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醫院的辦公室里,只剩下了池桉、靳川和戴維三人。
“上將,請問小原的病情到底怎么樣?是……需要我做什么嗎?
很明顯,剛才池桉已經在門外把房間里的對話聽了個大半。
靳川的眼底帶著些許嚴肅的意味,面對池桉的疑問,他卻始終緘口不言。
池桉心急如焚,又求助似的看向戴維。
戴維一臉為難,“上次……因為沒有得到上將的準許,所以我沒有把小原完整病情告訴你。”
“戴維。”
戴維剛剛開了個頭,便又被靳川警告似的喊住。
靳川皺著眉頭,明顯還在考慮。
池桉的心底陡然涌起一股焦躁和不安。
他向前走了幾步到靳川的跟前,仰起頭看著面前高大的Alpha。
“上將,求您告訴我,只要是為了小原好,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靳川僵硬著一張臉,微微一低頭便看見Omega蒼白的臉色和泛紅的眼圈,他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不再像剛才進門時還在極力掩飾著情緒。
“我知道在您心里我可能沒有資格做小原的爸爸,但求您看在他和我流著同樣的血的份上告訴我實情好嗎?求您……”
自從池桉來到這個家里,雖然處處小心謹慎,可這樣卑微到塵埃里的話他卻還是第一次說出口。
靳川聽到這話眉頭終于松動了,他用那雙銳利的眼打量著面前的Omega,像是想把對方看透。
池桉迎著他的目光,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神里的猶疑和不信任。
在漫長的沉默過后,靳川終是看了戴維一眼,意思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池桉又焦急地轉頭看向戴維。
戴維臉上多少閃過一絲不忍,而后緩緩開口:“之前我只是說,靳原的信息素水平偏低,但真實的情況是因為他先天性Alpha腺體發育不良,所以……才導致腺體無法提供正常水平的信息素。”
池桉聽得愣在原地,一開口嗓子都是抖的,“怎么……會這樣?”
戴維輕嘆了一口氣,“因為您與上將……當初并非是通過正常的方式進行結合,靳原作為通過AO信息素人工結合生下來的孩子,非常不幸地,撞到了醫學范疇上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Alpha也還好,只是他自小精神力水平太高,如果再不解決這個問題,極有可能會導致身體殘疾或影響生命健康。”
池桉像是霎時間被人扼住了喉嚨,他張了張嘴,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你們……有辦法的是嗎?”池桉有些崩潰地抓住了戴維的手臂,“剛才我在門外聽到了。”
“是的,”戴維看著池桉,“我有解決的辦法。”
“是什么?”
池桉看向靳川,一直沉默著的靳川也終于緩緩抬起了眼看向了他。
“需要給靳原注射一種刺激腺體發育的特效藥,”戴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這種特效藥還缺一個很重要的藥引。”
“什么藥引?”
“你的血。”
池桉怔了怔,而后匆忙地去卷自己的衣袖,“你……需要多少,我們現在就可以……”
戴維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他按住了池桉匆忙動作的手。
池桉抬起頭來,見戴維的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他到底還是講了出來:“要……含有你和上將交合信息素的血液。”
……
當池桉開口說出“好”的時候,不只靳川和戴維愣住了,連他自己也愣神了許久。
“池先生,或許是我說得不夠明白,想要提取出含有交合信息素的血液,是需要上將對您……”
“我知道的。”池桉輕輕吐了一口氣,他的耳尖微微有些泛紅,他垂著眼立在一旁,看上去有種易碎的脆弱感。
時至今日,他也才終于明白過來當初戴維詢問他有沒有男朋友的真正含義。
如果他有男朋友,怕是很難做出這個決定。
但如果他沒有……所有事情便都好辦多了。
靳川臉上閃過一絲意外的神情,他勾了勾嘴角,直接開口將話更直截了當地講了出來,“我可能需要對你進行暫時標記,在你的腺體上,咬一口,才能使我們兩個的信息素充分融合。”
靳川說這話的時候一瞬不瞬地盯著池桉的眼睛,像是想要從他眼睛里探究出哪怕只有一絲不符合常理的情緒。
池桉抬頭迎上靳川的視線,輕輕咬著嘴唇,再一次慎重地點了點頭。
靳川挑了挑眉,終于也不再說什么,算是默認下來。
他轉身坐了下來,抬頭看向戴維,“開始說你的治療方案吧。”
……
在這間不大的辦公室里,戴維極盡所能,用近乎冷靜客觀的語氣將他的治療方案講述了一遍。
池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經聽得面紅耳赤。
戴維聳聳肩,試圖用輕松的語氣緩解尷尬,“信息素就是這么麻煩的東西……池先生,還請您理解,因為需要抽您的血,所以……需要您有真實的生理發情狀態,如果只是單純地讓上將在您的腺體上咬一口,那樣信息素的濃度是完全不夠的。”
“當然,為了……保護您,”戴維絞盡腦汁地尋找著合適的詞語,“我會在你們進行暫時標記行為之前,讓上將服用嗅覺暫失的藥物,以上將的呃……自制力,聞不到您的信息素氣味,應該就不會出現任何意外,所以……請您放心。”
“……好。”池桉艱難地點了點頭。
戴維抓了抓頭發,看了一眼面前的兩個人,最后說:“不過,需要提醒兩位的是,提取的血液不一定一次就能成功,所以……我們可能會需要多試幾次。”
戴維看向面前的兩個人,他們都聽到了自己的話,但是都沉默著不說話。
靳川面上依舊是一貫的冷淡表情,而池桉已經臉紅得抬不起頭來。
戴維狠了狠心,索性將所有的話一次性全都說出來,“最后一件事情,我建議……你們最好搬到一間房間里去。”
戴維話音剛落,靳川的眼神便看了過來。
池桉也呆呆愣愣地抬起頭。
“我有我的理由,”戴維投向似的抬了抬自己的兩只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才又開口:“一方面,你們可以為之后的暫時標記彼此熟悉一下……畢竟這種事情,具體怎么做,還是需要你們……私底下自己溝通。”
而后他正了正色繼續道:“還有就是,靳原之前做的心理檢測報告出結果了,結果我也不用細說了,不合格。”
他輕嘆了一口氣,“孩子的心思其實遠比你們想得要敏感得多,你們現在看上去實在太不像一對恩愛的情侶了,這會讓靳原有很深的不安全感,我想……請你們起碼在靳原面前表現得親密一些,他是……很聰明也很敏感的孩子。”
池桉沉默下來,他想到了剛才靳原哭著說的話。
“我知道了。”靳川道。
池桉抬起頭來看向身旁的Alpha,他的手緊張地扣著身下椅子的邊緣。
“我們會注意,但搬到一間房間,暫時還是不必了。”
靳川話音剛落,池桉原本緊張得快要吊到嗓子眼的心便驟然摔落下去了。
-
當辦公室門被拉開的時候,池桉整個都已經仿佛是一只煮熟的蝦子了。
戴維背對著身站在門口外,給兩個即將需要“合作”的人單獨說幾句話的機會。
靳川的視線從面前的Omega身上掠過。
池桉從剛才戴維把治療方案說完,就幾乎一直低著頭。
“以后在家里,就直接喊名字吧,不要再用尊稱。”
靳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池桉愣了愣,才明白對方的意思。
之前……總是用尊稱,確實是顯得太過于疏遠了。
池桉立刻點頭。
“其他的……順其自然就好,就像戴維說的,靳原是很聰明的孩子。”
池桉又乖乖點頭。
靳川看著面前的Omega默了一會兒,他發現,好像不管自己說什么,池桉都會乖順地點頭同意,在自己的面前,他安靜得像是一個影子。
靳川微不可察地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往外走,“回病房去看看吧。”
池桉應了聲“好”,連忙跟上。
而靳川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了來,他轉過頭來看著身后的Omega,刻意放輕了聲音道:“如果之后你想要做標記清洗手術,我會負擔全部的費用。”
池桉聽著這話呆在那里,幾秒之后,心底涌起一股濃重的酸楚。
他很想對靳川說,他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了,更加不會需要什么標記清洗手術。
可面對著靳川,他卻沒有勇氣說出一個字。
最后他只努力扯著嘴角笑了笑,仰起頭對靳川說:“我知道了,謝謝您。”