子。”果然,張君信看著無措的陽陽恨不得把人攬進懷里哄,細心安撫別怕。但是不行,“莫公子,還是我引您進去。”</br> 莫之陽無力的垂下雙肩,“勞煩。”有點難受,無力感充斥全身。</br> “請。”張君信伸手,將陽陽的手搭在手背上。</br> 這副樣子多少有點奴才相了。</br> 西北王府何等顯赫,在里頭伺候的奴才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前廳伺候的大多是家丁小廝,見主子那一副周到的樣子,比在座的各位都要有奴才樣。</br> 這是怎么回事。</br> 莫之陽能感受到除卻老色批之外的目光,因為眼睛看不到所以第六感格外敏感,那些眼神大多是探究還有不屑。</br> “我這府中有點大,走到空房需要點時間,莫公子莫怪。”張君信嘆氣道,似乎真的為這件事感到愧疚。</br> “大少爺,奴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大的府邸啊。”崧香抱緊懷里的包袱,張大嘴一直在驚訝面前的事物。</br> 這些花草,這些擺設,那是多富貴的人啊。哪怕崧香這樣的一個書童都能看出不凡之處,太震撼了。</br> 從未見過如此華貴巍峨的地方。</br> “崧香慎言。”莫之陽呵住崧香,繼續往前走。</br> 崧香被呵斥,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貴人。似乎是想要得到貴人的解圍,可是貴人好像一心一意都在大少爺身上。</br> 那么好的一個貴人,好像喜歡大少爺?</br> “無妨。”張君信安撫陽陽,知道按照陽陽的脾氣能來府中做客已經是難得。若不是畫廬屋頂被弄壞,他絕對不可能踏進這里一步,</br> 思及此,張君信又覺得心疼。陽陽雖然眼盲,可從不連累別人,心中是有傲氣的。因有傲氣撐著,所以不肯勞煩他人,日子不好過。</br> 本來崧香還覺得難受,可是聽到貴人那一句無妨,好像是在給自己解圍。一時間又蠢蠢欲動起來,貴人實在是太好看了。</br> 莫之陽被老色批引到一處院子,前前后后走了有半個時辰才到這里。可見這王府到底有多大。</br> “莫公子可是累了?”張君信心疼,本來是要叫軟轎來接的,可又怕陽陽多想,只能滿麻煩人走過來。</br> “不累。”莫之陽被安置坐到鼓凳上,腳都在發軟。媽的,一下子走那么多路腳都發軟,老色批怎么回事,家里那么大。</br> 明明額角都有汗漬卻還是嘴硬,張君信嘆氣道,“那莫公子就住這里,我就在隔壁院子,若是有事直接找我就好。”</br> “勞煩。”莫之陽點頭道謝。</br> 哪怕看不到,莫之陽一走進來就覺得涼爽。屋子里有冰盆,一走進來就覺得舒服爽利。</br> 崧香沒見過什么世面,居然在大夏天看到冰塊。而且這冰塊盛放在一個金盆里,盆的旁邊還有一個轉動的扇子。</br> “這個是什么?”崧香伸手去轉動那個手柄,只見扇子居然緩緩的轉起來。“大少爺,這東西好厲害。”</br> “崧香,不可胡鬧!”莫之陽呵住亂動的崧香,已經有些發怒,甚至用竹棍輕輕敲一下地面。</br> 崧香委屈收回手,乖乖的站定。大少爺只有很生氣時才會如此,他也不敢胡鬧。</br> “無妨。”張君信安撫住陽陽,只怕大夏天動氣對身體不好,“到新地方難免會好奇,外頭有人伺候,有何需要盡管吩咐就是。我也是隨叫隨到。”</br> 莫之陽點頭。</br> 張君信還有事情,也就不便多留,也希望陽陽能夠在這里稍微適應一下,于是就先告辭退出去。</br> “主子!”信柒聽聞主子用自己的車駕接回一個瞎眼的公子,一猜就知道是誰。</br> 看來主子是真的有心。</br> “何事?”張君信臨走時還貼心的關上門,這才看到信柒。</br> 信柒不敢說自己是來看熱鬧的,搖頭道,“無事。”</br> 張君信背著手站在上首掃視下面這群奴才,這些人想什么眼睛有什么他看得出來,冷下臉,“見到這位公子,要如同見了本王一樣尊重,明白嗎?”</br> “是。”</br> 這話什么意思,眾人心里一驚,想猜測卻又不敢猜測。王爺是西北的王,天高皇帝遠就算是京城也沒法約束。</br> 西北王府那么多年都只有一個主子,也有很多人送男男女女進來,王爺都會看都不看一眼隨即丟出去。</br> 久而久之已經沒有人敢從這一方面巴結王爺。</br> 只是這位瞎眼公子?</br> “信二呢?”交代完也該記得正事,張君信轉頭問信柒。</br> “已經回來了。”</br> 屋中的莫之陽坐在椅子有些不自在,看不到就只有系統給他發一些屋里的影像。不夠奇怪的事情,老色批接他回家,應該是一時興起。</br> 但是這屋里的每一個有可能磕傷人的角都被裹上棉花,包裹的屬實,哪怕一個眼瞎的人不小心撞上去也不會傷到。</br> 屋里除了這套桌椅之外也沒有什么其他礙事的東西,就連放在床前隔絕視線的屏風都換上紗帳。</br> 為的就是怕這位公子不小心撞到啊。</br> “公子,這里真的好,好好看啊。”崧香繞一圈回來,沉浸在震驚中無法自拔,實在是太富麗堂皇太精致。</br> 崧香這輩子都沒有看過那么好看的地方,感覺自己踩臟地上的地毯。</br> “崧香不可如此,我們只是來借住兩日就回去。”莫之陽囑咐道,“不可給主人家添麻煩,明白嗎?”</br> “哎。”崧香不明白大少爺為什么不高興,嘟起嘴再次沉浸于這些榮華富貴之中。</br> 王府的人不敢怠慢,這可是主子第一次帶人回來,哪怕是個瞎子又如何?能得主子歡心,那些人根本不敢得罪。</br> 于是莫之陽吃上了穿越以來最可口的飯菜,雖然極力按住不要多吃,但是真的忍不住,一口氣吃了四碗飯。</br> “大少爺,你今天很餓啊。”崧香莫名,從前少爺吃的沒那么多的。</br> “嗯。”莫之陽紅了耳尖低下頭默默喝湯。</br> 張君信處理完那些探子回來時已經晚上,入夜之后天氣也沒那么悶熱。</br> “主子。”</br> “嗯。”張君信將手里的鞭子丟給信捌,腳步一刻不停的往陽陽的院子趕,衣訣被急躁的腳步踢得翻飛。</br> 信柒緊隨其后,待看到主子走的方向之后心里暗嘆:主子是想見那位公子了?這不過才一個下午。</br> 等張君信匆匆趕到門口時卻發現燈已經被吹熄。</br> 面對黑漆漆的窗戶,張君信背著手遠遠看著。</br> “終究是來晚了。”張君信想臨睡前再見陽陽一次,可因為來的時候遇到刺客被拖了一會兒。</br> 只是被拖一會兒,就睡了嗎?不甘心啊。</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